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生进入角色很快,笑道:“你对组建基金会班子有什么建议?”
闻同轻笑道:“有您和赵书记当家,哪还用得着我不自量力地提什么建议,那么多退休的县领导不都是宝贵的财富?”
赵王二人对视了一眼,微笑不语。两人都是人精,这家伙的心思逃不出他们的眼睛,用杳踪教育基金拉拢县里退休的县领导,壮大他的外围实力,真是不折不扣的高招。
千万不能小看这些退休的老头子们,关键时刻往往能发挥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闻同又道:“现在车价掉得厉害,镇里还准备给基金会新购置两台车,作为公务用车,产权划入基金会名下。资助贫困学生免不了时常下乡实地调查了解,远的几十上百公里,没个车肯定不行。”
他考虑得这么周到,让赵王二人心里感动。赵达成当即表态:“看来我和老王想赋闲也不能如愿,卖给你们杳踪镇了。”
王金生笑着对闻同道:“我家老太婆还指望我退休后,可以天天陪她逛菜市场,这下又没戏了。你下回去我家,可得提前吃饱饭,她不会再给你准备饭的。”
闻同被逗得哈哈大笑。这还是季灵筠去世后赵达成头回见他这么开心,动情地道:“小同,听你阿姨说,你时常去后院亭子里,有时候一呆一夜。这是你的私事,我本来不该乱说,但是,过度沉溺于感情会损害你心智的,听我一句劝,有合适的就找一个,啊?”
这是赵达成第一次以私人身份称闻同“小同”,以前都是叫“小闻”或职务。闻同脸色一黯,低声道:“多谢您关心,尽量吧!”
赵达成、王金生来杳踪镇,是检查下周五镇工业园新年酒会的筹备情况。吃好饭,三人一起回到县城。
闻同处理完公务,立即赶往边湖。今天是周五,他准备利用双休日好好陪陪包青岚,更是从包青岚处寻求心理慰藉。
包青岚在家等着他,一身家居服,站在门内笑吟吟的。她原先微胖的身材,看着又清减下来了。
闻同明白,她是受了自己的影响,为自己担着心,一时心酸,哽咽道:“姐,很想你……”
包青岚见他热泪被面,也当场失态,落泪怜惜地道:“又瘦了,快进来……”
两人在落地窗前并排而坐,远处漂渺的虚湖山山顶依稀可见。就是在那里,闻同和季灵筠正式确立恋人关系。
睹物思人,闻同被触动情伤,顿时潸然泪下。他双手捂住双眼,拼命克制自己,不愿过多影响包青岚的心情。
包青岚移过身子,把他的头搂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摩挲着,意外地发现他原本浓黑如漆的头发中居然出现了几根白发。
她心中一阵酸涩,柔声宽慰道:“弟,姐知道你伤得很深很深,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尽情地渲泻自己……”
闻同自小就很独立,十分坚忍,对自己要求近乎于苛刻,这导致他内心多少有些偏执,有些自闭。
季灵筠就象一道明媚的阳光,把他的内心世界完全照亮,带给他无尽的喜悦和快乐,已经成为他不可缺少的心灵倚靠。骤然失去这一切,他一下子陷入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
对包青岚,他有着对姐姐般的信任和依赖,又有着对恋人的深沉的爱。听她细声为自己排解,劝慰自己,他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她怀里,尽情地痛哭起来,哀伤、空虚、落寞、孤苦如山洪爆发般倾泻而下,就象一个在外面受了伤害的无助的孩子一样。
包青岚象个母亲一样,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一手不住地帮他擦拭着泪水,不时地安慰她两句。
好一会儿,等闻同情绪稍稍平复,包青岚柔声道:“小筠是美丽、善良的天使,弟,你一定要永远记着她,记着那些快乐的日子,让她在你心中陪伴你度过漫长的一生!将来到了天国,你还要去找她,姐会陪你一起去……”
几个月来,她已经琢磨明白了闻同的心思,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对季灵筠的怀念,就细心地帮他整理心绪,帮他站立起来勇敢地面对生活。
她还真想对了。闻同就觉得她和自己心意相通,觉得在人世间不再那么孤单。爱人虽已远去天国,但她永远活在自己心中,陪伴自己。还有一个同样爱自己的人就在身边,一直站在暗处,默默地关心着自己,爱着自己。
心曲稍解,他不再让眼泪淹没自己,开始向包青岚絮絮叨叨地说起和季灵筠相处时的琐事,诉说着对她在天国独自生活的担心。
包青岚安静地听着,陪着他说,丝毫没觉得自己受委屈,没觉得不耐烦。作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对闻同她心态十分宽容。
对一个挚爱自己女人的男人,应该充分尊重。如果不幸的是自己,而不是季灵筠,他一定也会这样的。对于这样的男人,难道不应该宽容么?她是这么想的。
“弟,我订了两张明天早上的机票,陪你去织女洞,看看我们的小筠去!”包青岚说。
为闻同寻找一个感情寄托,让他尽快走出灰色生活,心理正常起来,是她心心念念的事。
两个人匆匆吃了点东西,开车直奔江映机场,当晚就在机场宾馆住宿。次日一早,他们坐上飞机,下飞机后包了一辆黑车,约摸两个小时后到了织女洞。
织女洞座落在壁立如削的悬崖上,远远望去,有若空中楼阁,缥缈在云雾之中。周围重峦叠嶂,巨石嵯峨,松柏森列,百鸟翔集,风景十分秀丽。
织女洞青砖碧瓦,朱门绿窗,共分三层。两人从一层的石门进去,踏上一排陡峭的石梯,直接进了二层。
织女塑像端坐在洞中,左侧是石砖砌成的梳妆台和寝室,洞壁前有一口石窗。
闻同心神激荡,恍忽间,觉得自己已经身处原本遥不可及的天国,在和爱人相会。
他颤抖着手,仔细抚摸着塑像,默默地在心中问自己的爱人,这里太凄清了,你过得还好吗?你的丈夫来和你相会了,你能陪他说说话吗,说说离别后的点点滴滴吗?
你知不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住在这里,可要照顾好自己,天冷了要记得添衣裳,天热了要点上蚊香,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隔着山下宽阔清澈的“天河”,大约里许外是牛郎庙废墟。闻同伫立在窗前,遥望着对岸的庙宇遗址,良久一动不动。
洞内石壁上刻着诗,“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涕泣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他在心里反复地念着,痛恨一道“天河”,犹如阴阳分界,永无跨越的可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包青岚陪着他流泪,轻轻地道,“以后,我再陪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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