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走的时候是一个雪夜,而今日是一个雾蒙蒙的早晨,一个落了雨的早晨。
冬天的雨不会像夏日那般,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它向来都是如牛毛那般,细细密密地在空中飘着,带着些属于冬天的阴冷。
这种天气湿冷湿冷的,今早起来,夏落又多加了件袄。
下雨天,是看不到太阳从地平线上蹦起来,但天色仍是好看的,青蓝色的天空一点点亮起来,亮起来,新的一天就到来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早晨,她收到了她哥哥的信。
信在她起来之前就在桌上放着了,点苍乖乖坐在小包裹旁,这一回的物件是它夜里送过来的,此时它已经耗尽了灵气,夏落见了,咬破手指抹了点血在上头。
夏落拆开了包裹,里面出去些作为盘缠的银钱外,还有一封由梅花暗纹信封包裹着的信。
她小心的拆开信封,取出信,展开来。
与落
离家数日,汝安好否?
夏浔作为哥哥,自家小妹第一次自己出远门,他自然少不了些叮嘱。
……近日天寒,可添衣否?日需用度,莫惜银钱,亦莫奢矣……
除了叮嘱之外,他还提了家里那桩事。
……既不洁身自好,兄亦无法。汝不必忧,为兄必极力斡旋,保母平安……
为了夏落的安全,夏浔还为她办了一份新籍贯,彻底与原家族脱开干系。让她自己起一个新名字。
夏落抽了笔,开始给哥哥回信。
笔落千行,停在了夏浔问名那一处。
她有些踌躇。在此之后,落这个名字,大概就要永远停留在过去了。这个新名字将要伴随她的余生。
她耳边传来了一个极细小的声音,却让她听得很清楚。
“蓦然之‘蓦’,尚好。”
夏落有些纳闷,这声音上哪里来的,这屋里确确实实只有她一人啊。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明明听得这般真切,再者她自己总不可能对自己说“尚好”吧。
不过,抛去这些,“蓦”确实是个挺好的字眼,她很喜欢。
她提笔,轻轻巧巧在纸上落笔,一个“蓦”字就成型了。
有些事,就是毫无征兆的,就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
夏蓦,从此她就是夏蓦了。
雨渐渐停了,她收了手中的伞。
夏蓦应着她哥哥的说法,一直向南行去。她每日奔波不停,就像今早,她给夏浔回过信后,就走上了这不知终点的旅途。
从清晨至正午,从细雨到天霁,她已经有些倦了,便在一处屋檐下,寻了一处干净的地处,坐下来休息,从行囊中去了干粮来吃。
她一边吃,一边回想这几日的见闻。
其实也没有什么,无非是日复一日的赶路罢了。但却让人感到恍若隔世。
就那么一夜之间,她就从一位大家小姐成了一位漂泊异乡的游子。
在旅途中,有许多新的见闻,有令人心细的趣事,有回首间的绝美风景。当然也有那么些不令人愉快的事发生。不过她也没吃什么亏,从小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孩子,天生就知道怎么与人打交道。
但会,并不代表着喜欢。
他性子冷淡,在亲人身边,尚会有小女孩的模样,出了门去,就带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她也健谈,不过多是些客套。她不喜与人打交道,却能敏锐的察觉别人心思的变化。
她经常会在热闹繁华之后,倍感孤独,也时常会叹惋,何时能奏一曲流水,得一人之心?
尤其是在这面对未卜的前程的时候,独自一人,漂泊异乡,不知所往,不知所归。
满心的迷茫被她强压下去,孤独愈加明显。
“不过才出来几日,安身之所,也不必着急。”她这般安慰自己。
“你穿青衣真好看。”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了。
是一个轻轻浅浅,很好听的少年音。
“是吗?”她试着和这个声音交流,“我以前一向喜欢穿绯色的呢。”
但那个声音没有回答。
她倒也丝毫不在意。干粮吃完了,她起身赶路,那声音却又道:“只是可惜了,作了男孩子打扮。”
她这次却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叹道,没办法的事啊。她没有回首,没有去找这声音的来头,可能是某位来无影去无踪的朋友吧。
忽然间,她想起来夏浔告知她的楼兰化灵一事,心下有了猜测。
这也挺好的。
跟这位小朋友聊天,倒也让她的心情,添了几分愉悦。
他小心翼翼的躲在夏蓦身后,不想被她看见。
他不过是一小小灵物,连面目都看不清。
可是,那一点别的念想,让他出了声,也让他更加自惭形秽。
他贪婪的窥着这女孩。
或许,有朝一日,能够默默地守护她。
只是自己还太弱小了,只不过是一个才化形几日的灵物罢了。
守护她,他在心里默念。
极为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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