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何瑞回到30平米的小出租屋里,仔细的冲洗了一下身体,又换了件本就不脏的衣服,拿起桌子上的购物袋离开了房间。
到了医院病房门口,何瑞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笑容,才推开门。
女儿正在和隔壁病床上同样患有白血病的孩子有说有笑,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快乐,仿佛不知道病魔正在侵袭着她们小小的身体。
她们本该在学校,和同学一起玩耍,一同学习,无忧无虑,如今却被困在这里。
“爸爸!”
乐生看到一天未见的爸爸,兴奋的喊道。
旁边的孩子也喊着他:“何叔叔。”
何瑞坐到女儿病床上,捏了捏女儿因为化疗,因为药物而浮肿的脸颊:“今天有没有听护士姐姐的话?”
“当然了,而且我今天中午吃了很多呢,莎莎的妈妈做饭可好吃了!”乐生欢快的说着,和病房里唯一的玩伴相视而笑。
“那一定要谢谢阿姨。”
“嗯,我知道的。”乐生点头,想了一下小心的问着爸爸:“爸爸,今天有个漂亮姐姐来,说是爸爸的朋友,姐姐告诉我我的病能治好,真的吗?”
何瑞摸着女儿头顶的手顿住,看到女儿渴望又小心的眼神,他觉得兜里的小小的名片变得滚烫起来,灼的他的心脏疼痛不已。
他只能重新捡起微笑:“当然了,乐生一定会好的。”
“爸爸,姐姐真的会给我们钱治病吗?要是需要爸爸很辛苦的给姐姐打工,那我就不要治病了,我这样也挺好的。”
乐生知道爸爸一直早出晚归,可是爸爸腿脚不好,应该不好找工作的,她怕爸爸因为自己的病受委屈。
“姐姐家是做慈善的,经常帮助生病的孩子,所以爸爸不会辛苦的。”何瑞怜惜的望着自己的女儿,忍住要流出的泪水。
医院缴费处,何瑞皱紧眉头,再次向工作人员确定:“您说我女儿的费用已经交过了?”
“是的先生,这边显示下午一点四十分的时候续费十万块钱。”
“谢谢。”
何瑞缓慢的走出医院大厅,站在烈日下许久,从兜里掏出那张烫手的名片,拨通了那串号码。
等待接通的时间并不长,电话那端传来女子有些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不久前他听过,当时觉得傲慢又心烦。如今听着依旧傲慢却也顺耳了很多。
似乎能猜到他会打这通电话,对方直接称呼他:“喂,何先生。”
也是,谁会拒绝这种金钱的诱惑呢,还是像自己这样一贫如洗又有一个需要救治的女儿。
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一直都知道。
“韩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呵呵,何先生错了,不是我需要你做什么,是你的女儿需要你做些什么。”
韩蓁蓁和何瑞说了一个地址,说电话里不方便,要见面聊。
四十分钟后,何瑞到了一家餐厅门前,这里无疑是高档的,门前停着豪车,门口出入的人非富即贵。
他看到自己下车没一会儿,门童就跑过来。
“是何先生吗?”
自己很好认,毕竟寒酸又残疾。
何瑞跟着服务生来到一间包间,韩蓁蓁早已经等候在里边,也点好了餐。
“坐吧。”韩蓁蓁对着站在椅子旁的中年男人抬了抬下巴。
“何先生有五十岁吗?”
“三十八。”
韩蓁蓁重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坐姿挺拔,穿着朴素却不邋遢,半百了头发,没想到才四十不到。
“何先生做了十几年的货车司机,脚是车祸导致的?”
“是。”
“所以老婆和你离婚了?”
“是。”何瑞被人接了伤疤,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淡淡的回答着。
“货车司机确实是将命交给了老天爷。”韩蓁蓁眼里酝酿着情绪:“如果我想要何先生出趟车呢?”
何瑞闻言抬起头,良久道:“我现在的情况韩小姐也看到了,不能开车。”
韩蓁蓁吃着碗里的菜,悠悠开口:“我记得只要符合肢体条件要求的,是可以考驾照,继续驾驶机动车辆的。”
“也可以,就是不安全。”何瑞实话实说,不明白韩蓁蓁是什么意思,难道让他做她的司机?谁会将自己的命交给一个跛脚的人。
“也不需要安全。”
何瑞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韩小姐什么意思?”
“何先生是个好爸爸,我相信你为了女儿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韩蓁蓁看着何瑞一字一句的说着:“对吗?”
“这就是韩小姐想要我做的?这是犯法的。”
韩蓁蓁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道:“你不需要关注这些,如果何先生有老天庇佑,那么只是受几年牢狱之灾罢了,如果不幸,也算是结束这糟糕的生活了。不过你放心,你女儿以后的生活我会负责的,保证她比跟着你过得富裕。”
何瑞不说话,韩蓁蓁也不着急,他既然来了,就证明他已经答应了,只不过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罢了。
半晌过后,何瑞嗓子发紧的问“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吧。”韩蓁蓁将一个档案袋拿出来,推给何瑞:“这是全部的资料,里边有详细的介绍,和你需要做的事情。还有一份合同。”
何瑞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医院,他这几天要多陪陪女儿,也许这是他和女儿在一起的最后的时光了。
八号一早,容蓉刚起床,手机就有好几天未读信息。
昨晚有个工作,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了,容蓉并没有回云澜,而昨天宗政言也回了别墅。
毫无例外,消息都是来自于今天的寿星老。
宗政萧连着发了三天信息。
【容蓉,起来了吗?】
【别忘了今天是我…和我哥的生日】
【我一会儿去接你?】
容蓉拿起手机给宗政萧回复一条消息【九点来接我吧。】
然后又给尤静姝发一条消息【你收拾一下,九点多出发去接你】
容蓉一条牛仔裤搭配白色衬衫,放弃了高跟鞋,穿了一双小白鞋,简单化了淡妆,拿起桌上的袋子,里边是前几天买的衬衫。
楼下车里的宗政萧看到下楼的容蓉,勾起嘴角,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早餐吃了吗?我给你买了早餐。”
“谢谢。”容蓉把手里的手提袋递给宗政萧:“你的生日礼物。”
“我能现在打开吗?”宗政萧期待的看向容蓉。
“可以。”
手提袋被打开,宗政萧拿出里边的衣服,展开放在胸前:“我想要这件衣服好久了。”
容蓉也没拆穿他,毕竟做为品牌代言人,不可能连喜欢的款式都要等,估计出厂的第一件就被品牌方送到他手上了。
“我要现在就穿上!”
容蓉无奈配合的转过身体,背对着宗政萧。
悉悉索索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背后安静的像是没了人,容蓉问:“好了吗?”
宗政萧好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看容蓉了,此时的他很像就这么什么都不顾的从背后拥着她,就像以前一样,可终究一切都变了。
“好了。”宗政萧在容蓉回身时整理好自己复杂情绪,扭过身体,手里拉着脖颈上的标签:“帮我弄一下。”
容蓉轻轻弄下标签,顺带着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挺合身的。”这品牌怕不是为大众设计的衣服,更像是照着宗政萧的身材专门制作的。
宗政萧因为容蓉轻拍他肩膀的动作,身体僵了一下,突然准过身体,凝视着容蓉,眼神蕴含着不知名的风暴。
抓住容蓉收回的手臂,宗政萧一点点靠近,盯着她的眼睛:“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如果我现在要求你吻我,你能答应吗?”
容蓉视线不躲不闪,眼神坚定:“不能。”
“噗呲”一声,宗政萧笑着放开容蓉,坐回座位上,无所谓的说:“看来我要想一个好的愿望,一定要划得来。”
炫酷的布加迪跑车驶出小区,早已等在路边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启动车子,掌握着刚刚好的距离,跟在后边。
一个十字路口,两辆车一前一后的等待着红灯过去。
何瑞赶紧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怎么了?”
“有人接她,而且他们行驶的路线也不是你和我说的路。”如果不是他注意力集中,怕是要错过车上的目标了。
电话那端顿了几秒,道:“按计划行事!”
车子正常的行驶,又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宗政萧停在马路最前方。
后边距离差不多十米的越野车,非但没有减速刹车,反而像无人驾驶一样,冲了过来。
“碰!”巨大的声响袭来,越野车怼着布加迪车尾直直撞向十字路口中央,又撞上一辆由左向右行驶的白色轿车。
道路瞬间陷入瘫痪,导致多辆车追尾,行人纷纷投来目光,或惊讶或摇头。
指挥道路的交警迅速的拨打了120,110和119,驱散着上前看热闹的人。
一时间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着是谁遭受了此等灾祸,暗叹着世事无常,明天和意外争夺着先后顺序。
“宗政萧!宗政萧!”容蓉声音颤抖,想要抬起被宗政萧抱在怀里的头。
没有得到回应,她心惊不已:“宗政萧,你别吓我,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虚弱却安抚的声音自容蓉头顶响起,却坚持的按着怀里的人,不让她抬头看自己。
容蓉闻着车里汽油的味道混合着血液的腥气,一颗心逐渐下沉。
她有些心慌,因为宗政萧受不得伤,而自己的后背早已被血浸透,可这不是她自己的血。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害怕,终于挣扎着起身,眼前是一张血液模糊的脸。
容蓉颤抖着双手拿出手机,手机也恰巧来了电话。
“宗政言,宗政萧他流血了,快救他,救他。”
“你们在哪儿?”
“上杭路。”
“不要怕,那里离医院很近,没事的。”
宗政言边安慰容蓉,边快步跑到车库,然后联系医院。
容蓉挂了电话没多想脱了自己的衬衫,团成一团捂在宗政萧的伤口上。
此时的宗政萧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伸出双臂要抱容蓉,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了。
容蓉任由他抱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前车窗玻璃碎裂了,容蓉对着外边大声喊:“救命啊!麻烦帮我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容蓉,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你会长命百岁的!”
“我真的爱你,怎么办啊?”
“对不起。”容蓉声音哽咽,她不该招惹宗政萧,不该的。
“可是他是,我哥,我,没办法……”宗政萧自顾自的说着,声音越来越虚弱,胸膛大力的浮动着:“可是我也放不下你,我不能,不爱你……”
“不要说了,等你好了再说。”容蓉摇头,手里团成一团的衬衫,几乎是压到伤口上就迅速浸湿了,让人绝望的想哭。
原来人在灾难面前,竟是如此的渺小无力。
“你欠我的,承诺,我想好了。”宗政萧说完这几个字深深地呼吸着:“你以后,和谁结婚,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我哥!”
“你要答应我,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变形的车门终于被消防员打开,而宗政萧紧紧抱着容蓉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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