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城门口的气势不再紧张,所有人也都把枪支放了下来,冬柚那颗为石砚清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心情糟糕透了。
她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回到来时的那辆军车里,怏怏不乐地坐回副驾位置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前方聚拢在箱子前研究武器的一大帮人。
可她的满脑子,却是石砚清说的那句“她和主城区的所有人一样,在我心里没有什么特别之分”。
再次想到这句话,冬柚深深地叹了口气。
结合这几天石砚清和她的相处,再回想起之前石砚清对她表白时的画面,她依稀能明白,石砚清也许是故意说给北沧听的。
这绝对不是石砚清的真心话。
她甚至暗暗地临时卜卦了一番,所有卦象都透露着石砚清和北沧的言辞之中,明显存在着真真假假。而她介意的这句话,更是卦象上显示着隐瞒、虚假、隐藏、保护,以及,不真实。
但冬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纵然卦象的结果再清楚不过,她还是心情高昂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奇怪极了,曾经在大齐,她一直喜欢北沧殿下来着。可那会儿,她对北沧殿下的心,始终非常平静。
哪怕她听说北沧殿下被赐婚了,寝宫里被塞人了,她都能由衷地替他高兴。
她一直觉得,当时的自己对北沧殿下,那简直就是最高尚,最完美的感情。
但到了现在,面对石砚清,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的情绪因他的动作,态度,甚至刚才的那句话,而大起大落,毫无半分沉稳和定力。
只剩下满身心的患得患失。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情绪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石砚清的。
是从那天凌晨,她在石砚清怀中品尝小蛋糕那次吗?
还是看到石砚清竟然为了让陈桑阿姨放心,用自己的温暖去宽慰这个即将异变的人?
还是石砚清拉着她的手,站在她面前真诚表白的时候?
还是在卡哈拉大教堂,他冒着大雨踹开教堂大门来救她的夜晚?
还是,更早些?
……
冬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
但她知道,从那天凌晨,因为那块小蛋糕,她和石砚清之间,总有那么一些不一样了。
……
突然,车窗被人敲响了。
冬柚猛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却看见是荣年正站在军车外,冲她打手势。
冬柚推开车门,跳下车:“怎么了?”
“石哥让你也去看看那些箱子。”荣年笑着说:“石哥觉得,有点儿像是古代的一种武器,但是他拿不准。”
“哦。”冬柚的回答蔫蔫儿的。
石砚清的猜测没有错。
当冬柚钻入围观的人群里,看见那箱子里的部件时,顿时一声惊呼:“这个……这个不是弩箭嘛!”
北沧:“……”
冬柚这话一说,围观的好些基地军人都惊呼了起来。
甚至有几个军研所的教授们也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有点儿像弩箭啊!古兵器博物馆没毁掉之前,我见过。”
石砚清顿时大喜:“冬柚,你认得?”
冬柚有些心虚地没看他,只顾着翻看箱子里的这些部件,口中喃喃道:“哦,我之前用过这个。”
石砚清更是激动了:“那你会组装吗?”
冬柚拿起几个部件,在手中来回端详着:“虽然说是弩箭,但跟我之前用过的不大一样……嗯,我试试看吧!”
冬柚正翻看着箱子里的部件时,引她一同前来的荣年在石砚清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石砚清脸色一僵,没有吭声。
北沧从冬柚走过来的时候,就开始担心了。
弩箭这种东西本就是落后星际时代里的产物,目前也只在边远的蛮荒星系那边存在。之前洪耀总司令说,送给地球的最新型武器是这个,他是强烈反对过的。
不为别的。
只为冬柚。
她这个一千五百年前穿越而来的人,若是见过弩箭呢?
但北沧也抱着侥幸心理,他总觉得,一个天师,成天只会低头转罗盘,抬头观星象。对于这种战场上的东西,按说,应该是不大懂的。
但他刚才听见冬柚准确地惊呼出这武器的名字时,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他竟然没有失望,也没有丝毫的担心。
甚至,还有一点儿高兴。
他佩服冬柚的武功,也佩服冬柚那股子不怕死的胆识。但现在,他甚至还佩服冬柚的眼界。
似乎,一个古代人,并不如大家口中所说,那般的无知。
于是,想到这儿,北沧便开口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个是弩箭的?”
由于北沧此时有点儿高兴,所以,他的口气听起来也没那么森冷了。
冬柚将箱子里的所有部件全部拿了出来,正一个个比对,此时已经摸清了这种最新型弩箭的全部脉络,正蹲在箱子边,一点点地尝试着在组装。
当她听见北沧问了这么一句,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她笑着说:“会使用弩箭和普通弓箭,是一名专业天师的必备修养。”
北沧:“???”
石砚清也蹲了下来,在她身边看她如何组装,听见这番话时,他的心情顿时一片明媚:“为什么天师也要会这个?”
“比如皇帝或者某王公大臣们梦魇了,或者家宅啊,宫殿啊,遇着什么古怪之事了,我就得带着弩箭或者弓箭去。”冬柚看着手中的一小枚零件有些不明所以,毕竟,这弩箭已然和她在大齐所使用的有了最新的改进。
其中,还在弩机部位加入了弹药。若不是前段时间冬柚跟着石砚清学射击,这会儿在看到这个全新的部件时,一定会满脑子懵。
北沧也好奇地蹲了下来,虽然他也会组装这些弩箭,但也是为了发放给基地军方而临时学的。
这会儿,他看着冬柚虽然组装的动作不快,且有些步骤还在前后试探,但他知道,冬柚组装的过程,是正确的。
所以,他看着冬柚手中的动作,好奇地问:“梦魇之事,为什么要用弩箭呢?”
“在我们那个时候,大家都觉得梦魇就一定是精怪或者鬼魅在作祟。”冬柚手中的动作不停,接着说:“作为天师,要第一时间发现精怪或鬼魅的藏身处,并用弩箭,或者普通弓箭将其射中。所以咯,射箭的精准度一定要百发百中。”
北沧:“……”
石砚清:“……”
想到这儿,冬柚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蹲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她叹道:“直到我前段时间用城内网查找了一下梦魇事宜,才知道,原来这只是睡眠时的一种正常肌理反应。现在想来,每次我帮他们抓捕鬼魅精怪之后,他们也能高枕无忧,其实,也不过是心理宽慰的因素吧?”
终于,北沧问出了一个直面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北沧殿下的?”
石砚清冷冷地看了一眼北沧,但由于冬柚之前对他坦白过这些,他也不介意什么。
冬柚也是大大方方地回答:“那天我在小酒窖废墟上祭拜时,你不是拉我起来么?就那个时候知道的。”
“哦?”北沧的眉毛微微扬起。
“肢体感应,也是我们天师必备的专业修养。”冬柚边说边将最后一波零件如数安装,并笑着对北沧说:“所以,只要被我用手握一下,我就能知道你们的过往。”
北沧的神情微敛,看着冬柚将最后一枚弹药装置组装完毕。
他很想问问冬柚,你知道我的过往有哪些。
甚至很想问问冬柚,你和石砚清最近走得挺近,我的过往你有告诉过他吗?
但他什么都没问。
冬柚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凝神看着手中的弩箭,叹道:“这个比我当时用的复杂得多,也许威力也比我当时用的大很多。”
此时,冬柚的身边已经围了好些啧啧称奇的基地军人们,甚至是巴佐将军都好奇地站在冬柚身后看她操作。
见冬柚将一个面盆大小的弩箭组装好后,巴佐将军冷哼一声:“光会组装,那你知道怎么用吗?”
冬柚在组装过程里就已经暗暗了解到这弩箭,和自己以前用过的区别是什么了。再加上她练了那么久的枪击,甚至各类手枪里的所有装置,如何组装,她也早听石砚清对她讲述过很多遍。
所以,当这完好的弩箭在手中诞生后,她立即就能明白,这东西威力一定超级大。
但如果说,这是星际帝国最新研发出来的武器,恐怕,也未免太过牵强。
但是,让她此时稍稍把玩一下,还是可以的。
她将一旁组装好的箭头也拿了出来,安置在弩机上,抬眼望了望昏灰的天空,偶有一两只飞鸟经过,但她不忍心射鸟。
于是,她举目远望,看着前边几十米外的一棵梧桐树,梧桐树被一层积雪覆盖,满枝丫的银霜素裹。
她指着那梧桐树梢最顶端的枯树枝,说:“你们看,那树枝上有一小片枯叶还没落下,我来试试看。”
话音刚落,她速度极快地将弩箭遥遥地对准那片枯叶,单手一个反拉——
啪!
枯叶应声落下!
震动得树杈上的积雪,也扑簌簌地仿若梨花飘洒。
地下城城门口一片肃静。
三五秒之后,爆发出来自基地军人们满堂的欢呼与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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