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要拜访郑府的日子,沈珺看见这几日穿着艳丽的沈慧颜却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头上戴的首饰也不多,没到寒酸的地步,但是看上去也有些不符合身份。
沈慧颜摸了摸头上的发饰,低头一看自己穿的衣服,得意的说:“哥哥,我穿着身衣服像不像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儿?”
此话一出,沈珺就知道沈慧颜打的什么主意了,伸手点了一下沈慧颜的头:“你啊,从前我害怕你被人欺负了,现在一看,倒是比旁人会算计。”
会算计不是什么就不得人的事,尤其是在他们这种比较复杂的官宦人家,若是家里的女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那才会让家里人发愁。
等两个人到了郑府的时候,刚下马车就看见郑卓已经站在门口了。沈慧颜对这个舅舅的了解都出自沈珺的口中,还有就是上辈子的一些记忆。
这次见到郑卓之后,并没有很大的触动,反而是身边的沈珺红了眼眶,他快步走到郑卓身边,行了个大礼,声音有些哽咽:“舅舅。”
故人相见总是能引起无尽的愁绪,郑卓眼眶也有些湿润,拍了拍沈珺的肩膀:“阿珺,越来越有你外祖当年的风范了。”
沈慧颜看着两个人舅甥情深的样子,感觉自己也应该开口了。不过沈慧颜还特意夹了夹嗓子,有些怯生生的喊道:“舅舅。”
听到小姑娘的声音,郑卓的目光一下就从沈珺身上转移到了沈慧颜身上,沈慧颜的长相跟郑氏年轻时很像,却比郑氏要好看一些,郑氏的性子有些软,有些天真,一看就知道是被家里保护的非常好。
现在的沈慧颜,眉眼间多了几分愁绪,看着面前肖像妹妹的脸,郑卓一下竟然说不出话来了:“这可是阿颜?”
纵使沈慧颜跟舅舅没什么感情,但是看着面前这个大男人,眼红的样子,心里也多了几份感动,她点点头。
郑卓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快,别站在风口了,你们外祖母还在里面等着。”
沈珺和沈慧颜跟着郑卓进了府里之后,郑卓说道:“阿颜,你跟着她去寻你外祖母,阿珺,你跟着舅舅来。”
这也是合常理的,毕竟沈珺现在也算是外男,不好去后院。
沈慧颜站住,弯了弯腰,给郑卓行了个礼:“舅舅,那阿颜先去寻外祖母了。”
郑卓看见行礼的沈慧颜,就好像看见了当年的郑氏,心中感慨万分。
领着沈慧颜去郑老夫人院子的婢女,看起来得有四十岁的年纪,那个人开口说道:“姑娘唤我云姑姑就好,我从前是在大小姐跟前服侍的,大小姐出嫁之后,便留在了老夫人面前服侍。”
这个大小姐值得肯定就是郑氏了,沈慧颜对母亲其实是没有印象的,毕竟她刚出生不久,郑氏就去了。
但是沈慧颜知道,当初郑氏是冒着生命危险才生下了她,若不是因为她,或许郑氏不会那么早去也说不定。
郑氏在临去前,还特意给她和沈珺兄妹俩安排好了一切,沈慧颜对这个母亲充满了敬爱。
沈慧颜跟着云姑姑进了郑老夫人的卧房之后,看见屋里还有其他女眷,郑老夫人是个很端庄的人,但是看见沈慧颜进来之后,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郑老夫人不用像郑卓那样隐藏自己的表情,眼泪直接就留下来了,沈慧颜见这,快步走上前,蹲在了郑老夫人面前,轻声唤了一声:“外祖母。”
郑老夫人摸着沈慧颜的脸,泣不成声:“阿颜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外祖母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阿月。你母亲没有福气,她若是活到现在,唉。”
剩下的话,被郑卓的夫人,胡氏打断了:“阿颜快站起来,让你外祖母好好瞧瞧,这些年我们随你舅舅去了江南,没见过你几面。”
沈慧颜知道胡氏为什么要打断郑老夫人,自从郑月去世之后,郑老夫人看英国公越来越不顺眼,胡氏之前在宴会上听别人说过,沈慧颜对英国公这个父亲还是毕恭毕敬的。所以她怕郑老夫人说出什么之后,两个人之间反而有了隔阂。
沈慧颜站好之后,郑老夫人的目光却有些沉了下来,无他,沈慧颜这一身衣服穿着好看是好看,但是并不符合她英国公嫡长女的身份,身上的首饰唯一一件像样的,郑老夫人瞧着还是郑月的嫁妆。
不过第一次见面,她们都不方便直接说出来,万一拂了沈慧颜的面子更不好了。
郑卓的女儿郑诗逸却是心直口快的直接说了:“表妹怎么穿的如此素,可是王氏刁难你?”
胡氏接着就瞪了郑诗逸一眼:“你说什么胡话呢?”
沈慧颜却露出了苦笑:“夫人并未刁难过阿颜,阿颜的用度和二妹应该都是一样的。”
这话里的应该在配上这表情,郑老夫人就感觉出来不是那么回事了。
京中的大户人家都知道沈家和郑家的龃龉,自从郑家回京之后,宴会上邀请沈家的,就不会再邀请郑家,避免两家出现什么冲突。
但是总有想不到的人家,有一次胡氏曾经在一个宴会上瞧见了王氏,按理说都是嫡女,都未出嫁,能带沈慧灵的宴会,就应该带上沈慧颜。
她可记得之前沈慧灵的时候,衣着华丽,头上戴的首饰,胡氏瞧着都压得慌。郑月未出嫁的时候,跟胡氏关系不错。
胡氏带着几分打抱不平的语气说道:“婆母不曾见过沈家那二小姐,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穿的可是十分富贵。头上戴的发饰多的好像是戴的两个人的份儿。”
这话说出来之后,郑老夫人这样的人精怎么会猜不到呢。她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沈询那个狼心狗肺的人,不敬嫡妻也就罢了,对自己的亲生儿女竟偏心至此。”
沈慧颜听了这话也没有附和,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胡氏看着她这样,莫不是对英国公还没失望透顶?胡氏清了清嗓子,说道:“阿颜,可是外祖母说的话不妥?”
沈慧颜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珠子成串的往下掉,眼尾都红了,看得人心里一揪,她走上前抱住郑老夫人,半天没说一句话,郑老夫人只感觉自己怀中的小姑娘哭的一抽一抽的。
她一招手:“除了夫人和逸姐儿,其他人都出去吧。”
一时间,屋子里除了沈慧颜的哭声,却没有了别的声音。
她这哭并不是装出来的,沈慧颜想起来自己上辈子的结局,想起沈珺上辈子的结局,想起来自己前半生过得忍气吞声的生活,真的是像大哭一场,加上两辈子加起来,除了沈珺这个亲人,再也没有感受过其他来自亲人的温暖。
过了好一会,沈慧颜才停下来,她慢慢离开了郑老夫人的怀抱,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胡氏赶紧吩咐:“逸姐儿,快给你阿颜表妹倒杯水。”
郑诗逸对这个漂亮表妹很有好感,不用胡氏吩咐,茶水都递到了沈慧颜面前。
沈慧颜伸出手,接过了茶杯:“多谢阿姊。”
等她喝了口水之后,郑老夫人才问道:“阿颜,你实话实说,这些年你和你哥哥在英国公府过得究竟是什么光景。”
到了这一步,沈慧颜就没想着再藏着掖着了,一开始不说,是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无情,让郑老夫人知道自己来不是为了专门告状的,毕竟十几年没来往过,若是目的性这么强,显得倒是不好。
沈慧颜缓缓开口:“不过就是母亲去了之后,父亲续弦,旁人常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这句话之前我是不信的。我身为女儿家,过得委屈些便委屈些,只是哥哥他作为世子,却不得父亲疼爱。自从哥哥进入朝堂之后,不管别人如何夸哥哥,父亲总是视而不见,甚至于鸡蛋里挑骨头。在阿颜看来,哥哥这世子之位坐的是如履薄冰。”
沈慧颜很聪明,没有说自己的委屈,只是说了沈珺面对的情况。沈珺身为嫡长子,在英国公府面临的处境都这样了,更别提沈慧颜一个女儿家了。
见到郑老夫人和胡氏满面愁容,沈慧颜又接着说:“本来早该拜访外祖母的,但是阿颜前些日子落水了,休养了一段日子。这才耽误了。”
郑老夫人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好好地怎么会落水呢?”
沈慧颜面上都是失望的表情:“幼妹顽劣,我才不慎落水。”
什么幼妹,郑老夫人没记错的话,那个沈二小姐已经及笄了,又怎么能担得上幼妹,又是一个心机重的:“她敢谋害嫡姐,真是个胆子大的,你父亲有什么表示吗?可罚她了?”
沈慧颜苦笑:“自阿颜落水以后,并未见到过父亲,所以不知道父亲作何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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