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北蛮之地(七)
再走了一段路,云曜忽然见到了杂乱的脚印,不止一个人的。
忽然穿来一阵脚步声,掺杂了些盔甲碰撞的声音。
正巧前方有一块可以遮掩的大石头,云曜不知情况,赶紧背着慕年依躲到石头后面。
紧接着,三个士兵路过。云曜认识,是大陈的士兵。
莫非,是来救他们的?
云曜只知道,等柳群回到洛城请来救兵。若是他们还未走出去,只要坚持六日,便能等来救援。
可未曾料到,居然才二日,救兵便来了。
其中变故不得而知,但至少能够确认,眼前的士兵,确实是来救他们的无疑。
慕年依感受到云曜一瞬间紧张,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云曜抿了抿嘴,撒谎道:“没什么,是一只雪狼。”
“那赶紧去杀了呀,不然没饭吃了。”
云曜又心虚地舔了舔嘴唇:“跑了。”
“好吧,那别追了。”慕年依善解人意地回答。
“嗯。”
等救兵走远,云曜才从石头背后走出来,向救兵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改变主意了。
云曜又转头,看了眼安静躺在他背上,乖巧又温顺、全身心依赖他的慕年依,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若是可以,他多希望能一直这么下去。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他可以永远守护慕年依,永远不离开她。可慕年依,只在这里会黏着他、依赖他、不离开他。
雪原之行凶险艰苦,却是云曜活到现在,最难以忘却的回忆。
他不想离开了。
可恶化的伤口、寒冷的温度、稀缺的粮食以及慕年依的眼睛,都在将他劝退。
救兵既然是来救他们的,没找到人誓不会善罢甘休。那便多留一日,明日下午再去找他们。
荒芜的雪原,他的云梦泽,便让他在此,多做一刻钟美梦。
云曜调转了方位,不再走向南方,而是走向了荒无人烟的北方。
兜兜转转,最后又走回了之前歇脚的破败木屋。
慕年依摸索了一下,问道:“这里…我们是不是来过?”
“没有。这样的小木屋,雪原上不止一个。”云曜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主要是怕慕年依多想,以为是她拖慢了进度,过去了一天还没走远。
云曜慢慢将慕年依牵到了角落,然后放开手,转身想去生个火。
慕年依瞬间感知到云曜准备走远,忽然心慌,情急之下伸手一拉,拉到了云曜的手。但是他的手滑腻、涂满液体。
“你的手…怎么了?”
慕年依说完,又将自己那沾染了液体的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是一股血腥味。
云曜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身处雪地中伤口一直无法结痂,在渗血。自慕年依给他包扎过后,他再没有管过这个伤口。
不想让慕年依担心,云曜很淡定地说:“无事。”
“都出血了。”慕年依皱皱眉,还想拉过云曜的左手感觉一下伤势。
云曜赶紧缩回手,惊得慕年依一颤。他意识到动作太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没事,真的不用担心。”
“好吧。”慕年依拗不过云曜,况且她看不见,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作罢。
夜晚气温骤降,雪花飘飘悠悠,竟开始飘雪了。
饶是慕年依盖着雪狼皮,仍觉得冷嗖嗖的,被冻醒了。云曜就坐在她边上,身体冰凉。
慕年依叹了口气,身体再好,也扛不住冻啊。
她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抱住了云曜,雪狐皮堪堪能盖住两个人。
明天早上,再向云曜解释吧。慕年依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云曜感觉到自己突然被慕年依抱住,一阵窃喜与惊讶,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僵住身子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慕年依便睡着了。云曜这才回抱住慕年依,抱得很紧,一刻也不愿松手,一刻也不想入睡。
这是在雪原的最后一晚,也是慕年依第一次主动抱他。云曜不敢奢想以后还能有这样的拥抱,便将第一次看作是最后一次,牢牢珍惜。
大概是后半夜,云曜在这温柔乡中,终于把持不住沉溺过去,睡了一觉。
慕年依醒来的时候,就差点被云曜勒得喘不过气,抱得严丝合缝,好似生怕有一丁点的热量散失。
“明明很冷,还不愿意说。”慕年依心疼中带了一丝嗔怪。
屋外忽然传来几个人交谈的声音:“这里有个木屋,去这里看看!”
不会是追兵吧?慕年依暗叫不好,赶紧推醒云曜。
此时,那几个人也已走到了木屋,见到二人,如同狗见了骨头般眼睛放光:“可算找到你们了!”
云曜都未曾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还睡了那么久,甚至被救兵找到了。
感受到慕年依的害怕,他赶紧安抚道:“别怕,他们是来救我们的。”
“太好了!”慕年依由衷喜悦,终于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云曜看着慕年依的反应,没有说话。
反正迟早是要离开的,走便走吧。
但没有人知道云曜的失望。
正常人都该是希望早点离开的,谁会喜欢这个难以生存的破地方?
只有他会舍不得这里,只有他不愿离开。因为他是个怪人,云曜嗤笑一声,是对自己的自嘲。
慕年依听见云曜轻笑,还以为他也开心,摸索着攥住云曜的衣角,笑着道:“真好,我们都可以活着离开了。”
也罢。只要慕年依能安然无恙,做辛福快乐的人,便是万事大吉。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等二人成功回到北蛮时,柳群与陈玄礼便出来迎接了。见到二人,冷得面色苍白,一个失了明,一个手上伤口淌着鲜血,染得洁白的衣服处处殷红。竟是如此狼狈。
柳群愧疚得很,但万幸二人都还活着。
元跋迫于陈玄礼淫威,赶紧请来北蛮最好的医师为二人医治。
云曜手上伤口处理好,便去蹲守在慕年依床边了。
慕年依的眼睛是受了紫外线刺激造成,医师作了处理后,让人抓了些药材。慕年依难得舒缓了情绪,得以安眠,迟迟未醒来。
云曜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静静观赏慕年依的睡颜。
余光忽然见到了那条白丝带,因为需要治疗,便被医师拿下来放在一旁了。
云曜仗着屋里没有其他人,偷偷摸摸将丝带塞进了衣袖。就当做留给他的纪念品,至少证明了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如此珍惜,可不知道雪原之行,在慕年依的心中又是怎样的存在。
慕年依是下午醒的。转转眼球,刺痛感烟消云散。但仍害怕一切只是幻觉,慕年依忐忑地展开眼,便见到了云曜,一点儿也不模糊、清晰可见的脸。
慕年依的眼中瞬间迸发光彩,差点喜极而泣:“不是吧,云曜,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啦!”
云曜摸摸她的头,点头道:“嗯,你能看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云曜,就像小动物会将第一眼看见的人当做妈妈一样,此刻对云曜的感觉竟与以往不同了。
除了依恋之感,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蔓延,慕年依说不出,但眼泪先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云曜以为慕年依是眼睛没痊愈,急急忙忙问道:“眼睛不舒服吗?”
慕年依摇摇头,眼睛闪着泪光,亮晶晶地注视着云曜。
短短几日,云曜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甚至长出了胡茬,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眼下青紫色明显,连头发都乱糟糟的。
云曜被慕年依注视得,行为举止都不自然,带着些许羞涩地挠挠头:“怎么了?”
慕年依笑着摇摇头,将头转了回去。
为什么她现在看云曜这么可爱啊,他明明比之前丑了不少!
鬼知道她刚刚在心里念了多少遍清心咒,才将自己想冲上去抱住云曜的心思抑制住。
或许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是喜欢,否则如何解释她的心思,如何解释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快要冲出胸膛。但她不敢流露出来,叫云曜察觉到她一丝的内心。她不能做个渣女,给云曜回应,给他希望,又在最后拍拍屁股走人。
为何每一场攻略到最后,都会将自己搭进去,简直太要命了。
她若是再不快些回家,怕是要疯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慕年依偷偷问了下系统:“云曜现在好感度多少?”
系统:“是80哦~”
离100还有20!
“好吧,我继续努力。”慕年依颓丧地回了句。
元跋因为陈玄礼一尊大佛在北蛮待着,每日担惊受怕、吃不香喝不好,生怕落得个招待不周的罪名。自己又不能因为云曜幸存而展现出一丝愤怒,憋屈了好几日。好不容易,听说几人准备离开了,却又收到噩耗。
他因为对大陈有不良意图,谋害大陈的将军未遂,被免去藩王职责,成为庶人。这下好了,一丁点权力都没有了,连北蛮都不是他的了,他的下属、妃子、宫殿全部归陈玄礼。
落得个这下场,他有苦没处说,怕是只能郁郁而终。
做藩王的最后一日,云曜来到了他房间。
元跋的亲兵皆被遣散,金银财宝全被收缴,偌大的房间,如今空空荡荡。
见到云曜,元跋便知来者不善。即使他未带剑,只是空手而来,元跋依然胆战心惊,赶紧磕头认错:“云将军,我错了。”
云曜并不理睬他,只是步步走近,最后蹲在了他面前。
元跋还没来得及抬头,便被云曜掐住了脖子。云曜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力道一点点加大。元跋惊恐地对上云曜的眼睛,漆黑、幽深,似吞噬万物的黑洞。元跋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冷漠得让他浑身冰凉,如同坠入冰川之中。其中的仇恨却又如同业火灼烧。元跋在死之前,好似看见了地狱来的魑魅魍魉。
“想纳依依为妃,当我是死了么?”云曜居高临下,鄙夷地看着躺在地上,已经窒息而亡的元跋,轻声说道。
而后,云曜将元跋的头挂到了吊着的绳子上,掸掸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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