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一弹,符箓无声自燃。

    三个亡魂连同各自尸体转眼被烈火吞噬,化为一地灰渣。

    天空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掸了掸衣袖,毕方不屑的转望下邑茶肆的方向。

    “铭文师……嘿!嘿!”

    人影一闪消失,破败的土地庙只余下满屋的骨灰在不住翻腾。

    也不知道老头许了什么好处,掌柜竟让吴铭踏踏实实睡了个懒觉,楼上楼下,搬椅抹桌,独自忙活了一大早。

    卸下门扇,正见黑衣人正笔直的堵在门前。

    老掌柜抽搐着嘴角,无声的咧开身子,毕方收拢衣袖,踏步而入:“掌柜,来壶清茶。”

    当老掌柜提着精致的长嘴小壶给毕方泡茶时,一身拖地麻衣黑巾裹面的说书人正缓缓走下楼梯。

    “黔掌门,毕方有礼了。”黑衣人远远的举杯。

    “翻天门黔墨子见过上使。”说书人还礼后走到毕方对面坐下。

    “黔掌门,猪笼巷之事……”

    “确是我做的。”端起云烟雾罩的香茗,黔墨惬意的抿了一小口。

    “好。”毕方点了点头,正要起身,黔墨又道:“那少年你抓不得。”

    毕方面色一凝,“黔掌门,他们与翻天门并无瓜葛,且那行凶在先的吴氏少年也不曾与你家门派有牵连。”那个被泼皮头儿拍死的驮猪屠户是茶馆的熟客,认得少年。

    黔墨弹了弹衣袖:“昨天之前我与他是无半点瓜葛,只不过上使晚来了半步,就在昨晚我刚将他收入门下。”

    毕方嘴角闪过一丝不屑,“即便入了翻天门,杀人就不用偿命了么。”

    黔墨眉头一扬,“人异有别,那就按我们的规矩办。”

    毕方冰冷的脸上顿时泛起一层怒气,“小小的翻天门还敢在本座面前卖弄!也罢,今天就让你明白符箓才是正宗!”

    话音未落,一道火线直奔黔墨面门。

    宇内第一铭文师大袖一扇,迎面撞上。

    呼哧!烈火沾之即焚,转眼将麻袖烧光,露出半截黢黑的手臂。古朴的铭文仿佛刺青从被烈火焚烧的手臂内陡然升起,射出万丈血光!

    骨骼爆响,铭文师的手臂瞬间胀大数倍,冲将将拍出第二张符箓的巡察使曲指一抓!

    凭空一声兽吼,光爪破空撕碎符箓,应声撞入毕方胸膛!

    噗——

    时空陡然膨胀,毕方双拳横在胸前,被硬生生击飞。“麒麟裂空……”伴着捕快狰狞的残相,一腔热血从方桌直飚射到街口。

    短短一个照面,传说中的梵天间巡察使便血溅茶肆,都不知道横尸在哪!

    “操!本命符都没练成,还敢在老子面前现!”黔墨五官扭曲,怎么貌似伤的比毕方还重?

    “哇……”

    身后响起吴铭的惊呼,黔墨一掌拍在脑门,将挤成一团的五官打散,麻利的遮起不停抽搐的手臂,冲扑到身边的少年龇牙一笑。

    “哇,师傅,你怎么笑的比哭还难看。”

    “有么?为师这叫悲天悯人,为刚才喷血的家伙呜呼哀哉一番罢了。”硬咬着说出这句话,忍不住眼泪都挤了出来。

    “哇!师傅您真上道,跟死了亲爹似的,果然悲天悯人啊!”少年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有意无意的瞥向黔墨藏在身后的手臂。

    “咳咳!徒儿,去看看那家伙死了没有。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三品巡察,还是不要与梵天间结了梁子。须知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吴铭沿着扎眼的血迹,向街面寻去。穿过三道破墙、四条水渠,在一栋荒废的宅院找到了血迹的尽头。

    除了崩裂的瓦片和碎木,还有一大滩血迹,并没有尸体。

    少年不由长出一口气,正要离去,却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一块上好的银质徽章。‘梵天间’银徽上古朴的小篆正标明主人不凡的身份。

    总觉得是个扎手之物,本该扔掉,可少年想了想,还是顺手塞入怀中。反正是捡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师傅,没见到活人。”少年掀开门帘,弯腰钻了进来。

    “死了?”黔墨一愣。

    “死人也没见。”少年随手泼掉残茶,给自己满满续了一杯。

    “吁——”宇内第一铭文师长出一口气,“如此最好。”

    吴铭翻了翻眼,略带不屑的道:“师傅,看你出手还挺帅,怎么打完人就怕成这鸟样。”

    黔墨也不恼,仍旧笑道:“徒儿,行走江湖切记见好就收,俗话说事留三分面,来日好相见嘛……”

    吴铭耸了耸肩,转而又问:“师傅,刚才那人说什么‘符箓正宗’,是何意?”

    黔墨知道瞒不过眼前这个精明的小伙计,旋即放下陶碗,“铭文和符箓,本是同宗,一脉相承。符箓师和铭文师更是同出一门,上古时亦并肩与洪荒妖兽作战。然而世人只知符箓,不闻铭文便是因为……它!”

    啪!说着黔墨随手将一沓黄纸甩在桌面上。

    “纸?”吴铭仍满头雾水。

    “对!”黔墨刚刚归位的五官又开始向中央齐聚,情绪复杂的叹息道:“纸!”

    兴许是历代翻天门的铭文师都会问到这个问题,所以黔墨不厌其烦地解释:“徒儿,你可知在天地之初,铭文和符箓都是刻在哪?”

    “甲骨?”吴铭灵光一现。

    “不错,后有燧人氏钻木取火,东土始兴冶炼之术。铭文渐铸造于铜鼎,符箓刻画在魔皮之上。”

    “了然了。”吴铭幡然醒悟,“当时符箓和铭文虽然分家,估计差距并不大。或许当时铭文师的地位比符箓师还要高些。不然青铜鼎这等国之重器上也不会刻上铭文,而且画符所需的魔皮估计也很难搞到……”

    吴铭越想越觉着不对,不禁眼泪横流:“不曾想哪个断子绝孙的傻叉竟造出了纸!当俺们傻乎乎扛着大鼎冲杀的时候,人家却从怀里随手掏出一沓纸!不用说,俺们悲剧了……”

    吴铭捂着剧痛的胸口,指着老头儿的鼻尖断断续续的骂道:“我说、我说怎么普天之下、竟、竟只有你一个铭文师……哎呀!”

    想到漫天洒下的符纸,再想到自己注定悲惨的未来,吴铭一声惨叫,扑倒桌上。

    “唉!怎么都是一个死样。”从怀里取出一瓶速效救心丸,黔墨麻利的撬开少年牙关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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