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渐行渐止,  云渐散渐淡,阳光姗姗来迟,并未带来多少暖意,但总归是拨云见日,  落下久违的光明。

    傅希言有千言万语要说,  可看到乌玄音死也要爬过去的那顶轿子,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

    “这是谁?”

    裴元瑾手一翻,  赤龙王落回他的手心。

    今天他连战四位武王,  一位武神,身体已经疲劳至极,尤其刚刚灵气抽空,  他一直用体内真气消耗,  差点让真元守不住丹形,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  如今灵气恢复,  他也只能一点一点慢慢调养,可是离地鉴修复的巅峰期,  尚有一段距离。

    傅希言看看天,  小声问:“为何今天没有雷劫?”

    裴元瑾抬手摸摸他的头,  没说话。

    今日应对仓促,是强行破开真元,  直到左肩受伤,  才依稀感应到雷劫将至,可是地鉴修复了他的伤势之后,那种感应就随之消散了,  幸好真元里的真气倒还能用。

    不过他并不觉得可惜。今天战况凶险,  傅希言刚刚又突然昏迷,  他若贸然升级,祸福难料。

    傅希言看着乌玄音和轿子里的人说话,正想着要不要用什么东西偷袭一下,就看到轿子里伸出一只手,对着乌玄音一捏,就抓走了她的魂魄,不由瞳孔一缩。

    他刚刚在天地鉴里学会了《精魂诀》前三式,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拿捏莫翛然的制胜法宝,如今发现擅长拿捏的,另有其人。

    傅希言又问了一遍:“轿子里的是谁?”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能让乌玄音临终求助,能让两个武王当轿夫,轿中人岂非……比武神更加厉害?穷极他们的想象,纵观南虞北周西陲北地,谁有如此大的排场?

    傅希言想到莫翛然,天地鉴主拼死一击都杀不死的人,或许有这个资格?

    乌玄音临死前的请求,并非无人听到,轿子里的人既然答应了她杀傅希言和裴元瑾,就意味着今日这场武林大会还没有结束。

    看着连番大战后,依然昂然挺立的裴元瑾,哪怕是先前站在南虞朝廷这边的江湖人也不由心生佩服。

    想要偷偷溜走的云中碑看着两人的模样,脚下像在校场生了根,半晌后,叹了口气,绕到两人身后。

    此时的校场都在屏息等待轿中人的后续,腿麻了都只是从立正变成稍息,他一走动,难免引人注目。

    何思羽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如今谁也不敢小看他手中的月魂枪。同样的武器,在不同的人手中,作用也不是大大的不同。

    云中碑脚步微顿,手中的傅贵贵看到两个爹,已经哎呀哎呀地大叫起来。

    傅希言看到女儿,慌忙要下去,身体一动,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了裴元瑾身上,一边解,一边说了个只能自己听懂的冷笑话:“没有手机号的年代,也只能这么绑定了。”

    他解开绳扣,从裴元瑾身上滑下来,跑到云中碑面前,伸出手,云中碑这时突然有些不舍得了,可惜傅贵贵对他毫无眷恋之情,俩爪一蹬,翅膀扑棱两下,就扑进了傅希言的怀里。

    傅希言抱着胖墩墩的女儿,有种从幼儿园接女儿的幻觉,下意识地感谢道:“谢谢云老师。”

    听到“谢谢云老”的时候,云中碑觉得他还算懂点礼数,到“云老师”,就有些受宠若惊了。傅希言不必显山露水,光是天地鉴主、储仙宫少主伴侣两个身份就足以令他独领风骚,自己纵然再老个一百岁,也万万当不起“老师”二字。

    他脸色黑红:“不敢当。”

    傅希言也不觉自己说错了啥,抱着女儿就要往回走,云中碑忍不住道:“傅鉴主留步,我有一事不明。”

    傅希言回头看他。

    “你为何将赤鹏交给我?”这也是他始终想不通的地方。那日,自己与他二人的见面明明很不愉快。

    傅希言脑中闪过数个回答。

    有敷衍的:“顺手。”

    有狡猾狡猾的:“因为我们三天前有接触,把傅贵贵丢给你,灵教方面就会以为你和我们是一伙的。”

    也有好似真诚又似欠揍的:“看你年纪大,应该有养孩子的经验。”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体面:“元瑾欢迎你回北周,我相信他不会欢迎坏人。”

    云中碑神色一动,为曾经有过的小心思而暗生愧疚。

    傅希言走到裴元瑾身边,何悠悠突然小声说:“我不是好人吗?”

    傅希言想起那个策马而来的红衣少女,微笑道:“你当然不是。”然后在她勃然变色之前,飞快地说,“你是大好人。”

    两人正说着话,傅希言就感觉旁边吹过一阵风,裴元瑾手持赤龙王,向前突进数丈,临近黑轿,却骤然留步。

    他的正前方,一个禁军卫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黑轿。他身上头盔铠甲在半途散开,露出一抹如天外飞仙般潇洒轻盈的身影,很快没入轿中。

    与此同时,

    被斩断半条腿的圆脸僧人突然一跃而起,一掌打向身边的南岭派次徒。他出手太快太狠,几乎未留半分余地,次徒被他一掌震碎心脉,却很快魂魄出窍,冲向了他。

    随即,两人魂魄同时消散于天地。

    此时,黑轿却诡异地沉寂着。

    仿佛刚刚一个人飞进轿子里只是众人的一种错觉。

    傅希言抱着傅贵贵,快步走到裴元瑾身侧,低声道:“什么情况?”

    裴元瑾说:“刚刚飞进去了一个人。”

    “所以现在一顶轿子里有两个人。”傅希言说完一句废话,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冷笑话,“现在轿子在震吗?”

    ……

    裴元瑾——婚后的男人秒懂。

    见轿子始终一动不动,祝守信按捺不住了,要知道乌玄音临终前可是托付对方杀死傅希言和裴元瑾的,若今日这两人死在这里,那小皇帝尚有控制局面的机会,如若不然,整个南虞朝廷都会陷入被动。

    谁都知道傅希言是天地鉴主,可还有多少人记得,他还是北周永丰伯四子?

    祝守信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

    里面安静如死。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

    就算刚刚进去的是个刺客,得手了总归出来吧?

    若是刺客失手,那里面的人难道不该把尸体丢出来?

    退一万步说,两人好死不死地同归于尽,那总该有点打斗动静,为何那人进去之后,原先那人也不说话了?

    祝守信问了几句,始终没有得到回应,越想越觉得不对,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悄悄地揭开了轿帘,随即平静地轿帘放下,高声道:“是。传大人令,刺客身份不凡,速速回宫。”

    他一挥手,立刻有禁军上前,将圆脸僧人和南岭派次徒的尸体拨开,抬起轿子往外走。

    祝守信走在轿子后面,一边走,一边警惕着裴元瑾和傅希言那边的动静。刚刚力挺南虞朝廷的江湖人见状,哪里不知是轿中人出了问题,当下一阵慌乱,有人带头从围墙跳了出去,很快带动了其他人,连中立的也不敢再留,纷纷奔逃。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校场中就剩下那些支持裴元瑾的人了。

    傅希言朝他们不断拱手:“多谢各位今日仗义相助!大恩不言谢,傅希言铭记。”

    当即有人朝他们还礼:“新城遭难时,竟由储仙宫挺身而出,我等甚为惭愧,今日一战,不过是报答裴宫主与各位长老援助我南虞百姓之情!还请傅鉴主莫要放在心上。”

    其他人附和道:“傅鉴主闯临安皇宫时的质问,令人振聋发聩,我等惭愧啊!”

    “只恨当日不在新城与裴宫主并肩作战,又未能去临安为两位摇旗呐喊,这次总算赶上了一回,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仰慕裴宫主久矣!得见少主英姿,如见裴宫主亲临,果然虎父无犬子!”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傅希言感动是很感动,可看到还有人在流血,忍不住心疼心悸:“谢谢谢谢,这个……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疗伤?”

    一个胸膛流血的汉子还在拍胸:“习武之人,真元在,命就在,不怕啊!”

    傅希言看着就胸疼。

    裴元瑾说:“为防朝廷杀回马枪,你们还是早些离开临安为妙。”

    “不错,朝廷真是阴险。今日居然用车轮战,幸好少主武功盖世,才叫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呸!”

    “我们就先走了,欢迎少主有空来我凤形山做客!”

    “我们在白鹤湖恭迎少主与鉴主大驾!”

    ……

    众人纷纷向两人告辞,云中碑和何思羽父女留到最后。

    云中碑有些别扭地问:“刚刚轿子出了事,你们为何不乘胜追击?”

    傅希言问:“追谁?”

    云中碑被问住。

    祝守信是皇帝走狗,杀不杀无关大局。轿中人虽然答应乌玄音要杀他们,却没有动手,他们至今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如何动手。

    云中碑不舍地看了眼乖乖蹲在傅希言怀里的傅贵贵,道:“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后轮到何思羽父女。

    傅希言看着何思羽的表情有些复杂,何思羽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也极复杂地回望了他一眼。

    在齐福客栈表现得极为冷淡的少女不知两人间汹涌的暗涛,一改冰霜美人的人设,对着傅希言莞尔一笑道:“我交给鱼熊兼的纸条,你们看到了吗?”

    傅希言点点头:“他压在杯子底下。多谢。”这是少女第二次向他们通风报信,告知武林大会哪些人已经被朝廷收买,其中就有南岭派。

    何悠悠道:“大恩不言谢,你记心里就好了。”

    傅希言迟疑地看向何思羽:“其实,我一直想问,何掌门为何改变主意,与灵教分道扬镳呢?”

    何悠悠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希言说:“那日,何掌门是否去了新城?”

    何思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去了。”

    “是否动手了?”

    “嗯。”

    “是保护南虞百姓,还是保护班轻语?”

    何悠悠脸色大变,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踏出一步,被何思羽伸手拦住。他说:“当日,我被请来为灵教助拳。”

    正因为这段渊源,所以乌玄音和小皇帝才会邀请他参加武林大会,万万没想到他中途反水。

    傅希言谨慎地问:“可有苦衷?”

    何思羽想了想,摇头道:“不算苦衷。”

    傅希言叹气:“你今日帮我们是愧疚当日所为而做出的弥补?”

    何思羽直白道:“不是。我想探索更高的境界,但新城阵法被破,班轻语晋升武王却死在裴元瑾的剑下,我对灵教已不抱希望,所以想用这次的人情,请储仙宫帮我一个忙。”

    傅希言说:“你说。”

    何思羽说:“我要杀一个人,我担心失败,所以希望用这个人情换储仙宫为我报仇。”

    何悠悠着急道:“爹?”

    何思羽被她一喊,像是想起她来了,补充道:“还有,若是不嫌麻烦,请代为照顾这个孩子。她并非我的亲身女儿,只是收养的。”

    傅希言:“……”

    这是哪里来的钢铁直男。就算是收养的,也没有必要对着不太熟的人大声嚷嚷出来吧,你看老傅在这方面做的多好,连枕边人都瞒着。

    何思羽见他一脸不认同,解释道:“你修炼傀儡术,他追杀傀儡道,或许有一天,你们会遇到菲羽,我不想让她误会。”

    想到菲菲姨,傅希言心中一痛,强笑道:“之前就听人说气过你们的故事,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何思羽淡然道:“我们被人追杀,我去引开追兵,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傅希言:“……”

    这好像和故事女主角说的不是一个版本。

    他不知道何思羽是否真的神情,他并非月老,也无意于评判他人的感情,只是,既然别人心里还有一丝希望,他又何必去做那个恶人。

    “你准备杀谁?”

    何思羽说:“铜芳玉。”

    傅希言大吃一惊,不由看了裴元瑾一眼,似乎在问,铜芳玉的武功到底有多高,竟然让一个武王都要写好遗书才敢去杀人?

    一想到自己当年竟然靠着一张嘴,从一个可能是武神级别的超级高手手里逃脱出来,他就有种大大、大大的荣誉感。

    何思羽说:“铜芳玉不难杀,但万兽城有一个白虎王。我去过一次西陲,试探过一,差点不能活着回来。传说他的武功已经是裴宫主、老鉴主这一层级。”

    傅希言说:“你有没有想过,可以趁着铜芳玉离开万兽城的时候下手?”

    他就见过她带着悬偶子两个人在外面闲逛!

    这就是命运的参差啊。他的避之唯恐不及,是别人的求之不得。

    “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回万兽城了。北周朝廷正在缉捕她,短期内,她不会再离开。而我已经是武王巅峰,没有太多的机会。”

    他说着,退后两步,银枪背在身后,枪尖斜指地面:“来吧。”

    傅希言一怔。

    “我若输了,你便杀了我,再帮我杀铜芳玉;我若赢了,你就放了我,让我去杀铜芳玉。若万一事败,你们一样帮我杀铜芳玉。”

    总之就是,铜芳玉必须死。

    裴元瑾赤龙王微微抬起,又被傅希言握着手,慢慢压下。

    傅希言说:“好,这一局我来打。”

    何思羽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

    何悠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在她看来,只是入道期的傅希言提出这样的要求,分明是要放水。

    何思羽显然也是这么以为的。换做以前,他未必会接受,可此时,想要亲手杀死铜芳玉的心情占据上方,让他决定收下这个人情。

    他手中的月魂枪一抖,人已经冲了出去。

    傅希言站在原地,身体一动未动,眼中的世界却剥离了物质,变成了灵气的世界,天地的灵气,其他人的魂魄,还有凝聚在那杆枪上的白色灵魂。

    他抬起手指,微微一勾,何思羽手中月魂枪猛然一震,震得何思羽魂魄一颤。傅希言能看到他魂魄甚至散出了几丝。

    何思羽下意识地放开月魂枪。

    月魂枪乘势飞到半空,调转枪头,对着何思羽的脑袋轻轻地敲了下去。

    何思羽单手格挡,却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使他整个人差点陷入浑浑噩噩的境地。他单膝跪地,右手朝天,真气在掌心虚托着,一边阻止月魂枪的再度攻击,一边问:“你怎么会用月魂枪?”

    明明之前不久,傅希言还被月魂枪给震得昏了过去。

    傅希言老老实实地说:“刚刚学会的。”

    何思羽微微抬头:“我是月族人。月魂枪是族中圣物,数百年来,无人能够真正发挥出它的威力,我利用月族的血脉,大概能用十分之一,你还在我之上,为什么?”

    傅希言想,我学的《精魂诀》,专门用来对付魂魄,应该算专业对口吧。

    但他没打算说实话:“大概有缘吧?被它敲了一下,我就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不知道他的哪一句触动了何思羽,他突然说:“我们不用再打了,我认输。”

    何悠悠忍不住惊叫:“爹?!”

    何思羽说:“愿赌服输,万兽城作恶多端,不输灵教。我希望二位能信守承诺,在有生之年,杀死铜芳玉。还有,月族凋零,族中除我之外,应该也没有第二人能用月魂枪了。与其让灵器蒙尘,不如借给有缘人。只是,若有一日,傅鉴主飞升,或是月族有第二人能用它,就将它还给月族。”

    傅希言看着这柄枪,犹豫不决。

    何思羽说:“傅鉴主不必推辞,就当是照顾我女儿的酬劳吧。”

    傅希言想:他倒不是客气,主要是月魂枪太大,不方便携带。他正想着,月魂枪已经挑起了被他丢在地上的布条,不经他的同意,就擅自将它和傅希言绑定了起来,绑完后,傅希言就听“duang”的一声,枪杆掉在了地上。

    光溜溜的枪杆显然不怎么好绑。

    何思羽站起来,淡淡地说:“最后,我希望二位将我埋在新城,若是新城人泉下有知,看到我死了,应该挺高兴。嗯,我也会把乌玄音、班轻语、郭巨鹰和桃山兄弟的死讯带下去。”

    傅希言发现他嘴里说不愧疚,可心里的账倒记得挺清楚。

    傅希言补充:“诡影宗主也死了。”

    何思羽一愣,道:“原来只剩我了。”

    他缓缓抬起手,何悠悠尖叫着扑过去,被他一掌挡开,傅希言见他死意已决,不似作伪,连忙道:“等等!”

    何思羽向他看来。

    傅希言身上的布条扯下来,又将靠着自己后背的月魂枪丢给他:“想杀的人还是自己动手更好。尽量不要把麻烦贷给别人。”

    何思羽抓着枪,想了想道:“好。”

    何悠悠怕傅希言反悔,拉起何思羽就跑,傅希言在他背后问:“你杀铜芳玉,是为了银菲羽吗?”

    何思羽停住脚步:“是。”

    “若是,银菲羽根本不在乎呢?”

    “那也要杀。”

    傅希言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不管你要不要,反正我一定要给吗?”

    裴元瑾说:“若是没有铜芳玉的追杀,他和银菲羽就不会分开。”

    “但菲菲姨说他明明是自己跑了,还推她……”傅希言说了一半,恍然大悟,摇头道,“中年人的爱情啊,真是……”现实又伟大。

    裴元瑾说:“白虎王在西陲成名已久,论武功,应该远在铜芳玉之上,却不知什么原因,甘心奉她为城主。”

    傅希言说:“要不是因为爱情,要不是因为铜芳玉够笨。”笨蛋岂不是很适合当傀儡?

    他和裴元瑾对视一眼,白虎王若是恋爱脑倒还罢了,若真是后者,那么,他不仅是武功,怕是连心机也深不可测。

    傅希言晃晃脑袋,暂时放下这些烦恼。不管怎么说,班轻语死了,桃山兄弟死了,乌玄音死了,他们南虞之行的目的已然达成!

    “不过,”傅希言看着那顶黑轿停留过的地方,“我始终觉得这顶轿子和后来的那个刺客很古怪,古怪得很熟悉。”

    裴元瑾道:“僧人反水的那一幕,很像傀儡术。”

    傅希言击掌:“控灵术!”

    若刺客是莫翛然,那轿中人又是谁?连莫翛然都要偷袭才敢出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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