中午睡过一大觉,晚上李兴民精神头很足,和李大光、何中边喝边聊,不知不觉间一瓶“醪泉”快见底。

    李兴民和两人碰了碰小陶瓷酒杯,“吱”地一口下去半杯,夹了一片红烧猪蹄细细地嚼着。大病后医生嘱咐他吃东西要多咀嚼,这样有助于消化,他以前在部队养成的风卷残云的吃法再不能了。

    良久咽下口中已成糊状的蹄膀,李兴民开口道:“大光,中子,咱们是多年的伙计,我就不绕弯子了。上午闻镇长走村访户地调研,对情况已经了解很深。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他格外关心西瓜基地的事。他的真实想法我不敢乱猜,但是他格外关心孤老鳏寡、特困户挨饿的事,是想到了点子上,毕竟是从市府下来的干部,政治水平不低。这事村委会决不能含糊,要高度重视。”

    何中喷着酒气说:“这样的户不少。”

    李兴民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些户本身就有不少人病得离鬼门关不远了,真要出了人命,到时有心人说是饿死的,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就弄假成真了,这样的责任谁也担不起呀!改革开放到今天,天天说早就解决了温饱问题,怎么在我们红岗还有人饿死呢?你们是清楚的,我们县现在干群关系的现状,尤其是农村里,千万大意不得!”

    李大光吐了口烟,说道:“民哥,我和中子知道你的话是金玉良言,是为我们好,你放心,我们会下力办这事的。你看村里挤出一千元,买个二十来担稻子,行不行?”

    李兴民自然知道各村都有小金库,红岗村能拿出一千元来办这事,也算可以了,当下点了点头,算是认可。村里的一千元只是杯水车薪,主要还是发动各户自谋出路,再就是等镇上统一研究。闻同上午就是这么承诺的。

    当然,他知道真正到村民手里能有七八百就蛮不错了,村委会肯定会买陈粮报新粮的价,买来的粮也不会全都发到应得的人手里。不过他不担心这个,这是特事,相信对面的两人明白这点,不会在这上头打太多主意的。

    “民哥,你说闻镇长也就是一个毛孩子,倒成了我们的领导了,他能干得了?你和他接触得多点,给我们说说,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来头很大?”李大光已有五分醉意,借着酒劲向李兴民打听起闻同的底细。

    何中弹了弹烟灰,也凑过脑壳,满脸的期待。

    老实说李兴民对闻同的感觉是矛盾和混沌的,有忌妒不服气,有轻忽,有赞许,又有莫名其妙的期望,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钦佩,无法分辨清晰。虽然喝了不少酒,他心里是清醒的,不会对二人兜底说话,答道:“闻镇长原来在边湖市政府干秘书,见过不少大场面,既然组织上安排他到咱们杳踪当镇长,自然是有能力的。两位老弟,哥哥我劝你们一句,对领导要尊敬,人前人后不能信口开河!”

    李大光脸一红,幸亏被酒盖住看不出来,讪讪地笑着说:“这不是在民哥你面前嘛!我一向对领导十分尊敬的,尤其是对你民哥,是不是中子?”

    何中头点得象小鸡啄米一样,连连说是。

    李兴民心下冷笑,暗道当我不知道你俩是金光辉的“跟屁股”(望水方言,意即亲信)?他面上却不露分毫,亲切和善地笑着,仿佛对二人的话很受用,毕竟二人平时也没亏待过他。

    “对了,民哥,我还有一个难题要请你指点。你也看到了,今天闻镇长对小学教学楼好像很关心的样子。教学楼建起来也有几年了,一些事情嘛,领导们都清楚的。”李大光口里说着,双手恭敬地递给李兴民一颗烟,何中快手快脚地给他打上火。

    李兴民当然清楚,小学教学楼是在李大光、何中任上建的,当时全红岗村村民都集了资的。当时教学楼二楼还没封顶,一场中雨下来,三面墙就东倒西歪的,不得不拆到墙脚重新垒砖。原本准备建成三层的教学楼,结果二楼封顶后,建筑队说什么也不敢往上加三层了,最后就由三层变成了两层。

    见鬼的是原来预算的钱还不够,又搞了二次集资,弄得村民怨言沸腾。楼盖起几年了,到现在村里还欠着建筑队三千多块钱。

    当时地基挖得浅,墙基砌得也不扎实,这才有了一场中雨就歪墙的事。重建时为了尽可能少花钱,并没有重新打墙基,仍在原墙基上重新垒砖。盖楼用的红砖要么东歪西扭,要么裂着大口子,外墙一面看着还光溜,里墙后来糊上黄沙、石灰也看不出来。

    二楼楼板用的是预制板,架上去的时候就裂了几处口子,不得不在教室中间加建了几根柱子撑着。碰上雨下大点,二楼教室的屋顶几处漏水点水滴得成线,坐在下面上课的学生还得穿着雨衣。

    原来重建的那一端,地基本来就没打好,土又虚,学生搬进去不到一个月墙就裂开几条大口子。老何校长只好让学生搬出来,用木方撑着墙,不敢再让学生进去上课。牢固些的教室还被村委会占用了两间充当办公室,搞得学生们教室都不够用。

    周广仁调到杳踪当书记后,有一次到红岗村检察工作,看到了教学楼,回去后私下里气得对老婆说红岗村小学的教学楼是用鼻涕泡糊上去的。只是已成事实,他也无可奈何。

    “闻镇长就住在原来雷镇长的宿舍,你们得空,也要积极点去汇报汇报工作嘛!”李兴民悠闲地吐出一口烟,莫测高深地说。

    车刚行到八里源村界,胡林在后排说道:“小马,停车。闻镇长,八里源村支书熊宝金在前边等着呢。”

    闻同正看着车外的瓜田,转头往路边的村口一看,熊宝金正立在前方一棵枣树下招手,身后跟着一位年龄大一些的汉子。

    不待众人下车,熊宝金已经快步走到闻同的车窗前,弯着身子道:“闻镇长辛苦了,欢迎到我们八里源村。”见闻同要下车,他随手拉开车门,闪开身体。

    闻同钻出车门,拉着熊宝金的手道:“你好,熊支书。”随即他又向另一位汉子伸出手,问道:“这位是丰村长吧?你好,丰村长。”丰村长微微弯着腰连道闻镇长好。

    一旁的杜子坤明白了,闻同这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和熊宝金早见过面。毕竟昨晚他们两个人去找闻同的事传到众人耳朵里不好,尤其让周广仁知道后容易引起误解。

    “这里就到八里源了?熊支书,我们去田里转转。”闻同用手一指道旁不远处的瓜田。毒辣的太阳让人不敢抬眼,一个男人正弯腰在田里干着农活。熊宝金半句多余话也没有,毫不拖泥带水地在前头带路。

    沿途闻同又下车看了五六个村,情况和红岗村大同小异。不过有一点给他印象挺深,八里源已经有不少村民在做秋玉米营养钵,这样既不需马上拔除田里的西瓜藤,又可不误农时,高产稳产。看来杜熊二人昨晚并没撒谎,八里源的工作做得比红岗细致多了。

    众人到村委会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八里源比红岗要富裕些,村委会的办公室是一幢两层的红砖楼,面积却不大,楼上楼下一起顶多二百平方米。和红岗村一样,村委会也在村小学旁。

    闻同特意到小学转了转,心里暗自把两所小学作比较。学校有一幢三层的教学楼,除了一层的学校办公室,其余的全都是教室,不用专业眼光也能看出楼的建筑质量很不错。

    陪同在闻同身旁的熊宝金告诉他,教学楼旁边的一排平房主要是住校教师的住房,都是一厅一卧一厨一卫的格局。

    杜子坤在旁边插话道:“平房是八里源老支书手里盖起来的。当时师范毕业生没人愿到乡下学校教书,嫌学校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老支书一咬牙就起了这排平房。这幢三层的教学楼,是前年熊支书任上盖的。”

    “老支书热心教育,为村民办了件大好事。你们村委会继承老支书的传统,干的是实事。”闻同接话道。

    “都是乡里乡亲的,尽量给孩子们创造好点的学习环境,本来就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再说盖楼一半的钱还是靠村民集资,村委会不过是牵个头,跑跑腿。”熊宝金的回答朴实而又得体。

    “是呀,农村孩子不容易,父母累死累活一世,就盼着子女读书有出息!”闻同感慨说。

    村委会其他成员还在等着,闻同在熊宝金的介绍下和大家简单见个面,客套了几句,再次提到了孤老鳏寡、特困户缺粮的事。熊宝金本就是尽职尽责的一个人,一经闻同提醒,马上承诺村委会将根据闻同的指示作出妥善安排。

    闻同对他感觉放心,看时间还早,要求去参观一下他的猕猴桃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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