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提着领子本应很狼狈, 但温大小姐脸上始终保持着视死如归的平静,看到霍姑娘的尸体时,甚至还流露出几分不屑来。
看到她的表情, 傅希言一开口就不自觉的刻薄起来:“兵马未动, 北地是自知必输无疑, 让温姑娘过来看看投降以后的待遇吗?”
对他的挑衅,温娉只是默默地垂下目光, 一言不发。
裴元瑾将人丢下, 点了穴道,低头看地上余温尚存的尸体:“这是……”
“霍原的女儿。”傅希言顿了顿, 叹气道, “霍原也算为北地鞠躬尽瘁, 没想到自己陪了性命不算,连亲生骨肉都葬送在对方手里。”
温娉依旧不为所动。
一直默默跟在傅希言身边的传令官忍不住问:“温姑娘是指温鸿轩的女儿?”
盯着北地联盟盟主女儿和储仙宫少夫人候选人的头衔,温娉在北境也算小有名气。传令官得到确认之后,眼睛顿时亮起来:“巡检使不出北周, 便立下大功, 不愧是傅家后裔。不知二位打算如何处置她?”
傅希言看他热切的眼神,了然道:“你想带走?”
传令官道:“她也是北地联盟的领头人之一,若能从她口中得到……”
“等等。”傅希言从怀中掏出北地联盟人物兑换手册, 果然翻到了温娉的名字, 不过没有画像,看着不太值钱。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傅希言强调:“要为我记功。”他已经看到翡翠土挥舞着隐形的翅膀朝自己口袋里钻的感人场景。
传令官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当然, 傅大人要是不急, 可以留下来等审讯结果, 说不定能问出些有用的消息。”
傅希言有些犹豫, 抬头看裴元瑾, 对方脸上果然一如既往地写着“随意”,他又看向虞素环他们所在的马车。
姜休正从车里探头出来张望。
傅希言过去,将事情交代了一下,其实是询问虞素环的意见。
越靠近北地,虞素环的心情越是忐忑复杂,担心现实比自己心里的最坏打算还要更坏,听到傅希言说多留一天时,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当下就应承了下来。
传令官带走了温娉和霍谷娘的遗体,还让驻守榆林镇的将官将修筑城墙的民夫重新梳理了一遍。
到了晚上,傅希言便收到了第一份情报——温娉还未招供,但她和霍姑娘这几日的行踪已经被摸清楚了。
“与温娉、霍原之女同行的还有三个人,两个汉子,一个病人。病人一直被人背着,没有露脸。他们在城中客栈住了两日,其中一人曾借口寻找失踪的孩子,试图收买校尉出城,被喝退后,第二天便退了房。当时城里正征民夫修城墙,温霍二人乔装改扮后,收买了一个被征的流民,以其姐妹的身份当了厨娘,专为民夫提供伙食。”
消息是传令官亲自送来的。
傅希言说:“另外三人找到了吗?”
传令官自信地说:“正在全城搜索,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傅希言不敢如此乐观。
他猜测温娉同行三人的身份,其中一直没有露面的病人应当是刘焕;余下二人,可能是和霍姑娘同行的忘苦,以及梅下影。
一天时间过得很快,正当傅希言以为离开前收不到回音时,传令官带着新的口供来了,但语气十分抱歉:“温娉已经被送往肃州,时间太短,只知道她和霍原之女原本打算借着修城墙的便利,悄悄离开,只是这几日都在修筑城门附近一带,没能找到机会。”
若他推断正确,忘苦和梅下影与她们同行,以他们的武功,同时带走霍姑娘、刘焕应该不是问题,为何温娉和霍姑娘会留下来?
莫非温娉在说谎,她在掩饰什么
?难道想偷偷在城墙上留下隐患,等北地大军进攻时,让城墙坍塌?
傅希言提醒传令官:“你们最好检查一下修筑过的城墙。”
传令官已经在做了,却表现出大受启发的样子:“是,傅大人英明。”他表情十分真挚,让傅希言满足感爆棚。
虽然得到了两个没啥用的消息,但又在榆林镇休息了一天,从虞素环姜休到护花组众人,看着都更加精神了一些,这里面也有姜休的功劳。他趁着休息,还去药房补充了些药材,给每人熬了一碗补药。
傅希言捧着黑乎乎的药,迟迟没有入口:“补什么?”
姜休不耐烦地说:“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傅希言咕哝:“听着不像是正经大夫说的话。”
姜休看着他:“你喝不喝?”
傅希言一脸惊喜:“可以不喝?”
姜休将他手中的药抢过来,塞进旁边的裴元瑾手里。
傅希言更惊喜:“可以代喝?”
姜休冷哼一声,直接走了。
傅希言感动地拍着裴元瑾的胳膊:“养夫千日,用在一时,是时候展现你的男友力了。”
裴元瑾端起来直接一大口。
“厉害!”傅希言刚说完,嘴巴还来不及合拢,就直接被堵住了,一口汤药渡过来,苦得十分厉害。
傅希言瞪着眼睛看他。
裴元瑾泰然自若地端起来喝第二口,傅希言扭头就跑,脚才刚刚迈出去,就被人搂着腰逮回来。
形势比人强,傅希言认怂很快:“咳,我自己喝。”
然而裴元瑾并不打算受降,又渡了一口过去,才说:“不是要展现我的男友力吗?”
傅希言不可置信地说:“你确定你知道什么是男友力?”
裴元瑾似笑非笑地说:“看你的反应,我应该没有理解错。”
……
傅希言抢不了药碗,直接把头凑过去,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干完,然后吐着舌头说:“好苦,我怎么觉得这碗里有一斤黄连?”
裴元瑾想了想道:“我的更苦。”
傅希言相信。裴元瑾不是会说花言巧语哄人的类型,应该是真的苦,这样想想……还是没有被安慰到啊!
他叹气:“会不会以后你亲我,我都会想到苦苦的味道。”
裴元瑾眉头慢慢皱起来,显然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十分不满意。
傅希言看他黑着脸走了,心里略微有些后悔。裴元瑾也是一番好意,自己怎么能怪他,要怪也怪姜药师啊,明明会制作药丸,非要熬汤,这下好了,闹出家庭纠纷了,偏偏这个世界也没有调解节目,正郁闷着,便见裴元瑾又回来了。
傅希言刚张嘴,准备说几句好听的,就被一下子用力堵住了。甜甜的味道顺着舌的纠缠慢慢传过来……
许久。
裴元瑾低声问他:“还苦吗?”
傅希言咽了口口水,竖大拇指:“打心眼里甜!”
这次出发是在夜里。一来可以借夜色掩护,二来,北地方面应该也想不到榆林镇会半夜三更地放人出城。
又一波北地探子离开之后,傅希言等人终于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榆林镇。镇外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若非天黑,两辆车行驶在路上,还是很显眼的。
傅希言没有直接往前,而是顺着城墙,绕开了北地驻军的范围。他们的目的地是北地联盟总部,无需面对十万大军。
越往北走,景色越凄清,倒不是北地治理不善,而是这一带原本属于蒙兀,蒙兀是马背民族,草原才是他们的故乡,借给北地之后,这里又成了两国缓冲带,只有一些小型军事建筑,并未建立城镇。
一
行人走了一天一夜,总算绕开了蒙兀与北地联军的耳目,进入了北地腹地。
北地的城镇与北周颇为相似,只是建立年数不长,城中建设皆以实用为主,看着有些粗糙简陋,生活在这里的,有北周人,有蒙兀人,还其他地方过来做生意的。不得不说,当年云中王能得到“善治”的美名,温鸿轩功不可没。
榆京是北地联盟总部所在,也是北地联盟的政治经济中心,比起其他城镇交钱就放行的稀松管理,榆京很严格。
傅希言排在队列里,看着守城门的士兵不但翻看路引,还盘问得极为仔细,尤其是北周打扮的人,几乎是将眼珠子怼在对方的脸上查探。
轮到傅希言时,明显感觉对方戒备心很高。尽管姜休、虞素环给傅希言、裴元瑾两人稍作易容,但出色的五官依旧无处躲藏,在一众满面风霜中出类拔萃。
士兵说:“做生意?做的什么生意?”
傅希言赔笑道:“从南边带了些糖,打算换北地的琉璃。”琉璃是北地特产之一,而糖在这里是稀缺物,只要来回平安,两者兑换是能赚到钱的。
士兵说:“糖呢?”
傅希言忙小心翼翼地扶着姜休从车上下来,然后掀开车底板,拿出一包包包装得极为细致的饴糖来。
“这一包为何比其他的少。”
士兵观察很仔细,问题很刁钻,简直无理取闹。
但傅希言不得不答:“走得有些久,怕糖潮了,所以打开尝了尝。”
士兵并未就此放松,继续问他带了多少糖,准备卖多少钱,要买的多少琉璃,去哪里出售,随行的又是什么人,都从哪里来,几乎问了个底朝天。
此时,进城的队列越等越长,士兵却一点都不心急,有些问题明明问过,还反反复复地再问,傅希言被问得笑容越来越僵,开始祈祷后面的人寻衅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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