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后,
王恭厂。
一百支燧发枪组成的方队已经在列。
梁梦龙以兵部侍郎身份,任命赵士桢为队长,李槐随军听用,负责赈灾使朱墨在宣大的安全。
朱墨叫众人射击一轮靶牌,效果是出奇得好,有了砂药,装填起来就方便多了,间隔时间只有五六秒,几乎已经达到连射效果。
就眼前这队枪兵,就算鞑靼骑兵整队冲锋过来,也可以在100米之内发射五十次以上,能冲到阵前的恐怕不超过十分之一,而一队骑兵在损伤十之七八之后,已经心胆俱裂,不再有战斗力了。
有了这队枪兵,朱墨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底——
只要使用恰当,再伪装还有许多后备队,俺答就一定会胆战心惊。那些骑兵对他来说都是非常珍贵的,肯定舍不得跟这些火枪对决。而俺答也是个十分灵活的人,他应该会明白:跟我朱墨结盟,一定胜过跟严嵩搞在一起……
而为了保密,赵士桢已经做了一批棉套,让士兵将枪支包裹起来扛在肩上,一般人只道是火铳,并不知晓其已经大不相同了。
正午时分,
朱墨、梁梦龙带队,赵士桢从行,一行人每人两匹战马,在百姓惊愕万分之中,飞速出了城门。而京郊大仓那批铁锅,则由梁梦龙派人稍后运往大同府,走的是太行山路。
……
与此同时,
大同府,华严寺。
刚刚礼完佛的代王妃小院氏风姿绰约,摆手示意侍婢退下,自己款款而行,进入一处精舍。精舍中两个中年男子一见王妃立即站起来,而一个老僧仍是闭目端坐。
“银儿……!哦不,王妃……王妃亲临、小人感激不尽……”
说话的是左边男子,其人身材魁梧,气度不凡,但乍见王妃,却忽然情绪激动,差点冲了过去,而反应到还有外人时,又强行忍住,胸口兀自起伏不定,显然已经是情难自已。
王妃脸一红,转过头去,却是一言不发。
这时,
老僧忽然起身,缓步走出精舍,一边悠悠道:“智安啊,须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因缘即了、执念作甚?若你悟时,红粉亦白骨耳……”
王妃忽闻此言,嘴角轻微地翘了一下,一抹不屑之色,转瞬即逝。
“是,祖师,徒儿明白了。”
魁梧男说罢,目送老僧走远,才又灼灼地盯着王妃,而王妃却没有转脸,而是垂目让他看着。一时气氛就颇为尴尬。
右边男子则一脸勇武之色,满脸胡须,却是个胡人,此时干咳一声,微微一躬身,说道:“王妃金安,父汗十分感激王妃报信,特命我前来亲自答谢。”
代王妃对此人也很是尊敬,敛衽一拜,道:“妾身也给大汗请安……大汗此次遣辛爱台吉亲临大同,足见诚意。王爷也十分感激……”
此胡人,
正是俺答汗的长子辛爱,少年时即已勇冠三军。这次因大事前来密商,可谓是风险极大,万事都十分谨慎,这时隔窗向四周看了一遍,低声对魁梧男说道:
“赵全,此地就是李福达的寺院?可靠吗?”
魁梧男子赵全答道:“大台吉,此地正是我弥勒宗的祖庭,方才的老僧就是李福达啊……此地绝无问题,大台吉尽可放心。”
哦?
辛爱不知方才的老僧就是当年翻天覆地的白莲教领袖李福达,本以为是何等英雄,却不料已是个衰残老僧,不禁忽生悲切,喃喃道:
“不想英雄已经迟暮……你们汉人常说,英雄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这话今日真是贴切啊……”
赵全笑道:“大台吉才是草原上的雄鹰,如今正是大展宏图之日,千秋功业、恢复昔日大统,已经指日可待了,又何必为暮气扰动……大台吉,时间匆迫,咱们还是先谈正事?”
嗯嗯,
辛爱缓缓坐下,稍一思索,便冷电般看着代王妃,一字字问道:
“王妃,今日此间,似乎还差一个人吧?饶阳王呢?他怎么不来?”
赵全见辛爱脸色忽变,正要开口辩白,却不料辛爱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代王妃却嫣然一笑,道:“既然情况有变,我们自然也要谨慎些了……”
哼!
辛爱脸色一变,反问道:“什么情况有变?”
代王妃又是一笑,缓缓道:“十几天前,你们小王子把汉那吉不是被明军生擒了吗?王爷是担心你们还打不打了?真要打,小王子怎么办?这一节,怕是要有个说法吧?你们大汗不是最疼爱这个孙子嘛……”
哼!
辛爱怒哼一声,道:
“我黄金家族的事,无需你们关心!你们还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哟……”
代王妃忽然娇笑起来,道:“妾身这不也是关心小王子嘛……王爷原想救下小王子,也算给大汗一份诚意。只可惜啊,这次出塞的是马芳这头犟驴,王爷也是没办法啊……辛爱台吉,王爷说,这一节,你们可要心里有数,干还是不干,最好今天就拿个主意。
辛爱不禁大怒,啪的拍了一下茶几,道:
“哼!我父汗这次可是为了救你们!你和饶阳王,还有严嵩的那些党羽们,也要心里有数。那个朱墨变法,是你们皇帝支持的,三年之内,你们这些奸党全都不得好死,这一节,你们更要心里有数!”
这话很是扎人,但代王妃和赵全却是无可奈何。
朱墨杀何茂才、抓沈聪、打鄢懋卿、查高寒文,先是掀出通倭的大案,又断了江南士商的财路,再是抢了严家的官位,种种作为,打得严嵩毫无招架之力。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彻底铲除二十年的官场势力。
而代王妃、赵全也从葛缙他们口中得知,这一切的变化,都跟朱墨的一篇秘奏有关。
如今,很多人都在传言,老太监黄忠的义孙曾在玉熙宫见过那篇秘奏,说是要效太祖、行重典、致尧舜云云……天下缙绅都十分惶恐,就连九边这种地方,人心也颇为浮动。人人都说,朱墨很快就要像太祖那样,连番掀起大狱,将普天下的严党都杀徒流配……
想到这里,
代王妃终于软下来,轻声道:
“大台吉息怒,我们不是也担心事情做不成吗?何况,我们都死了,朱墨和皇上下一个要对付的不就是您和大汗吗?妾身只是无知女流,什么主意都还要请大台吉来拿呢……”
嗯,
辛爱终于呼了一口气,道:
“王妃明白就好……父汗嘱咐我要问清楚三个问题,你们都听好了,要如实回答,但有一点隐瞒,父汗必不轻饶!”
赵全、代王妃顿时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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