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年微仰着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细腻又绵长的吻。
吻完,沈淮景抬手擦过他唇梢。
“只喝了啤酒?”
温年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沈淮景话中的意思。
“什么?”
“闻到红酒的味道了。”
“。”
这能闻出来?温年自己都快忘了今晚喝了什么,思忖片刻, 才想起来:“跨年夜, 老板送了两盅红酒, 最后剩小半盅,就每人分了一点。”
“一点?”
温年极尽严谨, 把“一点”具象化。
“大概15毫升。”
沈淮景轻笑一声,将挡光板放上去,直起身, 给沈寒发了条消息。
在他那边也确认过男朋友喝得不多之后, 才把空调调高几度, 启车往江北开。
跨年夜余劲悠长, 街灯交织如虹,经过最繁华的外滩街区的时候,还能见到手持烟花棒轧马路的年轻人。
“一天都在彩排, 不累?”沈淮景问。
“有点。”
“那睡一会儿,还有一段路。”
“嗯。”
第二个红灯街口,长达两分钟的红灯。
沈淮景单手搭着方向盘, 偏过头,说着“嗯”的人此时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他, 目不转睛,让人没由来地心软。
“温老师。”沈淮景忽然喊了一声。
“嗯?”
“别这么看我。”
“我……”
“影响我开车了。”
温年不说话了,下意识端直了一下脊背, 明白过沈淮景刚刚话中的意思后, 极慢地撇过头去。
沈淮景笑了下,那声轻笑在这不大的车厢里漾开, 温年把头偏地更低,闭上眼睛。
沈淮景车开得很稳,温年睡得最浅的时候,几度“飚”到三十迈。
回到别墅,夜已经很深。
温年在车上睡了一觉,又被连亲带哄喝下半杯蜂蜜水,再浓重的睡意都消弥干净。
沈淮景洗完澡出来,床铺还残留着体温,却没有人。
他习以为常,端着半杯温着的蜂蜜水下楼,在小鱼池旁见到了男朋友。
温年正往那个陶缸上贴福字,就是那个从元州乐园带回来的“福”字。
不知怎的,沈淮景忽地就顿住脚步,倚着楼梯,站在最下层看他。
万人烟火中都不甚明晰的“新年”气息,在这一刻,琅琅挤满屋子。
“福”字是无纺布做的,料子细软,粘了几层胶才把边角粘牢。
温年之前就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把边角检查了一遍,确定贴牢之后,随口问了一句:“有贴歪吗。”
“嗯。”
温年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贴歪了,封边的手一顿,这才回头。
“之前我比对过位置了,还贴歪了吗?”温年自我怀疑了一会儿,偏头询问沈淮景的意见,“是往哪边偏了,左还是右?”
“左。”沈淮景淡声说。
“过来,从这边看。”
温年只好起身朝他走过去,然后发现被骗了。
没歪,端正得很。
沈老师把男朋友骗过来了也毫不心虚,哄着人把剩下的蜂蜜水喝完。
喝完了,沈老师眼中往左偏的“福”字突然就正了。
温年:“……”
贴完福字,沈淮景接过他手上的空杯,又空出一只手去牵他:“贴完了?”
“嗯。”
“那该上楼睡觉了,温老师。”
温年没动,站在原地。
他看着那贴着“福”字的黑绿色陶缸好一会儿,说:“新年了,它们还没有名字。”
温年看着他,沈淮景说:“那现在起。”
“起什么?”温年问。
沈淮景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还没说,被温年提前截断:“不能叫没花钱和不要钱。”
“也不能叫小白和小红。”
沈淮景轻笑出声。
温年走到陶缸边,指着水下通体莹白的那条说:“先给它起。”
这次,沈淮景回答地很快:“叫岁岁。”
温年一怔,心口很轻地“砰”了一声。
他没看沈淮景,盯着养了两月已经圆了一圈的小胖鱼看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另一条呢。”
沈淮景从沙发上拿着毯子,披在温年身上,带着人转向自己的方向:“平安。”
温年无言,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平安”。
明明在同一片鱼池里,同伴叫“岁岁”,它叫“平安”。
奇特到像是误入了两种画风。
但……钟声敲过,万物更新,岁岁平安,是好听的寓意。
不知道是酒气还没散,还是暖气足,温年脸上漫上一层薄红。
“那就平安吧。”他笑着说。
沈淮景牵着人上了楼,将毯子放在床尾,又把人塞在被子。
温年这才注意到屋内点着香薰。
大概是新点的,之前他在屋里都没闻到。
与之前比,气味似乎有点变化。
“你换香薰了吗?”温年问。
“嗯。”
“什么味道的?”温年总觉得这气味有点熟悉,伸手要去拿,被沈淮景牵住,重新放回被子里。
沈淮景的声音同时响起:“月季。”
温年像是有些恍然明了的感觉。
是了,是月季。
就说怎么这么熟悉。
“怎么突然换月季了?”
“不喜欢?”
“喜欢。”
“嗯,所以换了。”
嗅着鼻尖浅淡的月季香,温年说:“以前的香薰味道也好闻。”
他想起临哥之前的话,说他对香薰很挑,难得有喜欢的味道,忽然换一种,温年怕沈淮景用不惯。
沈淮景神情有些松散,慢声应了一句“嗯”:“等月季花期到了,再换回来。”
温年心口被不轻不重地叩了一记,好像忽地知道了换香薰的原因。
一月,月季进入休眠期,他让他在这个凛冬,闻到了月季香。
温年转身,将人抱得更紧。
沈淮景笑了下:“温老师,新年愿望还没跟我要呢。”
低沉的声音在温年耳边萦绕。
“希望今年月季开得好一点。”
“嗯。”
“岁岁平安和五块不要生病。”
“嗯。”
“家人朋友健康如意。”
“嗯,还有呢。”
温年埋在沈淮景肩窝处,良久:“陪你。”
年年岁岁。
屋内漆黑一片,温年被沈淮景养出了晚安吻的习惯,摸索着去亲他,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可不知是不是今晚脑海中“年年岁岁”的分量太重,重到他心绪有些不稳。
第一下亲到下巴,第二下擦到唇梢,沈淮景低笑一声,刻意扬头往后一偏,于是第三下便落在了颈间。
位置有些危险,距离喉结太近,温年清晰地感觉到沈淮景喉结滚了滚。
……不敢动了。
几分钟后,沈淮景沉沉吐了一口气,转身,将他那侧的夜灯打开。
温年躺在被子里看着他。‘
“睡吧。”沈淮景声音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淌出来。
他掀开被子,起身。
温年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袖:“你去哪?”
沈淮景没有犹豫,眼帘半阖,在那只抓着他衣袖的手上停顿几秒,像是在回答,也是在“警告”。
“浴室。”
温年一时无言。
他知道沈淮景去浴室做什么。
回来的时候往往一身凉意,大冬天还冲低温澡。
温年手松开的刹那,又倏地攥紧。
“……别去了,太冷了。”
“你确定。”沈淮景目光很沉。
温年没回答。
四周太静谧,这让他有点无所适从,努力挑起话题:“几点了?”
“四点。”
“……好像有点晚了。”
沈淮景握住那仍抓着他衣袖的白皙手腕,声音喑哑:“是晚了。”
等沈淮景重新吻上来,温年才意识到他说的“晚了”和他不是一个意思。
不是时间晚了。
是松手松晚了。
这个吻与平日截然不同,没有预兆,不带安抚,顷刻燎原。
直到沈淮景从抽屉里找出一盒小方片,温年才知道家里有这些。
他想问什么时候准备的,张了张口,最终没问出来。
“喜欢什么味道的。”
沈淮景问这话的时候太冷静,用着与刚刚那场亲吻截然不同的温度,冷静到像是在问明天什么天气,以致于温年根本没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血色一路从脸上蔓延至脖颈、肩背。
沈淮景拿过枕头,垫在他身后,燎原热意中,温年凭着本能追着枕头那抹黑色看过去,又被轻捏着后颈带回来。
眼前的沈淮景,也不像是平日的沈淮景。
有些不一样,有点…凶。
“枕头……”温年眼底漫上一层水雾。
“嗯。”
“太低了?”
“没有,我是说…”温年有些语无伦次,“我…不会。”
“我知道。”沈淮景将枕头垫好。
“我轻点。”
温年伸手去挡眼睛,手背刚触到眼睫,又被握着手腕牵起。
沈淮景的吻落在他掌心,又从掌心落到指节间。
“别怕。”
“别闭眼。”
沈淮景声音哑得不像话。
“睁开,看我。”
一句比一句沉,温年有些难耐地睁眼,迎接他的是一个更深重的吻。
到最后,温年耳边隐约只记得几个词。
“疼么。”
“别咬。”
他胡乱点头,然后换来安抚的碎吻。
冬夜极尽漫长,等一切结束,晨光缓滞冲入破晓,沈淮景抱着人洗了个澡,简单换了条床单,把人重新塞回被子里。
他没睡,只是侧躺着看他。
很远的天幕传来烟花的声音,沈淮景没来得及护住耳朵,怀里本就睡得还不安稳的的人动了动。
“是烟花,别怕。”沈淮景轻声说。
“新年烟花吗?”温年迷迷糊糊问。
“嗯,好好睡。”
床头夜灯熄灭的瞬间,沈淮景听到一句:“新年快乐。”
怀里的人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睛。
“之前只在手机上说了,忘了还没亲口说。”
沈淮景深深看着他,良久,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不沾任何情欲,珍贵又小心。
“新年快乐。”
新年也好,旧年也好,年年岁岁,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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