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谢明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反而笑着说:“小繁,昨天尝了你调的荔枝酒,味道真是不错,我都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杨繁顿时喜上眉梢,得意道:“明舒姐喜欢就好,下回你想喝了,我再给你调。”

    谢明舒没有理会他的邀请,继续夸奖道:“你也真是细心,还记得成熙对荔枝过敏,听说你专门给他调了杯草莓酒。”

    杨繁像是听不出她话中的嘲讽,避重就轻道:“做我们这行的,顾客有什么特殊的需求,肯定要记得清楚些,才能更好地为顾客服务。”

    “你呀,一向就爱搞个恶作剧。我还以为你会装作不知道,故意让他喝了,到时候起了疹子折腾一番,”谢明舒说得像打趣似的,脸色却有几分冷意,“毕竟我瞧着,之前我生病那回,你见到他的时候,好像对他很有些敌意。我后来跟你说了,你还不承认。”

    杨繁的脸色已经有些僵硬,双手紧紧握着水杯,勉强挤出笑容:“明舒姐,你怎么开这样的玩笑。我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做这种事呀。我还在意大利的时候,有个同事嫉妒我讨顾客喜欢,给我调的酒里偷偷加了点花生碎,差点让一个花生过敏的顾客当场休克过去。可把我给吓得呀,从那以后,我就对这些事格外留心。”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刚工作不久,回来跟我说的时候都快吓哭了,”谢明舒见他还是不肯承认,又接下去说,“对了,我没想到你对成熙那么感兴趣,听说你在网上搜了不少他家的事,像他父亲性骚扰女员工的传闻,还有他哥哥生前潜规则女明星的报道。你本来就讨厌他,这下是不是更觉得,他生在这样的家庭,自己必然也不是什么善类。”

    杨繁当即变了脸色,强笑道:“明舒姐,我就是再不懂事,也不会把他家人犯的罪株连到他身上。我只是听念念姐说过一些,可是详细的她又不肯告诉我,我这人最好奇了,就忍不住上网去查,这才……”

    “原来是这样,”谢明舒微微一笑,“昨天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你表演花式调酒,我从来就怎么去过酒吧,听说经常有人往酒杯里下那些能让人陷入昏迷的药,不过这些大多是用来欺负女人的,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什么给男人用的。”

    杨繁的脸色越发不自然,强自委屈道:“明舒姐,我知道人家背地里都觉得我这份工作不是正经营生,经常看不起我,我没想到你也这样认为。我只不过给顾客调酒而已,怎么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是吗?”谢明舒的语气已经掩饰不住嘲讽,她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一遍遍暗示他将真相说出来,可是对方却一味装傻,全然不领情。她终于失去了劝他自己承认信心,将手机推给他:“那你怎么没少在网上查这种药,还偷偷地买了几包呢?”

    他其实留了个心眼,留下的地址和电话均是半真半假,拿到东西之后还记得删除了所有的浏览痕迹,可惜这些手段对秦嘉娴来说,都不过是小儿科。

    杨繁听得一惊,捧着杯子的双手不禁有些发抖,低下头看了一眼,连忙将那杯子放到茶几上。他本就紧绷着神经,偏偏手一滑,那杯子碰到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又将他吓了一跳。他勉强稳住了心思,有些受伤地说:“明舒姐,你竟然派人查我……”

    “我是真的希望这件事与你无关,”谢明舒不理会他的狡辩,径自说:“可是成熙的血检结果也查出了跟这个药一样的成分,他一整晚只喝过你单独调制的那杯草莓酒,难道你还能跟我说,这也是巧合吗?”见他还想说什么,谢明舒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小繁,现在还来得及,你去自首吧,你做的并不高明,我都能查出来,何况是警察。”

    杨繁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眼中有掩饰不住的震惊。谢明舒淡淡地说:“我记得前几天你才跟我说,你家里有点事,要你回去一趟,可能要多待些日子。我猜,你以为成熙肯定会上你的当,又因为我在现场,他必定不敢声张出去。你只要找个借口跑到国外,过几个月再将视频爆料出来,到时候他没有办法证明被人下了药,纵然把那个女孩子找回来,别人也只会觉得他是花钱收买受害人,就算日后打赢了官司,他失去的名声也回不来了。”

    她声音虽然清淡,心里却有种出离的愤怒。不止为他所受的苦和自己的识人不明,更是因为,当年苏郁欢就是用了类似的招数来对付她。

    杨繁额间终于渗出了汗水,垂下目光看着地板,久久没有说话。只看他这副神情,便能猜出了大概。谢明舒的最后一丝耐心也被耗尽,转身便往旁边的餐厅走去。

    “明舒姐——”杨繁忽然叫住她,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是近乎扭曲的不甘:“我是看不惯他,他有什么好,不就是比我有钱。可是他的事业,他的父母,他总是把这一切都排在你前面,他哪有我这样爱你?”

    “那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谢明舒转过身,脸色转冷,“我爱他,也与你无关。你这样的喜爱,我承担不起。”

    “明舒姐!”杨繁站起身,声音已经近乎绝望,“你不要忘了,当初若不是我……”

    “你救过容容的命,”谢明舒坦然地打断他,“这件事我永远都记得。可是小繁,你已经犯法了。这不是依靠情理便能通融的,今天下午你老板的婚礼一结束,他们就会报警,现在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

    杨繁慢慢地滑落到椅子上,不再说话。谢明舒推开餐厅的门,对里面的人轻声说:“梁秘书,麻烦你带他去吧。”

    梁栋无声地点点头,带着那两个男人走出来。那两个人看见面前的杨繁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诧的神情,矮个子的那个更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敢情是他啊。”

    谢明舒转头看了杨繁一眼:“小繁,你从小就在那边入了籍,如果你回去找不到工作,我可以托当地的朋友帮你一把,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点报答,我也会告诉容容,你是因为家里临时有事,才等不到跟她道别就要回意大利去。”她顿了顿,声音平静却冰冷,“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回来了。”

    杨繁其实没有哭,只是坚持双手捂着脸,不想把手放下来。他想起初次与她相见的时候,她满脸惊恐地奔向女儿,像一支被雨水打湿的桃花,花瓣将坠未坠,在风中轻轻摇曳,有种狼狈而令人惊艳的美,他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动了心。

    在当地人的观念里,离婚根本不算件事,对于继子女则看得更开。像她那样年轻美丽而富有的独身女人,时不时便有人用各种借口搭讪,谢明舒总会笑着挡回去。他陪在她身边三年,借着身为同胞的亲近和她女儿的喜欢,隔一阵子便去她家里拜访,背地里帮她挡掉那些来烦她的人。他有时候也会旁敲侧击地问起她未来的打算,每一回她都说,只想让容容健康快乐地长大,没有别的心思。

    他不赞同地说,抚养女儿是理所当然,可你也该有自己的人生。

    谢明舒便笑着转过画板说,我现在每天都在做我喜欢的事,这就是我的人生追求。

    可是画纸上分明画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父亲护着还在学步的女儿,母亲摆着野餐的用具,抬起头向丈夫和女儿温柔地一笑。

    这也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他很想问,却知道不该问。

    他从不提起自己的心思,她也从未说过自己的过去。可她越是这样神秘,他便越是着迷。听她说要回国,他硬是办了签证追过来。他以为一切都跟过去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在画展上,他带着谢云馨过去,想要给她一个惊喜。谢云馨玩心重,听了他的建议拍手叫好,一大一小鬼鬼祟祟地在展厅里转悠,准备等她面前的那群人走开,就来个突然袭击。

    隔着一排展柜,他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问她画上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她的女儿。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所以才故意引着谢云馨说画上的那个男人是他自己。那天谢明舒第一次为了旁人对他冷下脸,他终于明白,原来她并不是没有考虑自己的事,而是从前的那些对象里没有一个是她爱的人。

    他藏得太好,所以她从未发现过,可他也看得太明白,所以更加不甘心,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这个不可挽回的境地。

    “明舒姐,”杨繁终于放下手,目光越过站在他面前的三个男人,慢慢站起身:“我刚才那样说,并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我是真心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

    他的声音很轻,说到最后,已近乎低语。谢明舒面色平静,只在他说到最后时,眼里才终于泛起一丝波澜。她低下头叹了口气:“小繁,你……跟他们去吧。”

    感情从来就不是罪孽,为了感情不惜代价做出的那些错事,才是罪恶的根源。她感念他的这份感情,却不会原谅他犯下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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