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瑾双手放在桌上,神色平静如常:“那你打算怎么做?”
傅希言没想到自己丢了块巨石到湖里,水花都没溅,就沉下去,之前想好的说辞都没能用上,愣了下才说:“先下手为强!”
裴元瑾面露疑惑。
傅希言调整了思绪,继续说下去:“莫翛然有很多‘衣服’,我就是他亲手织得那件。我母亲怀孕时,他就下了饕餮蛊。饕餮蛊的特性就是吞噬真气、灵魂……未成形的婴儿哪有真气,饕餮蛊能够吞噬的,自然只有灵魂。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我不确定我是我自己,还是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孤魂野鬼吗?”
结合他之前说“莫翛然是我的生父”这句,他的语气简直冷静出奇。
也由不得他不冷静,任何人琢磨一件事琢磨了大半年,最初的愤懑激情都会渐渐消散,开始理智地思考问题。
裴元瑾客观地说:“如果是孤魂野鬼,你应该有前世记忆。”
“我有。”
从偷偷修炼傀儡术,到自己身世的秘密,再到体内的地鉴,一直以来,傅希言对裴元瑾都有所保留,裴元瑾即便察觉了,也从来不问,一如既往地袒护……深情且放一边,单是这份信任,就让傅希言汗颜。
有些秘密如果不能心如止水地带到地下,那就与信任的人分享出来,以免抑郁成疾,活活憋死。所以他今天决定来个秋季大放送。
“我前世是个普普通通的理科生,理科就是数学化学物理生物……嗯,语文和英语也是要学的。我生物学得最差,语文次之。”傅希言絮絮叨叨地说着,尽管事先有过准备,但准备得很有限,至少就裴元瑾这样一个对前世一无所知的人听起来,很是颠三倒四。
不过他没有打断,每到傅希言停顿时,还会适时抛出一个问题让他继续说下去。等傅希言说到自己因为救人而溺亡,他才露出奇怪的表情,虽然一句话没说,可话都在眼睛里了。
傅希言顿了顿,倔强地解释:“我不是笨蛋,我会游泳,会泅水。我没上岸是因为没有体力了……我那时候不胖!”
裴元瑾点头表示了解。
傅希言观察他的表情,确定他相信自己前世是个瘦子,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没提飞机大炮,那些对学生来说,都有些遥远,只是分享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怀念着同学的天真,老师的严厉,考试的难题。
“你知道什么是应用题吗?就是甲和乙永远都不好好走路,一定要一早一晚,一快一慢,然后看他们能不能碰上。要不就是泳池里的水总是一边抽一边加,我那时候就想去出题人的家里贴个标语,节约用水,人人有责!”
这个话题一开始,便有些收不住,等傅希言回过神,发现已经过子时了。
他意犹未尽地喝了口冷掉的酱醋汤,问道:“你相信我吗?”
裴元瑾点头:“我信你。”
不是敷衍,而是在傅希言的描述里,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和平安全、百姓安居乐业的世界。
傅希言对着他深情凝望的目光,突然有些害羞地挠挠脸,心想自己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千千万万的人类,居然是自己穿越成功,来到这个世界,与眼前这个大帅哥相遇。
而莫翛然,就是那勇士迎娶公主时,必须屠杀的恶龙吧。
经过一番叙述,傅希言已经完完全全将莫翛然和自己分割开来。横亘在眼前的,并不是父子这个伦理话题,而是你死我活的博弈。
“我母亲留书里提到,她怀疑莫翛然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所以才急于寻找,甚至制造身体。我猜测,他的灵魂不是与每一具身体都能匹配,不然以莫翛然的个性,绝不会容忍自己在一具相貌平平的身体里待这么久。”
金色面具掀开的一刹那,傅希言对天下第一美男这六个子都要重新定义了。
“所以,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不是傅希言自恋,而是莫翛然三番五次靠近,屡次施恩,花费的心血不可小觑。他说过,投入越大,就越难放弃。
裴元瑾说:“经此一役,莫翛然灵魂受创,短期之内很难兴风作浪。”
傅希言说:“身体受伤可以养伤,灵魂受创要怎么弥补?”
裴元瑾皱眉。
储仙宫也有对灵魂的研究,但仅限于武道上,对修复这件事,却是从未考虑过。
傅希言说:“我在想。莫翛然能够灵魂出窍,借尸还魂,对灵魂的研究一定异于常人。饕餮蛊吞噬真气之后,能够把一部分真气吐出来,那它吞噬灵魂之后呢,能不能吐出来?吐出来的,能不能修复受创的灵魂?”
他每说一句,裴元瑾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不是因为他说得不对,而是因为他说得太对了。莫翛然在天地鉴平静了这么多年,绝不可能是洗心革面,那么,这些年他做了什么?
裴元瑾突然望向傅希言,正好傅希言也看过来,两人不发一言,却立马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都是一个意思——走过留痕,莫翛然在天池边住了这么久,不可能一根毫毛都没留下。
他们在华蓥山上住的是师落英留下的小木屋,就在莫翛然庄园的隔壁。
从木屋出来,不过几步,就到了庄园门口,傅希言叩门。
门内无人应声。
这也在预料之中。据说这座庄园本来是拿来当婚房的,只是莫翛然常年在外,很少住,而师落英则坚持住在小木屋里,所以庄园大多数时候都是闲置的。
傅希言将手放在门上,用驱物术将门闩挪开,随即就听到一阵连续的爆破声从庄园内部响起!
傅希言慌忙推开门,就见庄园上方烟雾缭绕,爆破就在里面。
裴元瑾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
前面堂屋还好,后面的一座两层小楼已经完全坍塌成废墟,因为是木质结构,火还在烧。裴元瑾用真气扑面,可小楼付之一炬,没剩下什么了。
傅希言气得胖脸都抖出波浪线了:“我,早知道我就翻墙进来了。”
裴元瑾说:“一样的。他既然不想让人看到,必然准备了万全之策。”
傅希言说:“这楼里会藏着什么秘密呢?”一想到曾经有个莫翛然的大秘密放在眼前,自己却失之交臂,就心痛得不能自已。
裴元瑾说:“或许什么都没有。”
“啊?”
“就是为了让我们难受。”
难受得开始在废墟堆里捡垃圾的傅希言:“……”
附近的天地鉴门客闻讯赶来,听说莫翛然在庄园里埋了大量响雷弹,不由一阵后怕。在场诸人中,也不是没人动过歪脑筋,只是碍于新任鉴主还在山上,不好付诸于行动,没想到因此竟然避过一桩祸事。
傅希言驱散了众人,与裴元瑾手拉手回了小木屋。
“有人想让我们不开心,那我们就说点开心的吧。”
傅希言说:“我的真元里有只饕餮蛊,但饕餮蛊里有一道地鉴。”他也不知道地鉴该用哪个量词,但天鉴好似是一道光,他便用一道形容了。
裴元瑾微微扬眉,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你得到了天地鉴?”
要知道,师一鸣虽然是天地鉴主,但身上也只有天鉴。地鉴留给了他的女儿,但仅仅作为收藏,并未真正收服过。师一鸣与裴雄极印证武功时,不止一次的惋惜,他浸淫天鉴功法数十年,始终不能完全参透,其中差的,或许就是地鉴里的信息。
天地鉴来历成谜,师一鸣与裴雄极都推测或与上古飞升的仙人有关,里面记载的,可能是飞升的真正秘密。
傅希言若能凑齐天地鉴,也许就能解开这个奥秘。
傅希言心里也很欢喜。
这两天他研究过脑袋里天鉴,功法上都是自己认识的字!就是组合起来有些晦涩,而且第一遍看和第二遍看会有所不同,他还没有摸清楚规律,不敢随意尝试,不过,可以记下来和裴元瑾一起参详。
裴元瑾乐意之至。
天地鉴与储仙宫共同研究早有先例。裴元瑾修炼的《圣燚功》是裴雄极改进版,其中参照了不少天鉴功法的思路。
天鉴有了,地鉴也要跟上。
傅希言提起师一鸣之前说过的剖腹产手术,毕竟是莫翛然留在体内的东西,他自然想要尽快拿出来,只是……
“我想去江城。”
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宋旗云死之前曾经去过江城,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始终让自己心有不安。二来,他看到母亲留书之后,还没有机会和傅辅面谈。不管傅辅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养育这么多年,自己都有义务告知真相。
裴元瑾猜到了他的想法,将他拥入怀中:“好。姨娘正在江城提亲,顺利的话,走的时候,你便是储仙宫真正的少夫人了。”
傅希言抬起头,啧啧出声:“真是便宜你了。”
裴元瑾:“……”
傅希言说:“而且,我想在江城做手术。”
裴元瑾说:“为何?”
在他看来,饕餮蛊这样的祸害,自然是越早杀死越安心。
傅希言抱着他,开始胡说八道:“根据我前世的经验,进产房的时候最好有娘家人陪着,不然在保大保小的问题上,很容易出现分歧。”
“保大保小?”
“只能救一个的情况,你要保我还是保孩子?”傅希言说到这里,自己绷不住先笑了。
然而裴元瑾一本正经地问:“我们还没成亲,孩子是谁的?”
……
傅希言沉吟:“有感而孕?”
……
有感而孕威力无穷,使裴元瑾有感而发,让傅希言好好感受了一番洞房花烛夜的前奏,直到晚餐的烛光熄灭。
去江城,走水路更加稳当,但傅希言当初在南虞的船上频频遭遇意外,对坐船这件事已然产生了心里阴影,原本是抗拒的,可裴元瑾坚持,两人便辞别天地鉴门客,在离华蓥山最近的长江渡口上了一艘客船,重新当起了游客。
小樟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跟着景罗留在涞滩镇,帮朝云收拾诡影组织的残局,另一路充当傅希言、裴元瑾的随从,前往江城。
傅希言从上船的那一刻起,已经做好了遭逢意外的准备,然而,万万没想到……意外竟然来自内部!
傅希言从水里露出脑袋,眼睁睁地看着客船越行越远,裴元瑾站在船尾朝自己招手……
无情丈夫竟然抛弃夫人,独自乘船离去——这是何其惨不忍睹、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画面!
傅希言吭哧吭哧地摆臂,双腿一蹬,就将自己推出数丈,一路追到船尾。
裴元瑾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努力。”
傅希言为了不让自己的掉队,不得不一边蹬腿一边问:“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裴元瑾说:“你说你前世是溺亡的。”
傅希言不可置信地问:“你希望我重蹈覆辙?”
裴元瑾看了他一眼,或者应该说,白了他一眼,总之表情不太愉悦:“避免重蹈覆辙。”
傅希言无语:“我已经是入道期了,沉下去都死不了的吧。”说着,果断放弃挣扎,让整个人沉到了水下。
裴元瑾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想到傅希言已经死过一次,心里就莫名地有些恐慌,想要弥补点什么,回头想想,也的确有些可笑。
他现在做得再多,也救不了前世的人。
如果他救了前世的人,就遇不到眼前的傅希言。
这本身就是互相矛盾的。
他跃入水中,将人从水里提起来。
傅希言直接摆烂,身体、手臂和腿都僵直不动,只有两只脚板在微不可见地拨着水。
裴元瑾抱着回到船上,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其他船客的关注,他只好匆匆带着人回到船舱换衣服。
傅希言洗过澡,喝过姜汤,两脚一翘,问道:“知道错了吗?”
裴元瑾居然点了点头。
傅希言来了兴致:“错哪了?”
裴元瑾总结错误:“只锻炼泅水是不够的。”
“啊?”
很快,傅希言就知道了,原来比男友化身游泳教练更可怕的是——他要当全科老师!好好的返乡之旅,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研学之旅。船长都不知道这艘船还有这种功能吧。
傅希言:“……”
要不他还是在水里泡着吧。
消息没长腿,却跑得比人更快。
当傅希言还在长江的船上兢兢业业地做着裴老师的好学生时,罗市一战的战果已经随着风儿飘向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传到江城时,整个城池还沉浸在储仙宫派人向湖北巡抚四公子提亲的震惊中。
如储仙宫这般的江湖顶级大派,一举一动备受瞩目,储仙宫少主自然不必说,一出生就享受着明星般的待遇,丝毫不比南虞北周的皇子差,甚至因其武功超卓,比那些没有崭露头角的皇子要更引人遐思。
尤其达成一年之内连闯北周南虞皇宫的光荣战绩之后,民间对他的好奇与议论几乎达到了顶峰,按前世指标,其热度远在北周三皇子,南虞小皇帝之上,闺中少女中的人气尤高。
于是,被提亲的傅希言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少女心目中的头号情敌。
少女们万分不解,一个平平无奇的胖子,凭什么就能占据储仙宫少夫人这个宝贵的名额,尽管知道就算裴元瑾不娶他,也轮不到自己,可这并不妨碍她们的羡慕嫉妒恨。
直到傅希言继承天地鉴,成为新一任的天地鉴主,不般配的说法才渐渐销声匿迹。这其中,当然也有巡抚大人暗中派人在引导舆论的功劳,但追根究底,还是天地鉴主这个身份镇住了那些不和谐的声音。
即便天地鉴这些年落入了莫翛然的手中,可在人们心目中,天地鉴主还在,那天地鉴就还是与储仙宫共执牛耳的白道领袖。
如今莫翛然被打跑了,天地鉴传入了傅希言手中,那傅希言当然就继承了白道领袖的身份。
而裴元瑾是储仙宫的继承人。
这世上还有更般配的关系吗?
就算北周三皇子和南虞小皇帝联姻,都达不到这种效果!
所以当傅希言和裴元瑾抵达江城时,听到大家议论婚事,都是赞同的态度,都觉得天地鉴主竟然是他们巡抚的儿子,实在与有荣焉,若是储仙宫抬来的不是聘礼,而是嫁妆,那就更好了。
虽然秦姨说过,只是走个礼,不必纠结嫁娶,可根据婚姻流程,这个时间抬来的,只能是聘礼,婚礼当天抬走的,才是嫁妆。因此,这段婚姻中双方的关系,百姓心里自有一杆秤。
傅希言上岸后,原本在茶馆里歇脚,等小樟他们租来马车,可是听着听着,茶馆里的人已经开始操心天地鉴和储仙宫下一代继承人的问题,便有些坐不住了。
裴元瑾是裴家独子,裴雄极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如果过继只能选择傅家这边。傅家大公子已经娶妻,二小姐也在筹备与刘家的婚事了,三公子虽然在外游学,可想要结亲的人家都可以排到洛阳去了。最小的五公子……那的确还是太小了,用不上。
总之,只要裴傅联姻,傅家未来一片光明。
而江城,自然是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傅希言偷偷瞪着那个高谈阔论的短衫男子,心想,你倒是与有荣焉,老子却是脚趾扣地,尴尬要死了。
裴元瑾突然轻笑了一声,等傅希言看过来,才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倒也是个办法。”
傅希言沉默了会儿说:“那,要不还是等等老五吧。”
就傅礼安、傅冬温这两个狐狸,自己要是敢觊觎他们的孩子,闹到你身败名裂信不信?……还是老五好骗些。
在江城傅家认真做作业的傅晨省突然打了个大喷嚏,直接毁掉了快要写好的一张大字。他揉了揉鼻子,忍不住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四哥什么时候回来,自己的劳逸结合什么时候才能重现。
仿佛冥冥中感应到了他家可爱老五的传召,傅希言赶在日落之前,坐着马车来到了傅家。这是傅辅在江城上任后,傅夫人新置办的房子,围墙占了半条街,气派非常。
傅家对面,就是秦姨洪姨暂住的房子。她们送完聘礼后,准备将请期、迎亲一并办了。要是傅希言没打算回江城,此时就应该收到她们催促的信件了。
傅希言和裴元瑾在两家门口道别。
一来,秦姨洪姨才是裴元瑾的家人,远行回来,自然要先见长辈。二来,傅希言也想和傅辅单独谈一谈。万一结果不好……裴元瑾自然也没有上门的必要了。
傅希言进门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然后踏着看似沉稳其实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进了傅家。
傅辅已经下衙了,正要吃饭,听说他回来,立刻打发管家加菜,自己则端坐在客堂里,翘起尾巴等着新任天地鉴主过来请安。
不管儿子在外面获得了多大的成就,自己都是他老子。
傅夫人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傅辅大好心情被打断,有些不悦:“怎么?”
傅夫人说:“内敛些。望子成龙和小人得志还是有区别的。”
傅辅:“……”
经过傅夫人□□,傅希言看到的父亲,又是一个正常的父亲了。
大半年不见,傅家诸人都没什么变化,嘘寒问暖不可免,但熟稔的态度仿佛他就是出门打了个酱油回来。
倒是吃饭时,几个姨娘好奇地问起南虞皇宫和天地鉴发生的事,傅希言一一道来时,才产生了自己原来已经离家很久了的念头。
饭后,傅夫人起身带着众人离开,傅希言看着人越来越少,心突然有点慌,类似于考试没及格,却要父母在试卷上签字的心情。
傅礼安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走时还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是亲大哥了,安慰鼓励从来不少,顶包背锅从来不到。
傅希言又盛了碗汤喝。
傅辅皱眉:“汤都凉了,要喝让厨房在热一热。说吧,出什么事了?”
傅希言讪讪地放下碗,想着不能一开始就说得太严重,最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让他慢慢的接受,毕竟自己看到留书时,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了,好在年纪轻,心脏血压都还健康,硬扛了过来,但傅辅这把年纪,实在不能太受刺激。
他想了想,斟酌道:“后院出了点事。”
傅辅大惊:“你后院出事了?”傅希言的后院不就是裴元瑾吗?难道还有第二个?那不管第二个是谁,只要有,那就铁定出事了!
初秋时分,傅辅额头就冒出了冷汗。
傅希言怕他吓出好歹,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是你的后院出了点事。”
傅辅松了口气坐下来:“那就好,嗯?我的后院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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