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过来闹事的人,张翠萍继续浣洗衣服,香香带着弟弟妹妹进了睡觉那屋。
小梨子腿短,步子迈得也小,就坠在了最后面。但她倒是不着急,看到前边的哥哥姐姐们进了屋子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小梨子一脸淡定,脚步踩得稳稳当当。
家里的门槛儿早几年就拆得一干二净,小梨子慢吞吞迈上台阶,扶着门框小喘了两口气,才继续往屋里走。
回来接人的香香&a;二河&a;苏锦诚:“……”要不是看身高在这儿,这小两步他们都以为是个年迈的老婆婆走的。
苏锦诚抬手扶额,小梨子就是被惯坏了,平常没个人抱着就不愿意挪窝。他认命上前,一把抱住跟只蜗牛一样的小梨子,费了老大劲才将将把人抱起来。
可是苏锦诚也才五岁,能有多大力气?
小梨子被勒得难受,踢着腿挣扎,“我不抱!”
生怕诚诚把小梨子给摔了,香香和二河赶紧上前分开两人。
“哥哥不好!”小梨子吸着鼻子,靠在香香身上,委屈地控诉。
苏锦诚也委屈,自己明明是好心,他气愤地捏了捏小梨子的肉脸,“我哪里不好了?”
小梨子偏头,“反正不好!”
苏锦诚还想说什么,不想一旁的二河抢先,附和小梨子,“对,诚诚不好!”
苏锦诚扭头看他,神情不敢置信,“二河哥!”
二河轻轻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谁让这小子一瞅见缝儿就跟他们炫耀自己有个妹妹?
香香嘴角抽搐,抱着小梨子后退两步,然后快速进了里屋。木门关上的时候,还听到外间里头两兄弟你来我往的质问和辩解。
苏锦诚:“二河哥,你刚才为啥陷害我?”
“啥呀,我咋陷害你了?我那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你就是羡慕我有妹妹!你没有!”苏锦诚一句话戳中二河的心思。
苏家三房,大房有香香,四房有小梨子,只有二房干巴两个男娃。所以每当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的时候,二房的苏青山和苏清河只有瞪着眼羡慕的份儿。
二河登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反驳,“才不是!我也……也有!”
苏锦诚冷哼一声,回给他一个胜利者蔑视的眼神,“哪呢?别跟我说还在二伯娘的肚子里!”
二河:“……”他抹了把脸,这都把话给堵死了,想耍赖都耍不成。
瞥了眼里屋紧闭的木门,二河偷偷扯了扯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弟弟的袖子,小声讨饶:“是在肚子里。”
苏锦诚瞪他一眼,那你凑到二伯娘肚子跟前献殷勤啊,做什么挑拨他们兄妹的关系?
别看二河比苏锦诚大上四岁,可他完全不敢在苏锦诚跟前摆哥哥的谱。
原因么,一来他常从这个堂弟手里分到好东西,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也就立不起哥哥的地位来;二来,这个堂弟瞅着白白净净,跟人说话时也和风细雨,但这都是表象。
而真相就是,比如现在惹毛了他,说话那可是半点儿不留情。
于是二河非常没有骨气地低下了头。
好在苏锦诚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好哥俩儿先后进了里屋,坐在炕上玩花绳的小姐妹投来阵阵好奇的视线。
香香把花绳挑到自己手上,等小梨子翻过去的间隙,问那两人,“你俩刚才说什么悄悄话呢?”
二河摇摇头,“没啥。”
香香撇撇嘴,呵呵,骗谁呢?
小梨子盯着两个叉叉一个方框形状的花绳,缓缓打了个哈欠,身子一歪,倒在她最宝贝的小棉被上,扭了扭脚指头耍赖:“香香,想睡觉觉。”
香香回头,视线落在手里的花绳上,当即就了然道:“不许耍赖!”
小梨子翻了个身,背对着香香,捂着耳朵不听不听,还倒打一耙:“香香才耍赖!”
不巧,还真让她说中了。
花绳的玩法就那么几种,香香早就跟队里同龄的小姐妹得透透的了,要是不求输赢,她们当中随便点两个都能从天亮玩到天黑。
也就仗着小梨子年纪小动作还不灵活,肉乎乎的小手碰到那棉线就没了力气,花绳到了她手上塌软成一团,回回都成她输。
可香香也实在想不到,她还能跟个三岁的小娃娃玩点儿什么消磨时间?
抛石子?
就小梨子这张开连个鸡蛋都握不住的小胖手,咋抛啊?
跳格子?
香香回想起刚才,小梨子走一步停两秒喘三下……
这个还是算了。
那还能干啥?
香香犯难了。
在她沉思之际,小梨子又打了个哈欠,翻着身咕噜到一旁,一扯被子将自己盖蒙起来,嘴里还嘟囔着:“肉肉……奶糖……”
吸溜~
香香擦了擦口水,不光小梨子馋,她也馋啊!
今天四婶去了县城,不知道会带回来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就有一斤肉呢。
香香爬过去给小梨子扯了扯被子,掖好四个角,又给她垫上个枕头。
苏锦诚过来瞅了一眼,小声道:“睡了?”
香香点头,“嗯。咱们去那边,别吵醒她。”
正说着呢,外边院子就闹出了响动。
怕这响动闹醒了小梨子,苏锦诚赶紧凑近看了看。
香香抬起一条窗户缝看到了院里的人影,“是四婶!”她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外边躺着那个。”
二河猛地一出溜蹿下炕,拉开门就跑了出去,“我去给四婶搬东西。”
香香:“……”你那是为了搬东西吗?你那是为了好东西吧!
二河撒丫子跑出来,“四婶儿!”
叶明月正在停自行车,神情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她见二河出来,冲他招了招手,“二河帮四婶看一下东西,我去找你奶说个事。”
香香跟在后面出来,“四婶,奶在后院浣洗。诚诚和小梨子起来以后吃了碗蛋羹,这会儿小梨子在屋头睡觉。”
叶明月匆匆去后院找张翠萍,“娘,我大伯娘是不是来过了?”
张翠萍头也不回,继续搓洗床单,“来过。还有你大伯跟那个不成性的堂哥。”
“没发生啥事吧?”叶明月撸起袖子上前帮忙。
“能有啥事?”张翠萍浑不在意,“叫我给抡着棒子打跑了。”
“我拐进咱家这条街的时候,看到有人急匆匆跑远,觑着那身形八成是我大伯娘。”叶明月两手腕一拧,哗啦水声打在地上,“她肯定是偷看咱家动静来着。”
亏她紧赶慢赶,到底没赶上刘红花偷听的当口,不然非得给刘红花扭到民兵队去。
“嗨,你说那个啊!”张翠萍抬手一抹额头,跟叶明月说道起来,“那是刘红花自个造的。”
“她不是过来要钱的吗?许是见着我出来,心里头就怕了,想强要不成,就动了歪心思打算讹人。”
“讹人?”叶明月一脸震惊地停下动作,她大伯娘还能有这脑子?
“可不是!”张翠萍大力搓两下床单,接着说:“得亏你清早带着孩子搬了过来,他们见不着你就不敢撒泼。刘红花才想出讹人的法子来,她当时动作快,我没反应过来,咚一声,刘红花就撞在了咱家院墙上。”
说到这里,张翠萍挺生气,“你说说多气人,也幸好那会子街坊四邻都去地里上工没人瞅见这茬,不然还真能让她占个理!”
“那,撞出个好歹没?”叶明月带着期待问出这句话。
张翠萍瞥她一眼,“她就是冲着讹人去的,还能把自己撞出个好歹来?倒是咱家院墙,本来就不结实,让这一撞,也不知道还稳当不?”
天可怜见,刘红花举手发誓,她绝对没有讹人的意思,她就是冲着张翠萍去的,哪知道正好踩到石子,脚一崴就成了冲着墙去的了?
叶明月对这个答案很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刘红花真出事了,那不就正好如她所愿,可以讹上自家一笔了吗?
不成不成,对付大伯一家她有很多种办法,但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绝对不行。
上辈子这一天,她关上大门子,将大伯一家撂在外边,任他们哭穷卖惨,她就是不管不听。
本以为看到她的态度后,大伯一家要不到钱这事就算过去了,哪承想叶正强那个王八蛋竟然敢对她的小梨子下毒手?
一想到这里,叶明月脸色登时像刷上了一层白灰,难看得紧,拳头也不知不觉攥紧。
上辈子她能把叶正强送进监狱,这辈子她也能。
“明月?明月你咋了?”张翠萍瞅着叶明月这情况不大对劲,连忙喊了几声。
叶明月回神,继续帮着浣洗衣服,“啊,娘,我没事。就是这阵子身体不大利落。”
“那你跟一边歇着去吧,剩下的也不多,我稍微拾掇拾掇就成。”张翠萍摆摆手,“你自个带着俩孩子,可千万记得注意身体。”
“我知道。”叶明月试着开口,“我想请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出乎意料,张翠萍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那就歇歇,过几天是秋收,等歇好了你再上工。”张翠萍从她手里拿过来床单,“眼瞅着你脸色就不好,可别累坏了,万一晕在地里叫人瞧了笑话。”
抬手摸了摸脸颊,叶明月好奇,自己现在的脸色能有多差,能让一向勤劳并且督促别人勤劳的婆婆这么宽容?
又帮着张翠萍换了一大盆清水,叶明月才转身回了前院,把自行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搬到灶房。
下工的哨声接连响了三遍,不多会儿,上工的大人、进山的孩子都回了家。
老旧的乡下小院登时又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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