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十二圈雀牌,六扇门有捕快来请枭玄回去,说是东宫的太子朱颐奉圣谕来查秘阁卷宗。
那捕快又和枭玄耳语了几句,枭玄走到正搓牌搓得起劲的陆酥身旁,附在她耳边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嫔徐氏的仪驾已经出了宫门,太子嫔在闺中与你是手帕交,下了口谕,要你伴驾。”
陆酥揉搓着手中的雀牌,她心里看得和明镜似的,太子嫔定是被太子硬拉出宫做幌子的人,想让她伴驾的,不是徐漱玉,是朱颐。
陆酥推掉了面前的雀牌,起身数过竹筒里的筹子,结清了与何家姐妹的牌账。
何府门口,早有六扇门的捕快牵着两匹快马等在那里,阿鹤和陆酥、枭玄辞别何翠花后,一同出来。
每人还得了一条何翠花精心腌制晒干的梅香咸鱼。
陆酥接过捕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阿鹤抢先枭玄一步,上了另一匹马。
枭玄急道:“阿鹤,我们与你又不顺路,六扇门还要紧急差事要当,你就别折腾兄弟我了。”
阿鹤摸了摸马儿的头,笑道:“没折腾你,我也要去六扇门,干娘也给了我件要紧的差事,去官厦那里把干爹的铺盖抱回来换洗。”
陆酥琢磨不透这阿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枭玄肯定是要先回六扇门的,两人骑一匹千里马,速度太慢了,估计赶不及在朱颐到前,整理出他要的秘阁卷宗。
陆酥扬起鞭子,轻轻一甩,鞭梢缠绕上阿鹤的右手腕,她扯了扯鞭子,一脸嫌弃道:“你和我共乘一骑,枭玄要先赶回去,我们慢点不要紧。”
阿鹤对陆酥笑得很灿烂,“鹤是个薄脸皮的人,还是和枭玄大人共乘一骑为好。”
陆酥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这人可真做作。
她收回鞭子,又甩出一鞭,缠至阿鹤腰上,把他卷了下马。
枭玄赶紧趁空隙翻身上马,催马扬鞭而去,道路上顿时尘土飞扬,摔在地上的阿鹤吸了些灰尘进鼻腔内,不停地咳嗽。
陆酥扬了扬手中的马鞭,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在道路上策驰起来。
还没跑多久,一个人落在她马上,贴着她的背,用手紧紧箍住了她的腰。
陆酥感受到身后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颈处,痒痒的。
她怒道:“你不是薄脸皮的人吗?干嘛上我的马?”
阿鹤的唇贴着她的耳边,因为吃了太多辣姜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美人盛情难却,为了让我上你的马,还用鞭子从枭玄大人的马上把我拉扯下来。我懂,你是怕我再次推拒,才故意不等我的。”
陆酥气得剧烈抖动着手中的缰绳,越骑越快,风掠过她的面颊,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奈何她今日骑的这匹良驹十分稳重,她本想颠簸死她身后的这个无耻之徒。
二人一路斗嘴,他箍在她腰上的手就没挪腾过位置。
终于抵达六扇门正门口,陆酥一脚把身后的阿鹤踹下了马。
枭玄留了一个捕快等在这里,陆酥边走边扒下自己身上的常服,扔给那个捕快,换上了苍鹭服,将头上的碎发捋了捋,塞进了官帽中。
阿鹤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他扒了那捕快身上的官袍,全穿在自己身上。
那捕快急道:“冒充公差,死路一条!”
阿鹤掏出一枚腰牌在捕快面前晃了一眼,那捕快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不再多言。
陆酥走到秘阁门口,许多红衣太监垂手站在廊下,还有北瑶镜司的素影卫,约莫过百名,挎着镜剑在秘阁四周巡逻,都是高手。
北瑶镜司指挥使沈甫正在和门口的执拂太监攀谈,见陆酥过来了,那执拂太监走近对她行礼道:“陆二小姐,殿下和徐妃娘娘召见。”
陆酥认识这个执拂太监,是东宫的内侍长冯林,“烦请冯公公带路。”
陆酥被冯林引着进去,沈甫觑了一眼穿尾雕服的阿鹤,这是六扇门刑罚门子捕快穿的官袍。
他踱至阿鹤身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大外甥,你舅舅我可以放你进去,但不管看见了什么,有点分寸,毕竟里面那个穿红蟒、系玉带的,是神熙的储君,现在杀他还不是时候。”
阿鹤:“幼主未下诏令,我绝不轻举妄动。朱颐要对酥酥用强,另当别论。”
沈甫:“朱颐要真有禽兽之举,我的镜剑也会出鞘,你得在旁边看着,你是暗棋,不能见光。”
沈甫又叮嘱了阿鹤几句,引着他进到秘阁正厅。
太子朱颐摇着手中的朱红折扇坐在上座,他旁边是一身青绿宫装的太孙嫔徐漱玉。
神捕枭玄垂手弯腰,在朱颐身旁站定。
朱颐翻阅着卷宗,他问一句,枭玄答一句。
他的余光,时不时扫过站在徐漱玉身旁的陆酥。
公事办完了,朱颐将手中折扇扔到陆酥脚下,陆酥捡拾起来,双手奉还给身旁的徐漱玉,“徐娘娘,殿下的折扇。”
徐漱玉伸手欲接,朱颐出声道:“徐妃,你陪本殿在这坐了这么久,也累了,下去更衣。”
徐漱玉看了眼陆酥,紧抿着樱唇,迟迟未起身。
朱颐示意内侍长冯林上前来,厉声道:“还不请徐妃下去,要本殿再说第二遍吗?”
冯林去扶徐漱玉起身,徐漱玉拉起陆酥的手道:“殿下,让这位大人和妾一同去吧,妾才安心。”
朱颐一眼都没瞧面色发白的徐漱玉,他起身踱着步子,进了内室。
冯林望着陆酥手中捏着的那把朱红折扇,尖着嗓子道:“大人还不跟上殿下,大人手中的折扇,乃是殿下心爱之物,从不离身的。”
徐漱玉攥紧了陆酥的手,她摇头的幅度轻微地几近看不见,与陆酥对视道:“不要忤逆殿下,殿下和从前的性子,不大一样。”
陆酥点点头,握着那柄折扇,进了内室。
“本殿又不是洪水猛兽,你站的离本殿那么远干嘛?”朱颐端坐在珠帘后,袍子上的金蟒张牙舞爪,红衣衬的他面容如玉,眼睛还是从前那对桃花美目,只是不怒自威。
陆酥将手中折扇一掷,擦过珠帘时,珠子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扇子正好落入朱颐怀中。
她弯腰拱手道:“下官近来感染风寒之症,怕站的太近,把病气过给殿下。”
“这里只有你我,不必君臣相称,还是喊我朱颐,要是妹妹愿意喊我阿颐,我更欢喜。”朱颐语气软了下来,“妹妹身子既然不舒服,母后在宫中一直由医女调养身子,她也时常想着你念着你,等会儿便随我一同回宫,可以和徐妃同住,也可以住在母后宫中。”
陆酥假装咳嗽了几声,“倒也没病的这么厉害。”
她缓步向前,在朱颐身旁坐下,近前来看,才发现朱颐额角有一道伤疤。
朱颐从袖管处倒出几颗琥珀糖,让陆酥摊开掌心来接。
陆酥:“你这琥珀糖,从永寿年间吃到正德年间,吃了十多年,还没吃完……唔……”
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唇,一股清爽甘甜的蜜桃滋味儿在她舌尖弥漫。
陆酥张惶地推拒着,最后是一记重重的肘击,才摆脱了他。
“朱颐,你真混蛋!”陆酥摔门而出,内室的朱颐捂着胸口,唇上有一道小血口子,是刺猬咬的。
陆酥一边用手背擦着嘴,一边“呸呸呸”。
跨出秘阁大门时,正在廊下逗鸟的沈甫见陆酥的口脂花了,大概猜出了她身上发生的事。
阿鹤刚想上前和陆酥搭话,被怒火中烧的陆酥当作人肉沙包,挨了几记重拳。
陆酥边打他边骂道:“你们男人没个好东西……”
沈甫抱住阿鹤的腰,好让陆酥的每一拳都砸在阿鹤胸前。
“外甥媳妇,这小子身体扛打,你用十二分的力都行,反正打死了,我帮你埋。”
阿鹤握紧腰间的翎刀刀柄,偏了下刀鞘。
沈甫的/胯/下/又是一阵致命的疼痛,他松开了抱着阿鹤腰的手,侧身倒了下去,双手一直护着自己的裆部。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这两夫妻打架,每次自己的命根子都得遭受非人的折磨。
再拉几次偏架,他干脆和宫里的那些太监们称兄道弟算了。
陆酥看地上躺着的沈甫面如死灰,停下了挥拳的动作,她蹲在沈甫身边,用手指扯了扯沈甫那张俊脸。
沈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别……乱……扯……会……添……皱……纹……”
陆酥这下放心了,他还有心思关注他自己的脸,应该是无大碍。
几名素影卫抬着沈甫去阴阳门子里看伤处。
阿鹤问道:“你们六扇门阴阳门子里不都是验尸捕快吗?医活人靠谱吗?”
陆酥捡起沈甫身上掉出来的铜镜,照着镜子,用绢帕擦掉自己花了的口脂。
“不靠谱!那些阴阳门子里的验尸捕快,帮沈红娘把伤处一刀划拉掉,还有可能。刚刚那几名素影卫,应该在北瑶镜司受不了沈红娘,大概和他有仇吧。”
陆酥见阿鹤拔腿去追沈甫,对他喊道:“你是去救沈红娘吗?”
阿鹤:“不是,想去凑凑热闹,看看验尸捕快的刀快不快。”
陆酥看着阿鹤远去的背影,有些迷茫,他去的那个方向,不是阴阳门子,是刑名门子。
要是被刑名门子里的活阎王见到他冒充捕快,他得被千机匣射出的箭扎成莲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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