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吾连忙给常希递上了一杯茶水,笑得甚是温柔:“劳作一上午,真是辛苦了。”
常希不太习惯他这样的操作,略显尴尬地接过茶水,大步走进屋里坐下,没话找话道:“饭菜呢?还没做好?”
赤狐眼神在两人中间打转,听闻这话,更是惊得不行。这不是夫妻是什么!还是角色转换过来的那种!
“做好了,做好了,已经上桌了呢!”崇吾引着两人往里屋走,饭菜香味愈发浓郁。
几人来到里屋,崇吾率先进门,常希紧随其后。若不是屋里陈设还是那般,常希和赤狐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屋内虽然陈设没变,却一改之前的脏乱差,变得十分整洁有序,常希感觉这吹进来的穿堂风都带着一股清新的香味了。
往窗口看,那处果然插上了一束栀子花,将这破败的小草房都点缀得明亮了起来。
“宗五小友,属实辛苦了。”常希由衷感叹。
“仙子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崇吾灿烂笑着,“快落座吧,饭菜都要凉了!”
而与此同时,藏在崇吾身上的幻神铃内,那五大三粗的器灵正喘着粗气瘫坐在地,听闻外头崇吾所言,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得了便宜,除了那几个菜,这屋里哪处不是我收拾的?
摩挲着手上的老茧,器灵觉得十分委屈。可又有啥办法呢?灵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另一个委屈在屋檐下的主,此刻正在热络地往常希碗里布菜:“不瞒仙子,这还是我初次下厨,食材也是就地取材,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如有不足,还请多多包涵。”
话说着,崇吾给常希夹了块油焖春笋放进她碗里,满眼期待地等待她动筷。
常希顶着他星星眼的压力,将那块沾满汤汁的春笋慢慢放进嘴里。
“怎么样?”崇吾急切问道。
香味瞬间在嘴里迸发,春笋香脆爽口,味道极佳,常希第一次吃到这味菜,眼神都不自觉亮了起来。不急不缓地咽下后,她赞叹道:“玉盘珍馐,不若如此。”
一旁的赤狐急忙跳上木凳,不太熟练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送进嘴里,随后也是表情丰富,食指大动,塞了满嘴后,它含糊着连连夸赞:“好吃!真好吃!你们凡人的食物真是太好吃了!”
“当真?”崇吾长眉一挑,得意写了满脸。往常在妖界,他也有是有一定地位的妖神,尤其爱听他人吹捧。而今日,他听了这两人的夸赞却格外舒心。大概是对方在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便显得尤为真诚。
崇吾顺杆上爬,谄媚笑道:“仙子喜欢就好!”
恰时,前屋木门吱呀,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常希,你躲去哪处了?”
常希执箸的手一顿,显然是听出了来人是谁。吞下最后一口饭菜,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向屋外应道:“疏冬,我在此。”
话音未落,草屋的木门即被粗鲁推开,随着凉风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清瘦的黑衣女子,那女子长发高束,琼鼻小嘴,脸如玉盘,乍一进门,看见屋内两人一狐,似是十分惊讶,放在门扣上的手,都忘记放下来了。
“哟,今儿个这般热闹啊!”她讪讪笑道。径直走到常希面前,拉开木凳坐了下来。那双杏仁大眼,却一直在崇吾身上流转。
“这是哪儿拐来的小美人儿呀?”疏冬笑问。
常希顺手接过崇吾递上的饭后茶,嗔怒道:“休得胡说!宗五小友是玄清派弟子,于昨日落难,在此借住几日罢了!”
“哦~这样啊!”疏冬像是没有听见常希的话一般,自来熟地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砸吧一口,打趣道:“啧,味道不错!看来还是个难得的贤内助!”
崇吾强忍住把茶水泼她脸上的冲动,假笑着为常希斟满茶,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仙子,这位是?”
常希也丝毫不避讳,言简意赅:“上界疏冬仙子,与你不会有太多交集,不必认识。”
眼见着疏冬又要发作,常希连忙转移话题:“我总共到任四日,你来了三日,近来上界这般闲吗?”
疏冬放下杯子,丝毫不计较她之前所言,“不瞒你说,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她大喇喇地揽上常希的肩:“你这清闲土地,只怕是做不成了哦!”
“昨日姑获鸟在你神隐山不仅毁草折树,还造下杀孽,上界怪罪你这土地不作为,命你早日将这姑获鸟捉拿归案,也算是给那些枉死的生灵一个交代。”
说罢,一卷文书出现在她掌心,她递交给常希,继而道:“这是责令书,你且细看吧!”
常希接过文书,展开阅读,果不其然,上书要她为姑获鸟犯下的罪过善后。她拧眉看完,捏了捏眉心,其实早就预料到,她这土地不会好做,只是没想到刚上任三天就碰上事了。
疏冬显然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叹着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权当是外出游历,打发时间,其实上头也不会真正问责于你,毕竟你身后还有椒图殿下呢!”
说着,她从袖口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深棕色罗盘,放在常希面前。“殿下到底是关心你的,你也不要再怪罪他,听闻你要出任务,他第一时间让我将这罗盘带给你,可以帮你确认姑获鸟的大概方位,助你早日完成归来。”
常希目光落在罗盘上,却并不急着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她将头转向了窗外,那束栀子花适时地掉落了几片花瓣,摇摇欲坠的残花在微风的轻抚下,宛如一个拭泪的少女。
“行!我明日就出发。”她收下罗盘,摩挲着上面的指针:“劳烦替我向椒图殿下道谢,他的好意我收下了。”
夜晚的土地庙,并不寂静。虫鸣蛙叫,此起彼伏。被姑获鸟折杀的生灵,虽然诸多,却并不会影响神隐山的运转。
庙前的空地,常希又躺上了那张藤椅,漫天星光映衬她的孤独落寞,与白日里笑容灿烂的她截然不同。
崇吾立在门口,屋内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与常希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如水月色下,她周身除却月光所镀的恬静柔光,还有翻涌着的淡灰色死炁。
崇吾嘴角一歪,就差没笑出声来。小土地心事重重,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幻神铃出,他刚要晃动,膝盖处突然一阵瘙痒。“宗五小子,你那铃铛干嘛用的?”
低头一看,果然又是那一头红毛的臭狐狸,这天都黑了,它竟然还不回窝,是把土地庙当它家了吗!
“咦,这铃铛倒是蛮精致的!”前方女声传来,崇吾面色僵硬,暗骂今日计划又落败了。
原本还在独自神伤的少女,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满眼好奇地盯上了他手里的幻神铃,崇吾甚至都体会到器灵在金铃里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的紧张感——
崇吾想起常希昨日打姑获鸟时的威风,一时担忧,如若待会儿身份暴露,打了起来,他目前的状态,只怕未必能打过她。
“这个呀!这是我师父在我幼时送给我的小玩意儿。”崇吾怀着不动干戈的美好愿想,绞尽脑汁扯了个谎,“我这初次下山,就带着做个念想,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
话一说完,他连忙将铃铛塞进怀里,生怕常希会要问过去深究,毕竟那凡间的小姑娘,不都喜欢这种亮闪闪的小玩意儿吗?
常希恍然大悟一般,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就说怎么这两天总是隐约听到铃铛响,敢情是你身上发出来的呀!”
崇吾呵呵,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小土地的天真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反观自己,何时这般窝囊?从来没有哪个将死之人能够将他逼至如此!
正当崇吾疯狂腹诽时,旁边的常希幽幽叹了一口气:“明日里你可与我一同下山,往后便是山高路远,各自一方。”
“我们相识一场即是缘分,我且祝你”
“不用祝我!”崇吾脱口而出:“我这下山历练也是为了增长见识,我私以为,目前没有哪处比呆在仙子身边更能长见识的了!”
常希思考一番,说:“可我此行,必定凶险,我兴许顾不上你”
常希这话已经十分明确了,摆明就是不想带个拖油瓶。
崇吾哪能不知她所想,可他这两日又是做饭又是干活,简直为了她受尽屈辱,她如今却想着要赶他走?绝无可能!
于是乎,他再次掏出了幻神铃,正儿八经掐了个决,致使金铃大放异彩,飞至空中变成一个齐人高的金钟。
崇吾在常希和赤狐的注视下,略显得意地走到金钟面前,拍了拍钟身,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虽是师父给我逗趣的小玩意儿,却也是他老人家赠与我的自保武器,坚硬得很呢!”
崇吾将金钟吹得无所不能,而旁人不知,那金钟里的器灵,此刻正被崇吾夸得飘飘欲仙,且下定决心,要誓死追随他,全然忘记了以往是怎么备受压迫的。
“若是遇到危险,仙子只管自己便是,我躲进这金钟里,绝对不会给仙子拖后腿的!”崇吾信誓旦旦。
也罢!常希叹口气,人各有命,倘若他日这人身死,她也尽力了。
翌日清晨,常希与赤狐简短交代几句,两人便踏着晨霞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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