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月见七侑梦明显感觉到安室透的肩膀微微僵了僵。
地板上的速写纸怎么说也有一百多张。
这种气氛的尴尬可能和纸张的数量没有关系, 而是和纸张上面的人有关。
之前听苏格兰说,波本和莱伊关系挺差的来着……
本身速写就更偏向于随笔,而且有一段时间月见七侑梦特别喜欢画莱伊, 因为莱伊的各方面身材比例都很优秀也很适合拿来练手。
人在画完好看的事物之后心情也会变好。
但是此时此刻的安室透心情似乎没有那么的好。
他抱着纸箱的手微微有些发力,指骨的边缘都有些筋肉僵硬的质感。
这种质感在艺术的角度上可以理解为……压制力量的过程。
下一秒仿佛就要挥拳过去打人了。
良久。
安室透才扔掉手里破碎的纸箱, 随便拿个了簸箕把地上散落的纸全部都套进垃圾桶里。
“你画人物不如你画风景好看。”他的笑容有些耐人寻味。
“……”月见七侑梦。
胡说八道。
她画什么都好看。
收拾地差不多了之后, 安室透问:“你给苏格兰画过吗?”
“没有。”
安室透没有给予什么回应, 但是收拾东西的速度更快了一点。
他的速度要远比苏格兰当时刚来的时候还要迅速许多。
简直犹如风卷残云般清理掉了所有有关于莱伊的画作。
在看到东西逐渐快要被收拾干净的时候,月见七侑梦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画。
“这个不能扔。”月见七侑梦过去拦了一下,从安室透的手里抢走一张卷起来的上了色的淡彩。
安室透手抬了一下, 没有让她摸到这张画,而是仗着自己个子高, 把这张画放在很高的位置摊开。
画面上的背景是一辆车,莱伊那辆红白条纹的福特野马沐浴着夕阳,而莱伊顶着晚霞依靠在车边。
莱伊的身上穿着一件暗黑色的衬衫,领口大厂完全露出里面精瘦的肌肉和所有线条轮廓, 那些肌纤维的走向简直就是完美的艺术品。
黑衣黑裤白肌冷眸。
和红色的背景相称。
在这张画里面,安室透看到了莱伊同样在望着这张画的主人笑。
他们在365个晚霞里这样互相望着对方。
安室透低首问她:“为什么这个不能扔?”
“没有为什么, 就是不能扔。”月见七侑梦踮着脚抢但是抢不到。
他个子太高了,她把脚垫的很高, 才够到了他的小臂。
月见七侑梦说:“还给我!”
她踮脚的时候, 身体前倾。
脚踝失去重心的歪斜时,被他用手臂挽住。
她的小腹忽然就贴上了他腰间冰凉的腰带扣环, 那股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
安室透的侧颜在明亮的光影里逐渐夺取她的视线范围。
气息越来越近的时候,月见七侑梦几乎快要从他紫灰色的眼眸里看到自己蹙起的眉心。
就在月见七侑梦以为自己快要和他接吻的时候, 安室透把那张画递还给了她:“喏, 如果是很‘珍贵’的东西, 要放好啊。”
“……”月见七侑梦。
这张画是月见七侑梦给莱伊画的最后一张。
那天,月见七侑梦记得很清楚。
她在知事屋里和莱伊相处的时候很宅,那是唯一的一次莱伊从早上八点就把她喊醒非要拽着她出去兜风。
他们在那天去了很多地方,去了海边、泡了温泉、逛了商场。
买的东西堆满了整个儿后车厢。
到了黄昏的时候,莱伊才告诉她,今天是他的生日。
莱伊的生日没有蛋糕、没有蜡烛,陪他过生日的只有一个同样被困在组织里的人。
“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月见七侑梦说的也很理直气壮。“之后补给你可以吧?”
莱伊靠着车,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她笑:“不可以,礼物当天不给那还有什么意思?”
“……”月见七侑梦。
他站在夕阳下,对她笑:“过来。”
月见七侑梦走过去,他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上套了一个用满天星编制的手环,然后……和她十指相扣。
“把你的时间当做礼物,陪我在这里呆到晚上吧,很久没有这么心情放松了。”他说。
在那个港口的海岸线另一边,他好像能看到自己在国外的家人。
他们手握着手听着海边的浪涛声。
莱伊在海的另一边看到了自己的家。
月见七侑梦在海的另一边看到了自由。
这幅画,也是月见七侑梦送给莱伊的生日礼物。
在画上,她给莱伊画了海另一边的城市。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莱伊就离开了。
看着月见七侑梦重新把那幅画放在自己画架上的样子,安室透的视线挪到她的手指右侧一个白色的笔记本,上面一闪而过了一个字眼,就是——【登记簿】。
在这个登记簿上面有之前造访过知事屋的人、以及所提供的占金数额。
毛利兰来的很快,她还带了自己制作的料理便当。
月见七侑梦和安室透走出去的时候,毛利兰看着安室透还很诧异:“安室先生,您怎么也在这里啊?”
再有钱的千金大小姐也用不上两个管家,更何况安室透在毛利一家人的面前一直都树立着私家侦探的形象。
苏格兰笑着跟毛利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因为老家有一点事情要暂时离开东京,但是这段时间月见小姐需要有人保护,所以就聘请了安室先生一段时间。”
“喔。”毛利兰点点头,很轻松就被苏格兰这句话骗了过去。“我还说呢,为什么下午去波洛咖啡厅的时候,听小梓小姐说你递了辞呈。之后你都不回去工作了吗?”
安室透笑着点头:“是啊,因为平时私家侦探的工作比较繁琐,也经常会在咖啡厅请假。这种频繁的离开给咖啡厅的生意也造成了一些困扰,所以我觉得不如直接辞职好了。”
“这样啊,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安室先生的水准,绝对可以成为一个比爸爸更出色的侦探呢!”
二人闲聊几句,月见七侑梦在旁边对毛利兰的料理手艺吸引。
她拆开毛利兰带来的便当盒,拆开包裹着的小雏菊花色布袋,嗅到了盐味熏蟹肉的味道:“这都是你做的吗?”
毛利兰点头:“是的,在你这里叨扰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带来了一点自己的手艺。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苏格兰撩起旁边的围裙套在自己身上:“话说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多亏了毛利小姐带了一份餐点,我可以减轻一点工作量了。”
毛利兰笑笑:“您客气了。”
晚餐桌上,两个男人对毛利小五郎下午接的那个委托很感兴趣,安室透先开口:“实不相瞒,那对夫妻上午的时候来了月见小姐这里一趟过,不过月见小姐没有接他们的这件事。”
毛利兰点头说:“是的呢,那对夫妻下午来事务所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那个先生似乎并不是很相信这些神秘学的东西,所以求助了我爸爸。”
“毛利老师的情况还好吗?”安室透关切道。
“嗯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身上擦伤咬伤比较多。因为担心会有什么隐藏病例,所以医生建议在医院观察两天。”
“咬伤?”苏格兰放下筷子,诧异道。“是被那位‘鬼上身’的老夫人咬的吗?”
“是的,因为对方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爸爸也没有办法跟她动粗、所以吃了点亏。”毛利兰叹了口气,“那对夫妻的感情很好,而且才刚结婚不到一年,从他们和爸爸的聊天当中,我感觉两个人对那位老人也挺关心的。真是好奇怪,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呢?连医生都解释不了……现在他们两个人因为老夫人的原因撤销了自己大部分工作、生活也变得一团糟,但也没有放弃过救治,怪可怜的。”
餐桌上讨论的三个人,忽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都看向了月见七侑梦。
月见七侑梦正津津有味的品尝着美味佳肴,接收到三个人视线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看我干什么?反正我白天的时候在摄影机里面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如果真有这种“东西”的话,她还真想去会一会。
但问题是没有啊……
没有这些东西,那就交给侦探或者警察去处理好了啊。
这个想法,在第二天就被改变了。
六点钟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妻子又找了过来。毛利兰醒得也比较早,发现光野太太在门口站了很久还很诧异。
光野太太进来的时候,抖了抖身上的雨露十分诚恳:“我昨天晚上有跟这个房子里的人预约过了。”
月见七侑梦打着哈欠走出来的时候都很无语:“你怎么又来了?”
“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管怎么样都希望您今天能跟我去一趟,哪怕没有结果……”光野太太朝着她鞠躬。“拜托您了。”
“……”月见七侑梦。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去玩玩咯。”月见七侑梦随手捞起旁边的一件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
光野太太很高兴,连忙跟上但又十分疑惑:“您不带什么东西吗?”
“带什么?”
“驱鬼的十字架啊、大蒜啊、圣经啊什么的……”
“……”月见七侑梦。
安室透有些兴奋,他“啪”地一声拍了下手:“我还真没见过这个场面,好想去看一看啊。兰小姐,我们一起吧?我去开车。”
毛利兰本来不打算去的,但是自己一个人留在别人家里也如坐针毡,所以点了头坐进安室透的后车厢内。
知事屋内留着苏格兰看家,月见七侑梦坐在副驾驶座上补觉。
“光野太太,您和您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啊?”安室透一边提醒着她们戴上安全带、一边貌似无意的跟光影太太闲聊。
光野太太规规矩矩地坐着,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个人的打扮,看起来都非常的像是日本传统全职太太。就连说话的时候,也带有一种非常谦卑的姿态。
从她和安室透的聊天中,月见七侑梦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对夫妻的相知相识和相爱的过程。
“我之前是做旅游行业的,和我先生认识也是因为我的工作原因,我们也是在旅游的过程当中认识。虽然我和我先生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们彼此相爱。结婚之后,我就辞掉了导游的工作……”
“您和您婆婆的关系好吗?”安室透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光野太太上一秒还沉浸在叙述着自己这段爱情的甜蜜之中,下一秒忽然眉梢之中浮现出了少许的难过。
对于安室透的提问,她只回答了一句:“还算一般。”
坐在光野太太旁边的毛利兰很诧异:“您对您的婆婆如此上心,哪怕是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你们……”
“我婆婆……”光野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可能对旅游行业有一些个人的偏见吧,因为我的公公在世的时候和一个与我同职业的女性发展了婚外情,所以我婆婆在我和我先生结婚的时候一直都很反对来着。”
米花町到了。
月见七侑梦看到安室透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意,简直就像是打开宝藏盒的探险家一样恣意。
感觉到月见七侑梦的目光,安室透同样看了过来,冲着月见七侑梦轻笑露出了期待的表情:“月见小姐,一会儿需要做什么的话请尽情的‘使唤’我吧。”
“……”月见七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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