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周末,谢明舒去买好了喜糖,周一上班前在每位同事桌上都放了一包。有人问起原因,她大大方方地说:“我结婚了。”

    她进这间工作室也有大半年了,与大家一直相处得不错,同事们自然笑着道了恭喜,各自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其中有位热心的女同事忍不住好奇道:“明舒,原先也没听说过你有男朋友,怎么不声不响地就结婚了?”

    这位前辈有着许多中年女性都有的爱好,就是给认识的单身后辈介绍对象。谢明舒记起她曾经几次提过要给自己介绍男朋友,生怕人家多心,便解释道:“那时候还没有,确实是最近才决定在一起的。”

    估计是没想到她会做出闪婚这种事,那位同事惊讶道:“那你们谈多久了?”

    “也没多久,不过我们认识有很多年了,”谢明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他是我初恋,我们有挺多年没见面了,就这几个月才碰上。”

    “噢,原来是这样啊,”那位同事释然笑道,“兜兜转转又走到一起,也是缘分。”

    “确实是挺有缘的,”她点头说。

    众人打趣几句便各自散去,唯独孟琳背地里向她眨眨眼睛,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到了傍晚,许成熙来接她下班的时候,也特意跟走过来看热闹的几位同事一一打过招呼。孟琳最后一个从工作室里关了灯走出来,一看见他就笑着打招呼:“许总。”

    许成熙自然认识她,点点头客气地叫了声:“孟小姐。”

    孟琳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目光最后落到谢明舒身上:“明舒姐,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谢明舒不禁好奇:“有什么故事?”

    “这我当时哪儿知道呢?”孟琳耸耸肩,煞有介事地说,“后来有一天,郑旭存来接我,我碰见你跟他在停车场说话,那时候我还想过,他是不是以前追过你。”

    她说完自己就先笑起来。许成熙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伸手搂住了妻子。谢明舒察觉到他突然表现出来的危机感,心里有些好笑,偏头看了他一眼。许成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揽在她腰上的手臂却不肯松开,插嘴问:“那后来呢?”

    孟琳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抿着嘴一笑:“我就这么问他了呀,当时我想他要是承认就算了,要是不承认呢,说不定是当着我的面不好意思。”

    谢明舒不禁笑道:“你心里都认定了,再问他有什么用?”

    许成熙却问:“旭存怎么跟你说的?”

    孟琳意味深长地说:“他说明舒姐是他朋友的媳妇儿。他是渣男,又不是人渣。”

    当时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大概猜到了是谁。郑旭存这人表面上跟大家都可以嘻嘻哈哈,心里却不是各个都看得起。能让他这么看重的朋友也就那几位,她跟着都混了个脸熟。这几个人身边大多有了伴,她自然先想到了其中唯一一位单身人士。原本不过是心里动了个念头,后来发生的许多事反而验证了她的猜想。

    许成熙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也跟她开玩笑:“难得孟小姐跟明舒这么投缘,你瞧我配得上你明舒姐吗?”

    孟琳笑嘻嘻地说:“配得上配不上那得明舒姐来说,我说了可不算,不过……”

    许成熙不由得问:“不过什么?”

    孟琳凑到谢明舒耳边说起了悄悄话,他赶紧松了手退开几步,谢明舒一边听着,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孟琳说完,还在她肩头拍了一下,这才一脸欣慰地跟他们挥挥手走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上了车,许成熙还是忍不住问。

    “别担心,都是夸你的,”谢明舒笑着安慰他。

    “夸我什么?”他实在好奇,按理说他和孟琳也只在聚会上见过,话都没说过几句。

    “她夸你,就算跟郑旭存那样的人天天混在一起,也没有被他影响。她陪着郑旭存跟你们一块聚会的那几次,你每次都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要么跟朋友聊天,要么就是坐在那里看他们闹腾,跟个……”谢明舒抿着嘴忍俊不禁,还是把孟琳的原话说了出来:“跟个慈祥的老父亲似的。小孟说,让我千万不要误会。”

    许成熙一听这话也笑了,他在这伙朋友中年纪最长,比之活跃跳脱的郑旭存和嘴上不饶人的罗启航,就更显得老成持重。他说:“旭存喜欢那些,别的朋友也有些人喜欢,总不好扫人家的兴致。我不参与就是了,他们也不至于非得劝我。”

    他一向觉得,就算是朋友,也不可能在所有事情上都保持一致。对于意见不同的那些,不必强求别人同意,也不必非要迎合,保持自己的观点,互不干涉也就是了。

    谢明舒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趁着堵车的时候,牵起他放在她腿上的手,在他手腕处轻轻吻了一下。

    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她斟酌着开口:“我的事情,之前也跟你提过几句,不知道你现在还记不记得。”

    “什么?”他刚一问出口又想明白过来,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几分。

    “我在美国的那位未婚夫,”她握着他的手,“当时也想过……就那么跟他好好过下去,可是订了婚之后,我总是梦见你。”

    “梦见我什么?”他问。

    “你站在我面前,也不说话,就是那样远远地看着我,”她脸上带笑,眼中却含泪,“连着好几天都是一样,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跟他这个婚是结不成了。”

    心里想的尽是另一个人,这日子要怎么过呢。

    许成熙抽出手搂过她的肩膀,在她嘴唇上飞快地吻了一下。“明舒……”他的声音极轻,恍若一声叹息。

    林念的生日在十二月初,前几年她们都是远隔重洋,今年总算久违地能够聚在一起。林念虽有个大她五岁的姐姐,但姐姐年轻时就随着丈夫移民去了国外,每年也就圣诞节能回来待一周,因此她生日当天自然是要跟父母一起过,前一天才能留给好友。

    今年因为谢云馨腿上不便,她特意下班后来到了谢明舒家。

    女士的那枚婚戒已经做好,谢明舒现在只要不拿着画笔的时候,就一定会将戒指戴在手上。林念牵过她的手,饶有兴致地观察了半天说:“我看着怎么跟原先那个挺像的。”

    谢明舒微笑道:“就是原先的啊。”

    林念怔了一下,皱眉道:“我说……你们俩至于那么节俭吗?”

    谢明舒这才反应过来,怕她误会许成熙,赶紧解释:“是照着原来那一对的样式重做的,不是说就把原先的那对拿来接着戴。”

    “我就是想戴也戴不下了,”许成熙也不避讳,自己笑着补充。

    他估计她们有不少私房话要说,吃过晚饭就抱着女儿回房,将一楼留给她们。他刚上楼,林念就迫不及待地问:“明舒,我那天都忘了问你,他什么时候跟小娴那么熟了?”

    谢明舒自然之道她为何这样问。前几天秦嘉娴七七的时候,许成熙开车送她去祭拜,却没有在停车场等着,反而是陪着她们两个一同在秦嘉娴的墓碑前鞠躬敬香,那样子十分真诚,不像只是为了妻子的闺蜜,倒像是在祭拜自己的老朋友似的。

    “我那天回去之后,也这么问他了,”谢明舒笑道,“他说,就是想感谢小娴告诉他的一个错误消息。”

    林念睁大了眼睛:“什么消息?”

    “就是你们一起来家里看我那回,小娴告诉他,我在美国订过一次婚,后来没结成,才生的容容。他说,就是知道了这个,他才下定决心要从家里脱身出来,陪在我身边。”

    林念一时语塞,过了半天才说:“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谢明舒想到其中的阴差阳错,也觉得巧合:“成熙还说,也幸好没有在那时候就知道容容是他的女儿,要不然,他估计当时就会失去理智,就处理不好家里那些事了。”

    “这还不是你一开始跟我们说的,”林念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就是怪对不起rio的,”谢明舒回想起来,不禁有些内疚。

    林念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容容的事,你们准备怎么办?”

    “不改了,”谢明舒摇摇头,“不仅是麻烦,主要我也不想让容容觉得,有了爸爸之后,我就要勉强她去改变,好像牺牲她去讨好她爸爸一样。”

    “跟你姓这倒不算什么,我不也是跟我妈姓,”林念也赞同,却不免有些迟疑,“就是你们俩这情况,我怕人家在背后议论,说他辛辛苦苦替别人养孩子。毕竟你给容容改过年纪这事,也不好摆在明面上说。”

    “嘴长在他们身上,难道给孩子改了姓他们就不议论了?”谢明舒无奈道,“那种人,不管我们怎么做,他们都有的说。”

    “那许成熙呢,他什么意见?”

    谢明舒一提起这个就想笑:“他说原先连他自己都是随我姓的,现在让孩子继续随我姓,又有什么的。”

    林念嗤地一声笑了:“说得也是。”她顿了顿,又问:“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啊?不会那天在他家吃个饭就算了吧。”

    “办肯定是要办的,”谢明舒说,“就是现在容容腿上的石膏还拆不了,走路不方便,而且冬天太冷了,换衣服什么的也太麻烦,我们先准备着,等开春再办吧。”

    上一次办婚礼时既要顾及老人的意思,又因为前头出了他哥哥的事不得不一切从简,这一次才是真正能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思来规划,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很是期待。

    第二天还要上班,林念也没待多久就回去了,许成熙原想开车送她,但她说自己家离得不远,又不是喝了酒回不去,便自己开上车走了。

    林念停好了车,直接乘电梯从地下车库上来,楼道里静悄悄的,她低着头在手包里找门钥匙,走近了才看见杨景辉就站在家门口看着她,一只手还背在身后。

    她一下停住了脚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也刚下班,就来了一会儿,”他向前走了几步,让出门口。

    “哦,”她点头,手里捏着钥匙,却不拿出来,似乎就打算站在那里等他说明来意。

    “我明天有两台手术,怕赶不上,我想着早一天总比晚一天好,”杨景辉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拿出一束蔫头耷脑的玫瑰花,“念念,生日快乐。”

    林念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气氛就这么骤然冷淡下去。他举着那束玫瑰花僵在原地,过了半天,才终于听见她说:“来都来了,你进来坐坐吧。”

    谢明舒洗过澡,坐在梳妆台前一面擦着润肤水,一面跟坐在床上看书的许成熙说:“念念今天跟我提到了一件事,说既然容容改过年纪的事不方便摆到明面上,那咱们该怎么跟你那些朋友们说呢?”

    郑旭存和罗启航自然早就知道了真相,她主要为难的是跟其他人该怎么说。

    许成熙放下书,想了想说:“之前旭存给我出过一个主意,让我去跟老爷子说,零五年秋天那会儿,我去美国的时候碰巧遇见了你。所以容容就是我的女儿,只不过我当时不知道,后来回了国也没再跟你联系。”

    谢明舒一算日子就明白了,不由得失笑:“真亏他想得出来。”倒是蒙得挺准。

    许成熙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有意思:“老罗当时还说他出的是馊主意,一验dna就得露馅。”谁想到谢云馨竟然就是他的女儿,若是真去验了dna,怕是连他都要吓一跳。

    “郑旭存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谢明舒沉思了片刻,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你那段时间真去美国了吗?”

    “真去了,还待了将近一个月,”他点头,“二叔那阵子出了点事。”

    “当时你在哪里?”

    他仔细想了想:“纽约,中间好像还去了新泽西一趟。”

    “那是离得太远了,”她不禁笑道,“我那时候在洛杉矶,正好跟你处在美国的对角线上,坐飞机都要六个小时。”

    “是啊,美国那么大,哪有那么巧的事,”许成熙回想起在那个遥远的异国,看着街边人潮时生出的那种茫然无措感,轻轻舒了口气,“有一天我坐车路过一家博物馆,看见墙上挂了巨幅的美术展览海报。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让司机靠边停车,还买了张票进去转了一圈。”

    他在里头磨蹭了好一会儿,画没怎么看,净站在高处看人了。他记得她很喜欢那位画家的作品,其实是存着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想着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与慕名前来的她擦肩而过,也不知道那时候她身边是不是已经有了其他人。

    许成熙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当时那种矛盾的心情,明明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去纠缠她,既然如此就不该再去招惹,可是一想到她有可能出现在那里,想到他有可能与她离得那么近,他还是没什么犹豫地推开了车门。

    “坐飞机都要六个小时啊……哪有那么巧的事,”他又重复了一遍。

    谢明舒转过身,将手里的护肤品瓶子放下,随后快步走到床边,蹬掉拖鞋跪在床上,捧着他的脸以吻回应了他。她的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他怀抱着散发清香的身体,感到有温热的眼泪落在脸上。

    “别哭了,”许成熙吻掉她的眼泪,低声说。

    “嗯,”她点头,却压抑不住哽咽的声音,眼泪仍旧一滴滴落下来。

    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说:“乖,那就过一会儿再哭。”他连这么流氓的话也说得极温柔,伸出手将她揉进怀里,而后一个用力,抱着她翻过身。

    混乱中,放在枕边的书被扫到地上,他也无暇顾及,腾出一只手来关掉了床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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