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北蛮之地(五)
最后,云曜将雪狼肉烤起来当晚饭,皮没有多余的工具加工,清理干净后给慕年依保暖用。
洞穴湿冷,地面坚硬。慕年依本是想着直接躺在地上睡觉,虽然很硌,但也就忍着过一晚上了。
云曜在一旁默默将雪狼皮铺在了地上,对慕年依道:“夜里湿气重,你躺在这上面睡。”
慕年依一惊:“那你怎么办?”
“我坐着睡。”
慕年依想了想,要改变云曜的想法可是很困难的。再说了,能让自己少受点罪,何乐而不为。
“好吧。”
慕年依没在管云曜,困意上头。大概是白日里精力耗费太多,也或许是云曜在一旁给了她充足的安全感。慕年依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竟然睡着了。
云曜靠着岩壁坐在一旁,时刻注意着篝火,不让其燃尽。无聊时便观赏观赏慕年依的睡颜,恬静安然。
云曜有一搭没一搭闭着眼,断断续续睡了一会儿,但内心一直牵挂着慕年依的安危以及害怕篝火燃尽,每次一要进入梦乡便逼迫着自己醒过来。
待日光逐渐明亮,云曜彻底清醒过来。
慕年依迷迷糊糊,一睁眼就对上云曜的目光,缱绻带着柔情、依恋。
发现慕年依醒来,云曜赶紧将头扭开,有些尴尬地说道:“醒、醒啦,那我们赶紧趁着白天赶路了。”
慕年依偷偷笑了笑,才止了笑意说道:“好,走吧。”
于是,坠崖后第一日,云曜与慕年依开始了漫漫回家路。
慕年依牢牢裹紧雪狼皮,朝着周围好奇地观望:“云曜,你知道该往哪里走吗。”
“北蛮在北,我们便朝南走。”
慕年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太阳东升西落,如今还是清晨,看太阳的方位便可知道何处为东方。面向东方,右手边便是南方。慕年依一比照,就发现云曜还真带着她在往南方走。
二人一上午的时间都在赶路。
路上除了一些抓不住的鸟,慕年依再没见过任何活物了。所幸还有树木,结的小果子还算酸甜可口。昨晚一只雪狼也没有吃完,还剩一半一直被云曜扛在肩上。
慕年依饿了,就摘些果子充饥。此时再回头望,全部已是千篇一律的白色了,再也看不见摔下来的悬崖。
太阳升到天空正中时,二人靠在一棵树下休息了一会儿,便又继续赶路。
只是,下午之时,慕年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眼前是一处又一处刺眼的白色,越看越如同漩涡一般引她下陷。
慕年依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里。
云曜快步走在前面,听见动静,一转头,发现慕年依倒了。顿时手足无措,扔下雪狼冲过来,将慕年依扶起来:“年依,年依?”
慕年依虽然摔倒,意识仍在,应了句:“没死。”
语罢,她缓缓睁开眼。刚睁开眼时,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却在转瞬之间,毫无预兆地一切变得模糊。慕年依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依旧是模糊的光影。她有些慌了,重重闭上眼后,小心翼翼张开。在见到眼前景象后,整个人瘫倒在了云曜怀中,带着哭腔喊道:“云曜,我看不见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慕年依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朦胧模糊的,但仍能看出色彩。慕年依努力睁大眼,试图看清,眼睛却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刺激得根本睁不开眼。
这都叫什么事啊。本来困在雪原,就已经够惨了。如今眼睛又出了问题。云曜手上受着伤,又多了她一个累赘。
想到这儿,慕年依饶是再坚强,也憋不住,眼睛弥漫一层水光。
云曜紧紧抱住慕年依,认真说道:“年依,你应当是雪盲症,只是短暂性的失明,等我们出去了,我就带你去医治,不要怕好不好?”
听到云曜说此失明并非永久,慕年依总算是有了些慰藉,擦干眼泪,点点头。在云曜的搀扶下艰难站起来。
慕年依站在雪原中,眼前一片黑暗,只听见呼啸的风声,连云曜在何处都不知道,一时之间害怕恐惧席卷心头,慌忙睁开眼。只看见各色模糊的轮廓与光影,她的眼睛便疼痛难耐,刺激得流下眼泪。
云曜赶紧用手盖住慕年依的眼睛,让她闭上,对她轻声哄道:“难受就不要看了。”
慕年依咬住嘴唇,意识到了自己不能睁眼,只能一直处在无尽黑暗之中后,忽然怀念起当初单调的白色。
一阵寂静中,慕年依忽然听见衣料破碎产生的“哗啦”一声,眼皮产生一阵冰凉的触感。
云曜边将白丝绸系在慕年依眼睛上,边说道:“我给你绑了丝带,以免你忍不住睁开眼睛。”
慕年依也意识到,自己会控制不住睁开眼的事情,于是妥协,轻轻说:“好。”
“那我们继续赶路吧。我拉着你走。”
慕年依缩回手,坚决地说:“我可以自己走。”
反正一路平坦,除了几棵树外没有任何障碍物,就算闭着眼,走起来也很容易吧。这是慕年依最后的倔强。
云曜想了想,忽然弯了嘴角,欣然收回手:“那好。”
然后他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慕年依伸出试探的脚。
慕年依的世界里,忽然失去了关于云曜的任何信息。耳边只有独属于雪原的声音。但她知道,云曜应该在前面走,遇到危险了能及时保护她,便鼓起勇气迈出一步、二步。
与想象中,闭着眼睛在毫无障碍的平原上健步如飞的景象全然不同。真正身处黑暗之中,慕年依的安全感就变得异常脆弱。一旦努力克制恐惧向前大迈步,就会产生眩晕之感,一不留神感觉便要摔倒。
尤其是当听见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慕年依腿一软,下意识伸出手去找云曜。
云曜就在一旁看着她,自然很及时抓住了慕年依伸出的手。
慕年依这才松了口气,朝着云曜的方向走去。不知为何,只有此刻,她能走得顺当、毫无畏惧。
云曜捏了捏慕年依的手,安抚道:“放心,只是一只鸟。”
见慕年依惊魂未定的模样,云曜又问道:“要我拉着你走吗?”
慕年依赶紧疯狂点头:“要要要。”刚才是她过于天真,现在才知觉她必须与云曜寸步不离,才能得到十足的安全感。
云曜早就猜到了这结局,一开始才同意的让慕年依自己走走看。
他顺势将慕年依的手十指紧扣,说道:“现在足够安全了。”
接下来,慕年依跟着云曜亦步亦趋,虽然神经依然紧绷,却已经比之前一惊一乍的好多了。
云曜边走边注意着四周。他必须为晚上的落脚点找个着落。
只可惜,一路上,再无山洞。
天色逐渐暗下来,晚霞沾满天际时,云曜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点。
是一个木屋,只是屋顶已经坍塌,一面木墙也已被风吹倒,徒留地上杂乱摆放着的木板。看上去荒废已久。
虽然破败,却已经比只身在雪夜之中好多了。
云曜将慕年依牵到一个角落,起身想去生火,却一把被慕年依拉住,焦急地问:“你去哪里?”
云曜无奈地摇摇头,摸了摸慕年依的头,说道:“我去生火,就在你面前。你若放心不下,便揪着我衣角好了。”
说罢,云曜将衣角递到慕年依手心,慕年依便乖乖攥住,缩成一小团坐在角落里,脸朝着云曜所在的地方。
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一直处于黑暗之中,慕年依便能脑补出一群蹲守在她旁边的怪物。大概是云曜做事一直很靠谱,给了她太多安全感。慕年依发觉,现在短暂失明的她对云曜越来越依赖了。这不是一个好事,慕年依一直警醒自己,不要太在意云曜。可比起她的警醒,她更难克制自己对于未知的恐惧。向云曜——她黑暗之中唯一的火源靠近,已经是本能了,再也顾不上其他理性、感性的思考。
云曜被慕年依攥着衣角,先生了个火,又烤了些狼肉。幸好雪原中温度低,食物还未变质。
慕年依饿了一天,拿到烤肉便津津有味吃起来。云曜坐在一旁撑着头看着,又用衣袖给慕年依擦了擦嘴。
慕年依笑了笑,对云曜说:“我困了。”
“此处透风,头顶没有遮蔽,只好坐着睡了。”云曜看了看四周,最后说道。
慕年依不惊讶,能在雪原中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已是万幸了。她便就坐在原地,放松下身体,先睡了。白天黑夜在慕年依眼中,再无区分。睡觉与清醒着时相比,也只是松懈了心神。
今日有木板,比昨夜的枝条有用的多。云曜给火堆添了足够燃到天亮的木板,便轻轻坐在慕年依身旁,将慕年依的头移到他肩上枕着。
脸颊能感受到慕年依头发绒绒的触感,耳畔是慕年依浅浅的呼吸声,连一呼一吸都沾染了些慕年依的味道,云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在几日风雪奔波下,终于睡了个好觉。
夜里起了大风,气温骤降。摇摇欲坠的木板搭建起了牢不可破的木墙,抵挡风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篝火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却凭借顽强的生命力仍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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