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院门,忽然被人叫住。许成熙一回头,却是秦嘉娴走到他面前,他连忙点头示意:“秦小姐。”

    “别介,可别介,”秦嘉娴连忙伸手制止:“叫我名儿就行了,别什么小姐女士,我听着瘆得慌。”说着抖了抖肩膀,看了眼手表:“九分钟,比我想象的时间还长点。”

    见许成熙疑惑地看着她,秦嘉娴朝小区门口扬了扬下巴:“那个走了,我就想看念念姐能忍多久不把你轰出来。”说着自己点了根烟,又将烟盒递到他面前:“来一根儿?”

    许成熙被那烟味熏得咳嗽了两声,捂着嘴说:“抱歉,我闻不了这个味道。”

    “……你早说啊,”秦嘉娴讪讪地将烟按灭,又吐了几口气才走回他面前,从兜里掏出一把棒棒糖:“那这个来一根儿?”

    许成熙险些被她逗笑,摆手道:“不用了。”

    这么一打岔,秦嘉娴对他也没了原先的敌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其实念念姐也不是多看好那个烦……那个什么繁,她就是不喜欢你。”

    “我知道,”他点点头。

    “我呢,正好相反,”秦嘉娴两根手指夹着根棒棒糖,忽然意味深长道:“刚才我就想说,其实你想联系我们有的是办法,你就是怕念念姐一来,她先把你轰走,是吧?”

    许成熙被她揭穿心思,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借着缓和关系的难得机会,他试探地问:“我记得你和明舒在国外是同学,明舒她……是怎么认识杨繁的?”

    秦嘉娴听着就乐了:“我干嘛要告诉你?”

    许成熙被她一怼,心里微觉失望,谨慎地说:“我好歹还算是明舒的哥哥,也是为她的安全着想。”他边说边自嘲,明明想要摆脱这一层关系,可是关键时刻,还得利用这层关系来显示自己别无他念。

    秦嘉娴嗤地一笑,也没说破:“我09年毕业就回国了,之后明舒姐才认识的他。那孙子救过容容,”看他惊讶的样子,她反问道:“怎么,难不成你以为容容是他女儿?”

    “那倒不至于。”许成熙原先这样怀疑过,见了杨繁后却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一来他看过入职时的资料,杨繁比谢明舒小了近十岁,他就算信不过杨繁,也相信谢明舒绝不会跟一个未成年的男孩子发生什么;二来几次碰面下来,杨繁的种种挑衅反而让他看出了些心虚的意思。

    秦嘉娴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抱着胳膊说:“我就知道明舒姐在美国那两三年订过一次婚,但是不晓得为什么,没结成,她一个人生下了容容。”

    她一脸淡定地抛出这个消息,许成熙始料未及,纵使掩饰得再好,也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明舒……?那,她的那个订婚对象?”

    “我没见过,明舒姐说那男的不知道,”秦嘉娴说着便冷笑:“不过男的嘛,基本都那一德行。自己干过什么,心里还没点儿吊数?无非是这苦不用他受,所以他不当一回事儿。嗨,趴人身上爽十分钟跟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个月,能一样吗?”

    都说感同身受,可是没有身受,又哪里来的感同?慷她人之慨的时候一个个都口若悬河,吐沫横飞,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是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多疼的。

    见她眼神古怪盯着自己,许成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勉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连忙掩饰着说:“你说的我都理解,不过……这也不能一概而论。”

    秦嘉娴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也是,大部分人哪儿有十分钟,几十秒完事儿。”

    他指的是第一句,她却显然理解成了最后一句。许成熙从没见过她这样的女人,大白天当着他的面也能面不改色说起这些,几乎像个男人一样粗鲁又口无遮拦。他心里本就乱得很,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秦嘉娴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剥开棒棒糖的糖纸,“得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得上去了。”

    “秦……小娴,”见她要走,许成熙迅速调整好情绪,学着谢明舒的样子称呼她,郑重道:“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秦嘉娴一撇嘴:“您客气,别回头把我卖了就行。回见吧您呐。”

    她叼着棒棒糖回到客厅时,林念正在自顾自夸奖杨繁:“没想到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还挺居家,不光做饭是一把好手,看给你家收拾得多干净,比你们家那个阿姨还认真。”

    谢明舒听她越说越起劲,忽然问:“念念,是你告诉他的?”

    林念愣了一下,脸上显出几分不自然:“这不是今天上午老杨给我打电话说你病了,还说得挺严重,完后我一翻通讯录正好看见他,就想起来了。我们都上班走不开,就说先让他过来看一眼,我可没想指使他来干活啊。”

    她是有点私心,更多也是不放心谢明舒的缘故。

    秦嘉娴一撩t恤下摆,豪迈地往单人沙发上一坐,插嘴道:“这小子是不是有个花名,我记得容容那天叫他什么来着?”

    谢明舒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花名,那是他的外文名,叫查尔斯。”

    秦嘉娴听了,一脸若有所思:“哦,这名儿起得可真好。”

    林念知道她有多不喜欢杨繁,奇道:“一个英文名,哪里好了?”

    “发音好啊,我看他也挺茶的,”秦嘉娴翻了个白眼,想想又补充道:“还是六十年陈酿的发酵绿茶。”

    “还陈酿,你以为是酒啊?”谢明舒忍不住笑出了声,笑过又说:“小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过他好歹救过容容一次,你口下留情。”

    “留情?我挺留情的啊,这不是用他说话的方式说他么,”秦嘉娴说。

    林念没理会她们俩的打岔,忽然说:“明舒,你觉没觉得,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谢明舒吓得倒吸了一口气,连连摆手道:“他还是小孩子的脾气,就跟容容似的。爱出风头,又爱跟人别苗头,老是希望所有人都只关注他,得不到关注就爱耍点小性子,有时候就显得不懂事,你别多想。”

    林念摇头:“我看不像,他找我打听过好几回你以前的事,还问我他要是想追你,我怎么看。那话虽然是开玩笑说的,但我感觉他还有点认真。明舒,你觉得呢?”

    谢明舒仍旧推辞:“他太小了,在我心里就跟容容差不多,我真没往这里想过。”

    “是挺嫩的,”秦嘉娴无聊地转着拇指,一句话就把她们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她仍旧面不改色道:“那个呢,又太老,头发都白了,还得隔一阵儿就去染染。”

    谢明舒垂下目光,轻声说:“成熙他……其实就比我大三岁,哪里老了。”

    从今年三月再次与他相见的那一天起,她便隐约觉得这些年他或许过得并不容易。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她是最了解他的,旁人都觉得他掌管着家族企业,生活必定顺风顺水;可她知道,那些人眼中的殊荣于他却是不得不承担的重担,甚至于这羡慕本身,也成了压在重担上的一块砝码。就算他说出实情,他们也只会当做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何况这么些年,他在内要顶着他父亲误解和压力,在外又被当做跟父兄一样的人,谢明舒想起刚才他说过的话和他看着她时那坚定的神情,与那双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眼睛渐渐重合,她更觉得自己坚定了许久的心意似乎产生了一丝动摇。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但一想到当着好友的面,她又赶紧将那些胡思乱想都抛到脑后。

    “那行吧,也没太老,就是长得真有点着急。”秦嘉娴从善如流。

    林念叹了口气,有些失望道:“我看出来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他,”谢明舒忽然低声说。

    林念刚要说话,就看见对面秦嘉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神情变化莫测,不禁出声叫她:“小娴,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秦嘉娴咳了两声,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在担心明舒姐的终身幸福。”她不喜欢男人,也没什么了解,是以刚才那一瞬间她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

    说是没太老,可是都快四十的老男人,他到底还行不行啊?

    从谢明舒家出来,林念心里有气,走得飞快,秦嘉娴也不见怎么着急,却仗着腿长始终稳稳地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林念猛地转身,怒道:“小娴,你干嘛那么向着他?”

    秦嘉娴一脸无辜:“谁啊?”想了想才说:“哦,许成熙啊?”

    “不就是他吗,还能有谁?”林念白了她一眼。

    秦嘉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哎呀,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原来是不喜欢他,可这不是对比产生美吗。反正明舒姐现在也没有男朋友,就让他们俩竞争上岗,各凭本事。你向着杨繁,那我就向着另一个,这才算公平竞争嘛。”

    林念心说,你明舒姐那心都偏得没边了,哪儿来的公平竞争。她这样想着,语气却缓和下来:“小娴,我不是向着谁,是你不知道许成熙家里那堆破事。摊上那么个爸,往后这日子过得能不糟心吗?明舒都吃过一次亏了,你还想让她吃第二次吗?”

    秦嘉娴不以为然道:“我知道啊,可是误会都解开了,那老家伙还能作出什么妖?再说明舒姐是跟他过日子,又不是跟他爸过日子。门一关大不了别来往呗,难不成有血缘关系就得一辈子锁死了?没道理啊。”

    听她说得这么豁达,林念张了张嘴,忽然灰心道:“小娴,不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想的。对象找得不好还可以离婚,只要财产分得明白也就没什么纠葛了。可是父母呢,”她怔怔地看着秦嘉娴,茫然地问:“难道还能把身上一半的血放出去还给他们吗?”

    秦嘉娴一脸不解:“血是自己身体造出来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父母把孩子生下来,是因为他们自己想生,又不是孩子求着他们生的,难道还欠他们的啊?”她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潇洒道:“我先走了。”

    她说着就拍了拍林念的肩膀,自己上了车。林念愣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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