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将起未起。

    军营宁静的夜里,  任谁都看不出在不久之前,这里差点发生兵变。

    老将军们还在费尽心机地想着如何保留自己的权力,纪酬英已经手持圣旨和兵符,  三下五除二地接管南境大营,又派人去各卫所传旨、驻扎,  等老将军们回神,  大势底定,  覆水难收,  加上霍原曾信誓旦旦地说刘坦渡已被张阿谷拿下,他们更是失去了反抗的斗志。霍原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今悔之晚矣。

    裴元瑾溜达一圈,  没发现什么问题,  又去了一趟烽火台。狼烟不起的烽火台,就好似一个不冒烟的普通烟囱,  燧长正带着人添加新的柴火。

    裴元瑾凌空越过,  从上方远眺,  西面平原一览无遗。狼烟示警,  敌从西来?

    他在空中潇洒转身,  体内真元如金丹一般滴溜溜地转动着。金丹期乃是以身体为炉鼎,炼制真元为金丹,经过南虞的连番鏖战,  火候已至,就差一口气了。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军营,蓦然听到有人喊霍将军,  想起芬芳夫人私宅遇到的霍姑娘,  脚步顿时一顿。

    正中央的营房内,  几人正在说话。

    一个粗犷的声音道:“纪世子好生惬意!才多久的工夫,  就这么不当自己是外人。就算你有圣旨,有兵符,也不能不和刘将军打个招呼吧?将置刘将军于何地?”

    被唤作“纪世子”的人回答十分冷静:“边境换防自古有之。刘将军那里,陛下另有安排。”

    “说得好听,当我们不知道使者已经将刘将军囚禁起来了?”

    “使者代天行走,如陛下亲临,闭门密谈,也是皇恩浩荡。”

    “就算是死,也要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吧?刘将军驻守边境多年,陛下总不能……一声不吭就缴了刘将军兵权吧?”

    “你的话,便是缘由。”皇权天授,兵权皇授。当他说陛下不能缴兵权时,便已经将刘将军推到了火坑。

    “……”

    裴元瑾不耐烦听他们打嘴仗,略站了站,便准备回去,就听急促的马蹄声朝着军营的方向奔来。

    从他的方向,刚好看到带头的刘坦渡,以及略微落后半个马身的傅轩和傅希言。

    营房众人闻声出来,几个老将军看到刘坦渡,激动得虎目含泪,倒是霍原见刘坦渡和傅轩同来,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双方都有千言万语要说,还是刘坦渡嘴快一步,问起狼烟,将军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刘坦渡听说海西公世子奉旨换防,面色微变,转瞬又露出果然如此的坦然。

    老将军哭喊:“听说使者囚禁将军,某恨不能以身代之!”

    刘坦渡皱眉:“何处来的谣言?”

    老将军一愣,看向霍原,霍原“激动”地上前道:“将军你平安归来便好,军中诸事还需你坐镇操持!”

    刘坦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他与傅轩同来,自然知道千户所发生的事。但他与霍原认识多年,相交莫逆,一时也不能确认他这般作为的用意,便含糊地应了一声问:“纪将军在何处?”

    老将军看了眼身后的营房。他们这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纪酬英若有心应酬,也该出来了,他不出来,自然是在摆架子。

    老将军心中不满。

    纪酬英虽然是海西公世子,官职却是定国将军,略低于刘坦渡的骠骑将军。

    刘坦渡拍拍他们的肩膀,率先往营房走,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人。

    傅希言正拉着裴元瑾为两人介绍。

    早在老将军们提到海西公世子时,他就忍不住溜了过来,正好遇到从屋顶下来的裴元瑾,便拉着进屋见礼。

    纪酬英看到傅希言愣了愣,等他自我介绍才将信将疑地问:“你是希言?”北周第一美人的画像还未流传到西陲,他并不知道原来自家内侄瘦了以后是这般模样。

    傅希言指着裴元瑾发髻上的赤龙王说:“这是赤龙王,所以他是裴元瑾。因为他是裴元瑾,所以我是傅希言。”

    纪酬英忍不住笑道:“这不着调的模样,的确是傅小四没错了。”

    傅希言无语道:“说好了不叫小四的。”

    纪酬英摇摇头,正要说话,就见刘坦渡一行人进来了。他连忙上前,抱拳道:“刘将军,久仰久仰。”

    刘坦渡一边回礼,一边意有所指地说:“万万没想到,我与将军有生之年竟在南境相见。”

    纪酬英说:“换防南境,还需将军鼎力协助。”

    刘坦渡似笑非笑道:“世子来如星流霆击,动如秋风扫叶,何须我多事?”

    纪酬英不在此事上纠缠,改了话题:“听闻将军与使者有些许误会?”

    刘坦渡眸光看向站在纪酬英身边的傅希言,傅希言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刘坦渡微微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还是先接圣旨吧。”

    像调防的圣旨,本该由刘坦渡来接,然后双方做交接。纪酬英为免夜长梦多,才快刀斩乱麻,先斩后奏。

    刘坦渡提议接圣旨,便是要好好做个交接,纪酬英自然求之不得。

    傅希言和裴元瑾不愿凑热闹,两人跑去外面,只是里面的声音依旧陆陆续续传来。听建宏帝在圣旨里要求傅轩随刘坦渡回京述职,不由冷哼了一声。

    他见裴元瑾看自己,便小声道:“狗皇帝打了一手好算盘。”

    建宏帝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傅家接手南境!他让傅辅、傅轩借婚事打击刘家,并押送刘坦渡进京,只是为了给纪酬英铺路。

    想也是,若是傅家刘家撕破脸,只怕南境军心便会动荡不安,内部纷争四起。此时,纪酬英以第三方的身份出现,反而能渔翁得利,收获奇效。

    建宏帝人选也选得极妙。

    他说:“打压刘坦渡,再从傅家手中抢走硕果,放眼北周,只有姑父能做到了。”

    纪酬英是傅惠然的丈夫,傅辅、傅轩的妹夫,傅家在镐京抬不起头的那些年,海西公府还是提供了不少帮助的。光凭这层关系,傅家就不可能与纪酬英翻脸。

    看建宏帝身在镐京,决胜千里。一番运作后,这江陵城里竟然都在他的计算之下。

    傅希言听里面说得差不多,对裴元瑾说:“我想送叔叔回镐京。”

    北地联盟对刘坦渡势在必得,他怕路上又出幺蛾子。虽然刘坦渡之前斩钉截铁地选择留下,但人性本就复杂,今日明日后日,谁能保证日日不变?何况刘焕失踪,十有八|九与北地联盟有关,刘坦渡对陷自己于不义境地的刘夫人都心软地收殓尸首,那养了二十年的儿子难道能说放就放?

    还是要看着才放心。

    裴元瑾说:“我陪你。”

    傅希言说:“对了,要把香囊给虞姑姑。”

    裴元瑾早就想看看和尚给的香囊了,真的见到后,眉头一皱,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实在是,实物与想象中的香囊差距太大,还血迹斑斑的。

    傅希言说:“我觉得这个香囊的背后一定有故事。”忘苦要是编故事,也没必要特意找这么一个香囊来。

    “忘苦说送出香囊的人在北地。你知道虞姑姑和北地有什么关系吗?”

    裴元瑾很认真地想了想:“口味偏北方算吗?”

    “……”傅希言道,“算了吧。”

    交接如此顺利,是纪酬英来时没有想到的,但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明显是多方运作后的结果。傅轩也没有多言。

    今天局面不是纪酬英所能左右的,只要他们一日为北周臣子,就要接受头顶有个北周天子指手画脚的结果。倒是刘坦渡今日的种种选择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刘坦渡心情十分复杂。

    他在南境经营多年,一朝放弃,怎么可能不痛心疾首?但是自张阿谷死在刘夫人手中,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

    只是在离开军营之前,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提审霍原。

    假借他的名义清洗千户所,又制造他被张阿谷囚禁的谣言,霍原图谋太明显,很难令人忽略。

    他要求将霍原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

    纪酬英刚承他的情,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

    傅轩要求陪审,被拒绝了。

    傅希言见傅轩一脸愤愤的模样,朝他比了个我去偷听的手势,然后偷偷绕了一段路,躲过老将军们的视线,和裴元瑾一起当起了屋顶君子。

    时近夜半,万籁俱寂,连星星都陷入沉睡,桌上的灯火蔫蔫地提不起精神,好似有个无形的声音在暗中高唱着睡吧睡吧。

    可刘坦渡与霍原两人面对面坐着,眼睛睁着一个比一个大。

    刘坦渡问:“刘焕在何处?”

    霍原还想抵赖,解释自己完全是为了维护刘坦渡在南境的地位,絮絮叨叨地数落傅轩的不是。

    听得傅希言拳头发痒。

    刘坦渡显然不受他的蛊惑,单刀直入地问:“你何时投靠北地联盟的?”

    霍原还想装傻。

    刘坦渡说:“知府衙门的涂军师也是你们的人。”要不是为了通缉北地联盟的人,寻找刘焕,去了趟知府衙门,他还不知道知府已多日未露面,日常事务竟由一个师爷越俎代庖!

    霍原实在抵赖不掉,换了一种方式:“你可知刘焕的真实身份?”

    刘坦渡面色一僵。

    没有人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不是自己的儿子。

    霍原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他的养父,凭借这层身份,若他日他登上大宝,你就是实质上的太上皇。大好前途,因何而放弃?”

    刘坦渡冷冷地看着他:“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霍原说:“刘焕是云中王之子,真正天潢贵胄。北地联盟盟主温鸿轩是云中王旧日部下,有他辅佐,刘焕未来贵不可言!”

    听说刘焕是云中王之子,傅希言和刘坦渡都愣了下。

    因为牛将军是陇南王旧部,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刘夫人带的孩子,应该是陇南王的孩子,没想到是云中王后裔。

    “他生母乃是容惠,容家即便蛰伏一时,日后也会为他披荆斩棘。”霍原越说越激动。他知道的这些都是温娉用来引诱他的,字字句句都说入他的心中,此时复述,更是添加了不少自己的情绪进去。

    刘坦渡说:“胡言乱语!刘焕乃我亲子,你即便要偷梁换柱,也不必把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

    霍原说:“事情真相,你我心知肚明。将军,我只是希望你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眼下的局势。南境若真由纪酬英做主,日后老鲍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

    刘坦渡面色阴沉地盯着他。

    霍原还在喋喋不休,傅希言却没听到刘坦渡的声音,他有不祥的预感,难道刘坦渡被说动了?要是刘坦渡变卦,这里是南境军,一呼百应,说不定真能把纪酬英重新掀翻了过去。

    他虽然不喜插手朝廷的事,可亲人遇到危险,还是不得不出手的。

    他紧张兮兮地等着刘坦渡做最后决定给,然后等到了……刘坦渡杀了霍原。

    ……

    这是什么路数什么剧情?

    刘坦渡杀完人之后,将手里的刀塞到霍原手中,说他假传军令被发现,畏罪自杀。

    傅希言:“……”

    这自杀的现场,假的不用勘查都能看出不对劲啊。

    偏生,的确没人来勘查。

    刘坦渡快刀斩乱麻地定了罪名,今日随霍原一道去千户所的人也都按军法处置。这件事既然在纪酬英上任之前发生,他自然就听从前任的判断。

    傅轩原本还想对千户所发生的事算算账,没想到还没出手,对方就已经将事情办妥,这口气只能缓缓咽下去。

    等他们骑着马从军营出来,东方已翻出了鱼肚白的刘坦渡和傅轩心事重重,都没有多言,傅希言靠在裴元瑾的怀里,呼噜呼噜睡得正香。

    回到江陵城,傅辅还在刘府,为了等他们,一夜未睡,见他们回来才松了口气,又听傅希言说纪酬英来了,在短暂的错愕之下,便明白了建宏帝的如意算盘。

    “看来,在陛下心目中,最可靠的始终是海西公啊。”不过傅辅并未觉得嫉妒或不公平,一来傅家与海西公府是亲家,多年来关系不错,受过对方不少恩惠。二来,建宏帝也没有看错人,他一开始并不打算和刘家硬碰硬的,做不到纪酬英那样令行禁止。

    想想别人长处,想想自己短处,眼红病自然不会发作。

    “但北地联盟的人还没有抓到。”傅辅担忧地说,“他们一直图谋南境,如今南境落入你姑父之手,他们会不会对你姑父下手?”

    傅希言道:“他们杀了姑父,也没有合适的人手接管南境,没有必要。”

    听到刘坦渡和霍原在小黑屋的对话后,他意识到霍原很可能是刘坦渡的平替。只是霍原在军中威信不够,即便没了刘坦渡,也很难全面接手。

    他不是梅下影肚子里的蛔虫,并不知道他想出“为营救刘坦渡”将造反坐实的毒计,也不知道梅下影等人因为久久等不到霍原率领大军攻城,而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听说刘坦渡从城外回来时,立刻意识到计划失败,正在芬芳夫人的私宅商量新的对策。

    温娉将最新收到消息看完,随手用烛火销毁:“刘坦渡已经去过军营,即便霍原全身而退,也不可能再说服其他人进攻江陵城。”

    吴宽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霍家丫头拜我为师!有她在,不怕霍原畏首畏尾,不尽心尽力。”

    温娉看向梅下影:“梅先生还有何良策?”

    梅下影说:“南境已不可图。”

    温娉脸色一白,看向吴宽,吴宽说:“要不我们走之前,拿下几个人头,回去也好交差?”

    梅下影说:“你想杀谁?”

    吴宽想了想道:“不识时务刘坦渡,拿他祭刀!”

    不等梅下影反驳,温娉便抢先开口道:“他与狗皇帝势成水火,留着他,还能给狗皇帝添堵。”

    吴宽提议:“傅辅如何?他武功低微,杀起来不费力。”

    梅下影微笑道:“但傅辅养了个好儿子,好儿子又找了个好儿婿,杀一人容易,杀完之后,只怕北地永无宁日。”

    吴宽说:“难道我们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

    梅下影说:“你不是还带回去了一个人吗?”

    随着他的话,几人都转头看向榻上。刘焕正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温娉心有未甘:“刘夫人都死了,只带他回去,我怕……”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

    吴宽哂笑道:“你就这么怕他?他当年威风八面,如今不过是个残废,有什么可怕的!”

    温娉忙道:“三长老慎言!”

    吴宽啧啧两声,没再说话。

    三人讨论半天,意见始终未能统一。照梅下影的看法,既然事不可为,不如早日离开,但温娉和吴宽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新的机会。

    双方未能说服对方,最后便兵分两路。

    梅下影先一步北上,他们俩随时伺机而动。

    傅希言并不知道自己身边埋伏着一男一女、一胖一瘦两条毒蛇,不过即便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有莫翛然这样的boss当敌人,其他人很难不黯然失色。

    张阿谷临死前,曾与傅辅商议,押送刘坦渡去镐京,后来纪酬英又让傅轩随刘坦渡回京述职,由此可见建宏帝为了将刘坦渡召回镐京,心情是多么迫切,几乎到了双管齐下,多渠道共同谋划的地步。

    刘坦渡即便知道前路茫茫,很可能一去不复返,可事到如今,也没有留给他第二条路。

    他启程的日子,也是傅家人告别的日子。

    傅辅身为湖北巡抚,不能离开湖北范围,傅夏清虽然没有退婚,可谁都知道,就目前的情形,这桩婚事已然不可能。

    别的不说,就说刘焕是云中王之子的身份,除非傅家愿意登上北地联盟的船,或者举家离开朝堂,依附储仙宫或天地鉴,不然就会为傅家带来无限麻烦。

    傅希言前世的婚姻尚且要顾忌男女双方的家人,何况这一世,门当户对,结两姓之好,都是婚姻的基础。

    傅辅、傅夏清、鹿清和小桑他们回江城,傅希言、裴元瑾则带着傅贵贵护送护送刘坦渡的傅轩北上。

    临行前,傅家人还特意去了趟兵营看纪酬英。

    纪酬英来的仓促,虽然用雷霆手段稳住局势,可大火猛烧之后,容易烧焦,接下来不免要用些微风细雨的怀柔手段。

    傅轩在千户所的亲信虽然被霍原清理了,但傅家势力庞杂,还有其他人潜伏。傅轩趁着离开前两天,都一一向纪酬英我交代清楚。

    势力的延续,并不全靠旧日交情,未来的希望也很重要。他将人交给纪酬英,也是希望他有机会的时候能够拉拔一下这些人,实现互惠互利。

    纪酬英闻弦音知雅意,一切竟在不言中。

    张阿谷来时车辇,去时棺椁,也算是风风光光。

    楚少阳依旧承担暗线任务,在前面带路,清扫障碍。

    黎慕鹤上车之后,就把自己关在车厢里,除非吃喝拉撒,不然很少露面。

    傅轩和刘坦渡坐一辆车,一是监视,二来也为了做心理疏导。他和傅希言想得一样,刘坦渡之前的配合很可能是被一时冲昏头脑,为免他中途醒来,图惹事端,他就要保证对方一直浑浑噩噩。

    傅希言和裴元瑾原本想带着傅贵贵同坐一辆马车,奈何傅贵贵越长越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翅膀硬了额,有事没事便喜欢挥舞两下,闹腾得不得了。

    傅希言被烦得不行,就给它安排了一辆单独坐的车。

    它开心了一个上午,突然就想爹了,然后傅希言就听“吨”的一声,马车上方好像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

    傅希言探头出去,正好傅贵贵探头下来。

    傅希言看看马车的高度,以及离后面那辆马车的距离,惊喜地问道:“你会飞了?”

    鸟会飞并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但鸡会飞——尤其还是家鸡会飞,就不得不让人惊喜了。说实话,傅希言都做好了傅贵贵是鸵鸟的准备,没想到它就带来了大大的惊喜。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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