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春处理完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用黑色的大型垃圾袋打包了好几袋,一起堆在玄关。她跟betty道别。betty于是从太师椅上站起来,送她到门口,在未开门之前,先当场就把费用结给了她,并且跟她谈定了每周一跟周四都过来打扫一次,价格就按照黄姐说的来。黄姐自然忙不迭答应,这个时候,她才好奇地问,为何突然想起要打扫这套房子。
betty告诉她杜老师需要做手术,回来休养,还没来得及具体讲什么手术和休养多久。黄春倒是见怪不怪地打断了她,插话说:“年纪大了,都这样的,……”然后她说了一堆她婆婆年前怎么生病,几个小姑子平日里怎么从娘家捞好处,这个时候统统死不见了。黄春她多么辛苦照顾之类的话,betty只好礼貌地听着。
黄姐说累了,才告辞。
betty又变成一个人继续在太师椅上呆坐了。
坐着,坐着,两行清泪就掉了下来。
她很久没有哭过。
但是这一次,故地,故人,却是没有父母在家里,空荡荡的,房间里阳光从南面的窗户照进来,慢慢地在地板上移动,但是betty看着这些阳光一点也不觉得温热,而是觉得很冷,很冷。
她今天也不敢进入父亲曾经住过的房间,那些东西就像当年一样,很少动过,就像他只是出个远门,随时回来一般,但是理智告诉betty,父亲永远不会再来。
而母亲,又需要去动手术,虽然陈诚告诉她,这个手术不大,没什么风险,但是betty还是很慌张。
她这个时候,突然有些后悔,当年妈妈给她介绍的那么多的男子,公务员的,做生意的,做工程的,做it的,做媒体的……其中也不乏优秀的。betty只想跟自己配不上的男人谈恋爱,一如当年觉得韩岭就是特别好。虽然在旁人眼里,韩岭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betty看韩岭,就是哪哪儿都好。至于跟安迪的一段恋爱,当年以为自己后退一步,将就一个人,选择一个爱自己的,总不会出差错。但是还不是被甩?如此这般,betty觉得选自己爱的,得不到,选爱自己的,其实也是空忙,算了吧。有了这种心思,于是就没有糊涂一点,昏个头结个婚。
如果真的结了婚,有个先生可以商量,或者如果有个孩子在自己脚边撒娇,自己也许就不会这么慌张了。她在自己六神无主的时候,脑子就比较混乱,连一向没有考虑进去的婚姻也肖想起来。当然这也不过是“如果”,因为还有一些可能性,比如说已经离婚了,比如说生不出孩子冷战了……
独生子女的悲哀就是,父母一旦生病住院,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更何况是她是大龄剩女,这几年除了赚了点钱,生活经验其实因为人际关系的简单,也就没法有什么长进。
betty把自己的腿收到椅子上面,用双手把腿抱住,头弯进膝盖和身体之间,整个人团起来,慢慢地哭,从背影去看,她就像是回到了子宫的状态,肩膀一抖一抖的,看得出她哭得有些滂沱。
betty在自己的老屋里一个人静静哭的时候,annie却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华丽绽放,那个男子,头发染成了黄色,右边的耳朵带着一个银质的耳环。
那个耳环还是他的上个女友送他的情人节礼物,他很是喜欢,所以一直带着。虽然带着前女友的情人节礼物,也不妨碍他在annie面前,尽情地表现自己的男性荷尔蒙。他们赤膊奋斗了很久,彼此都既满足又累瘫地在床上喘粗气。
当他仰面四脚八叉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才看得清晰,那个是漂亮的男孩子。单眼皮,但是眼睛不小,鼻子挺拔,嘴角坚毅,下巴轮廓更是清晰。往下看,身材更是挺拔,略有胸毛,有腹肌不说,其它地方居然也毫无赘肉。可见,这个男人,没少花时间在健身房。
annie就是喜欢他的身材,annie比betty还大三岁。她虽然没少花钱在自己的保养上,但是她也明白青春的短暂易逝,不抓住青春的尾巴入欢场几次,简直是对岁月最大的辜负。
annie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活色生香的,多好。
以前缺钱,过得多可怜,那种可怜,annie一步也不要回望。
但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会泪湿枕头,年轻时候因为贫穷而犯下的错,她到现在也不得不继续承担着。这个错误随着时间默默长大,她有悔意也有释然。
但是现在是午后,清冷的月光还不会提醒annie不要埋葬过往,因为过往也没法埋葬。
她用手摸过这个男孩子的下巴,胡子虽然已经剃过,但是胡子渣还是能隐约摸得出来,在她的手掌心摩挲着,她笑了,又忍不住亲了他一口,然后熟练起来去浴室洗澡,等她穿好衣服化好妆出来,那个男孩子已经呼呼睡着了,偶尔还伴着一两声呼噜。呼噜声也让annie安心。
她用自己的刚涂了迪奥999的红唇亲亲他的唇,然后离开了屋子。她喜欢这个颜色,网上说这是个正宫娘娘色,是否正宫娘娘色不好说,但是这个涂起来,看起来气场两米八倒是真的。
接下来的几天,她要经常去学校了。betty的妈妈做手术,原本一直盯着学校运作的betty已经被自己大手一挥放假出去了。所以,虽然她不擅长管理内务,但是她打算经常去学校“镇宅”,“定海神针annie。”她对自己说。然后“嘻嘻”笑出声,看着驾驶室上的小镜子映着自己依然美丽的容颜,她心满意足地驾车去学校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诚然如此呀。
当她驾着奥迪a6,听着歌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过betty在自己的老屋里一个人痛哭。
当然betty只光顾自己哭,也不会想到昨天自己还去麻烦的陈诚,现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陈诚正头痛地跟工人交代如何翻新他妈妈故居的事情,那个房子,长久荒废,居然开始漏水了。但是设计师出的几个稿子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之后,他们貌似听懂了,但是出了效果图,又完全是另一个风格了。一个能真正听懂雇主的设计师就那么难找吗?这已经是第三个设计师了,陈诚开始怀疑是自己的表达问题,还是对方的听力问题了。
他的整修,其实就是想修新如旧,但是因为宅子年代久远,很多材料都已经不可得,那些代替的材料,安上去之后就是非常违和。
而现在又没有特别好的手工艺人,去做这个原本的工艺,于是乎,他的房子现在就没法按照他原本的意图进行翻新。
但是房子是肯定要翻新了,再放任不管二十年,只怕是要成了一对荒废的建筑物了,虽然比如上圆明园般断壁残垣,只怕也是一对荒草淹没了。
陈诚的父亲对于这个老宅,就是一种任其荒废的态度。他产业众多,对于这个前妻的陪嫁的房子,他曾经在那里住过,也有过非常美好的回忆,但是前妻过世之后,故地重游,不过是伤心,他一开始还缅怀一下,后来娶了新的太太,有了新的人际关系,慢慢地就把这一切都抛之脑后了。当然他本来工作就非常忙碌,没有多少时间来伤春悲秋。
他是个医学奇才,但不是一个诗人,他没有那么多的诗情画意来装饰自己的生活。准确而精进才是他的目标。
他不是现在是这么个人,其实他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的医学思维碰到前妻的诗人思维,一开始他还惊叹于她的才华,可是慢慢地,他就累觉不爱,毕竟吟诗作画,不是他要的全部。
结婚十年,他从开始对妻子的欣赏到对妻子的漠视,一直到妻子的过世,他才明白,自己其实不是一个好丈夫,她的死,他脱不了干系。
也就是为何大儿子一直说他是害死妈妈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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