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迟在重症监护室三天,第四天转入普通病房。他勉强脱离了危险,不过他太虚弱了,还是时常昏睡。这三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被折磨的憔悴不堪,我在一遍遍祈求各路神明,让他活下来。
秦晴一直照顾他,专业且无微不至。我一方面心里有些酸涩,另一方面又非常感激有她在。她走出病房,看看我,说,他醒了。顺着他,千万不要让他情绪激动。
我和岱青点点头,进了病房。岱青小跑过去,蹲在床边,过去拉住沈栖迟的手,说,大哥,你又闯过一关。
床上的人疲惫地向弟弟扯出一抹淡笑。
沈栖迟看到我,他直直地沉默的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看进心里去。那短短几秒钟,如同寂静又哀伤的一个世纪。
我在他床前踟蹰。像是一种类似近乡情却的感觉,他昏迷的时候我可以哭喊着我爱他求他不要死,而此刻他苏醒了,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过去帮了他到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喂了他几口。
他一直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也似千帆过尽的无言。
我说,大少,今晚我在医院陪着你。
不用,你走。他声音嘶哑,语调失控。
他还是要推开我。
我不敢和他争半句,但是已经忍不住不停掉眼泪,只得点点头,说,好好好,听你的,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我哭着出了病房。可又舍不得离开,靠着墙壁滑坐在病房门口。仿佛我紧紧贴着墙壁,就能离他更近一些。
秦晴过来给我一杯温水。我朝她感激笑笑。
她声音温柔,说,我猜大少一定很喜欢你。
我转头看她,不解。
她淡淡开口。
我认识他好多年了,从小就认识。他是我父亲的病人。他小时候比现在开朗些,但是也很可怜,他不能跑不能跳,没有小孩愿意和他玩,所以我那时常陪他玩。
秦晴陷入回忆,她声音温柔,有些哀伤,接着说。其实鬼门关他走了好几遭了。每次救回,他的身体都会更差一些。少女时代,我就喜欢上他了,我暗恋他很久。你知道吗,十七八岁的沈栖迟有多耀眼,长得很帅,总是穿着白衬衫,话很少,喜欢画画,喜欢拉小提琴……
你说他喜欢拉小提琴?!我震惊问。
秦晴点点头,说,是啊,你不知道?他师出名门,拉的很棒。
我心中涌起巨大的海潮,让我有种窒息的心痛感,原来他以前喜欢拉小提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失聪了,我从来不知道的他也会拉琴。难怪,难怪他从前那样喜欢听我拉琴。
秦晴微微笑着继续回忆,说,我学医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是因为我父亲是医生,而是我想好好努力自己治好沈栖迟的病。于是我疯狂读书,去国外读医科,只是想给他扫去病痛。
我不奇怪秦晴这样爱他。以沈栖迟魅力,如果他不是深居别院,沉沦于他的女人恐怕早就排了长队。
我感激秦晴的坦诚。岱青从病房出来,我站起来问情况。
大哥挂上了点滴,情况有所好转。
我舒了一口气。我回到公寓,看到公寓已经被我打包得干干净净,一副这里的生活已经结束的样子。我倒在床上,头痛欲裂,沉沉睡去。梦中依稀看到那个清瘦的身影,挺拔地站在晨曦中,架起小提琴,在窗边拉琴。
我的睡眠被艾姐的电话打断。
小溪,《青愿》发行资金链出了点问题,这部戏可能会被压一阵子。我就怕压的太久,错过你现在话剧起来的势头。
我很累,对她说的内容都无力反应。我想起什么,说,艾姐……话剧那边我可以解约吗?
你说什么?!你疯了吗?你好不容易才熬到有些名气。多好的势头!
我要守着一个人,他留给我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我声音哽咽。
艾姐沉默很久,末了叹气,说,小溪,这事我说了不算。我去帮你问一下。
三天后,我买了一束桔梗花去看沈栖迟。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秦晴正帮他做检查。看得出,他们很熟悉。秦晴细心,帮他挽起有点长的衣袖。看我来,她有些复杂地笑笑,出去了。
我坐在沈栖迟旁边,什么也不说,看着他。他脸色好了一些。但可能是刚坐起来不久,他闭着眼睛,按着心口,明显在抵抗眩晕和心悸。
末了,他张开眼睛,看着我,开口。
你过来做什么。
他声音里没有温度。
我坐在他床边,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的,轻轻的,抱住他。他身体一滞。没有动,也没有回应我。
我抬头,慢慢对他说,让他看清我的口型。
大少,我生命中的整整八年,心里都是你。那……你就不肯给我几年吗?
他沈默,半晌,声音艰涩。
对不起,是我误你。我没有几年可以给你。
我握着他微凉的手,坚定说,没关系,你能活一年也好,半年也好,一个月也好,让我跟你在一起好不好,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什么也不做,哪里都不去,就在你身边好不好?
沈栖迟眼中尽是酸楚,他深深看着我,有些动容。末了,他说,语气尖锐,范溪南,你同情我?
我连连摇头,因为心急,泪盈于睫。
我不需要你守着,你去做你的事。否则我现在就拔了这些管子。
沈栖迟声音很平静,让我心里一凉,我相信,他绝对不是开玩笑。其实这日阳光很好,能洒在沈栖迟的病床上。可我就是觉得冷,觉得荒凉。
这时岱青进来,情绪有些激动。看来他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大哥,小南瓜守着你不吃不喝,憔悴成这幅样子!她心里满满都是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
沈栖迟看着岱青眼神里无悲无喜,淡淡说,你们都出去。
岱青愤然而去。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心疼他大哥,自己也更加委屈。可是沈栖迟认定的事,谁又能改变他。
罢了,罢了,我本来许愿就是只愿他度过难关,平安活着,别的,不奢求。
我站起来,心里一片荒凉,穿好衣服说,大少,好,我听你的,我去追求我要追求的。但是你必须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无论我在哪里,我给你信息,你一定回复我,让我知道你平安。
他点点头,眼中是道不明的情愫。
下周四我生日,我希望你能来。过完生日我如期离开,话剧巡演要去南方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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