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吾瞥了她一眼,心里却升腾起了得意,冷哼一声:“这凡间俗物,能与小爷的手艺相比?”
常希睨了他一眼,偏就不信这个邪,吃他宗五做的不过几餐,还真能把自己的嘴吃刁了?放下碗筷,丢下崇吾,常希独自出门上街了。她要去体味真正的人间烟火!
崇吾一直用余光瞄着常希,见她分毫没有要来安慰他的意思,最后竟然还丢下自己摔门而出。他气得狠狠锤了几下床板!
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吃掉白面馒头!
崇吾从客栈出来,投身进人流里,白天的街道与晚上截然不同,不同于夜晚的阴森,白日里,辛乙镇热闹非凡,街边小贩卖力吆喝,来往人群川流不息。
崇吾努力在人群中寻找那一抹白,可白面馒头没找到,飞来一个白色皮球,崇吾眼疾手快,一记旋身,那个球便稳稳地落在他手心里。
“那个穿红衣服的,还不帮小爷把球送过来?”
崇吾应声看去,人群不远的街角处站着一个八九岁大小的男童,正颐指气使地指着他。
“还愣着干嘛?耳朵聋了吗?”
崇吾左右看看,确定这男孩是在跟他说话没错。他冷笑一声,反复将手心的球抛起又落下,缓缓朝男孩走近。
那男孩见他面色不善,心忖大概惹不起,遂往后退了几步,壮胆似的说道:“我告诉你,我爹可是此处的县令,你胆敢动我?”
崇吾置若罔闻,他邪笑着,掌心用力,一把将白球捏破。男孩被他的眼神震慑住,话都说不出来,背靠着墙瑟瑟发抖。
“也就装了几天名门正派,还真当我是善茬了?”崇吾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男孩脖颈处奔涌的血管,蓦地收紧,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弯腰,附在男孩耳边轻笑道:“小弟弟,哥哥可是很凶的!”
“宗五,你在这儿干嘛?”一道女声穿越嘈杂而来。
崇吾行凶的手一顿,背对着常希眼珠子骨碌转悠。确认常希那个角度看不到自己的行径,他松开掐住男孩脖子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几下。转身道:“我不小心把这个小男孩的皮球弄坏了,正问他该怎么赔呢?”
“小弟弟,你说是吧?”他看向男孩。
男孩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跋扈,眼神木讷,表情呆滞,他顺着崇吾的话,喃喃答道:“是的,哥哥说要赔一个更大的球给我。”
男孩隐在墙角的阴影处,前面又有崇吾挡着,常希只能看个大概,再看到掉落在地上那个破掉的白球,也确信了两人的话。
“别欺负小孩,赶紧赔给他。”常希说完便转身走了。今日心情不佳,她逛遍这条街竟然没有找到一个合口味的,她有种被宗五绑架的感觉。
不过,今日这街逛的,比昨晚那遭要有收获。
姑获鸟大概有了新线索。
先前在一个馄饨摊旁,常希听到旁坐的人谈到:
“城外多年前被烧毁的夏员外家,这几日晚上总能听到女人的哭声,甚至那紧闭的大门还能听到长指甲抓挠门的声响。”
“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年轻人进去看过,可宅子里除了被烧焦的残垣断壁,哪里有什么人啊!”
“都说是早前那府里被烧死的人,回来索命了!”
常希听到这便起了疑心,艰难吞下最后一口馄饨,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叫上宗五过去看看。可没想到,竟在街边看到了他。
“宗五,你赶紧处理完,我们去城外的夏府看看。”常希转身说道。
见常希走远了,崇吾解除了对男童的禁制。那男孩捂着脖子不断咳嗽,崇吾复而弯腰,男孩退无可退,听他轻柔说道:“小弟弟,这一次,算你运气好哦!可没有下次了。”
城外,护城河边,杨柳依依,常希远远看见河那边有座红瓦白墙的大宅子,可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宅子除了外墙,里头竟然全被烧得焦黑。
常希一马当先,推开夏府大门,吱呀一声,阴森诡异。
尽管四周都是残垣断壁,却依旧可见当年夏府的奢华,记得那街上闲谈的人提起,早年的夏员外是靠夫人发家的,可后来他恩将仇报,宠妾灭妻,狠心将岳父岳母害死,将糟糠之妻抛弃。那原配妻子秋凝霜流落街头受尽苦难,最终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装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一把火烧了夏府,逃生的门全被她锁上,全府上下百余口人,尽数殒命。
想到这里,常希虽觉得这夏员外罪有应得,可这府里上下百口人命却是无辜的,夏夫人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敢苟同。
一进夏府,崇吾便在此处感受到了姑获鸟的气息。他不禁赞叹,这小土地果然还是有点东西。
“姑获鸟在此处,你当心些,跟紧我!”常希叮嘱崇吾道。
她显然也察觉到了。崇吾郑重点头:“好的,全听仙子的!”
经过昨晚,常希已然摸清了崇吾的真实秉性,知他绝对没有前些日子表现得那般乖巧,但她也能理解他当初的行径,毕竟他一介凡人,想找个倚杖无可厚非。只要他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她都能够容忍。遂道:“你不必再刻意讨好我,唤我名号,做你自己就行!”
“真的吗?”崇吾若有所思笑道:“那届时,你可不能怪罪我!”
“怪罪你干什……”
“小心!”
一阵窸窣声传来,常希身旁的柜子里突然窜出一个黑色物体,还未等她看真切,只听“啊呜”一声惨叫,便没了声响。
“啊呀!原来是只野狗。”崇吾挡在常希面前,转身对她道。
常希有一丝恍惚,如果她没记错,这宗五刚才距离她尚有三四米远,可在眨眼间他却到了她身前,并且,杀死了一条狗。
“仙子不会怪我吧?”崇吾眉头紧皱,似是十分自责。低眉顺眼,语气委屈:“常希,我真不是故意杀掉这只狗的,我是怕有脏东西伤害到你,迫不得已才这样的!”
那条黑狗已然死绝,看不出具体伤痕,却满身血渍地躺在血泊之中,黑溜溜的眼睛甚至来不及闭上,无神地望着他们二人。
常希审视的眼神落在崇吾身上,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找到姑获鸟要紧!”她不表态,抽身继续往里走。
崇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有些懊恼自己方才太过冲动,险些暴露。真要说起来,那小土地是死是活与他何干,可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狗杀死了。庆幸的是,她没有过多计较。
估摸着走到了第三进院子了,这儿虽然烧得面目全非了,可院子里几棵梨树又在断枝处发出了新芽,点点白花散发着芬芳,有种破茧重生的美感。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常希停下脚步,闭眼聆听。她此时正站在那棵抽芽的梨树下,片片梨花打着旋儿飘落,停留在她的睫尾发梢,一束暖阳透过枝叶泄进来,点缀她一身白衣……
崇吾往常最烦寡淡的颜色,他私以为,那都是伪君子们装模作样的代表。可如今,这寡淡的白色,竟被常希穿出美感来。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常希睁开了眼,继续问道。
“啊?哦!”崇吾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侧过身,也学着她的样子听了听。果然,隐约有女人的哭声。
如果真是鬼魅,大白天也敢出来?
常希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会不会是被姑获鸟绑来的少女都关在此处了?”
“在那边!”崇吾立马为她指明了方向。两人齐齐朝院子北侧的一间屋子赶去。
果然是这里!越是靠近,那如泣如诉的声音便越清晰。
两人进到屋里,拨开一层层蛛丝和帷幔,可屋内除了被烧断腿脚、歪歪斜斜的桌椅床榻,半个女人的身影都没有。
然声音确实是这房里传出来的没错!
常希与崇吾对视一眼,再仔细听了听那声源……
“好像,是这面墙里发出来的?”崇吾站在一面墙前,敲了敲墙壁,再趴在墙面听了听。又一次肯定地对常希说:“常希,在墙里!”
确定了声源后,常希当机立断,示意崇吾先让开。崇吾以为她要用什么巧妙的术法或者是凭借自己高超的智慧去找到开关来打开这堵墙,却不料常希一掀裙摆,长腿一伸,直接一脚将墙踹塌。
……
墙倒之际,灰尘布天,密室里一个全身落满尘屑的女子蓦地转身,惊愕地看向墙外两人。
“姑娘,你不必害怕……”常希话音未落,却立马停在原地。连忙伸手拦住正要跨进来的崇吾。
“是你们?”女子凝眉冷笑:“还真当我会一直输给你?”
果然,这女人正是那姑获鸟所化,常希看到她身后还有几名躺在地上的少女,生死未卜。
“宗五,你躲我身后去,我保护你!”话说着,常希早已拔簪化剑,剑尖指地。
崇吾听此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好!”
“你们找死!”女人睚眦欲裂。
常希一声剑来,银龙裹着肃杀的剑气直击面门。女人双手打开,化成齐屋高的大鸟形态,翅膀一挥,墙倒屋塌,密室内残留的陈设全数尽毁,在当年的大火中幸免于难的书卷也全被打翻在地。
两道影子忽上忽下,猛烈对击,一时间鸟鸣龙啸,刀光剑影。崇吾在已然被掀顶的屋内仰望天空,微眯着眼观察战况,此情此景,他恨不能搬条椅子,坐下嗑点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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