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沈栖迟很喜欢坐在院里,哪怕天冷,都是要出去在院中走走。如今他的腿不方便,身体也大不如前,这一来几日他都在室内。
房间里很温暖,他工作的时候,我蜷在沙发上,经常就会迷迷糊糊睡着了。当年也是这样,经常这样在他书房的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沈栖迟也开始重新练习走路,他的腿肌力很弱,更多是靠着腰部把腿甩向前。
昨天晚上,我在他卧室里,慢慢让他撑着助行器慢慢地蹒跚地朝我走过来。
说真的,现在他走路的样子真的不好看,为了保持平衡身体会摇晃,已经谈不上步态了,每一步都是艰难挪步。短短几米,他走了将近半小时。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在颤抖了。
我一把抱住沈栖迟,给他支撑,亲了亲他的嘴唇,告诉他,你很棒。
沈栖迟很高兴自己能重新走路,哪怕是这样蹒跚摇晃不稳的步子。他都觉得胜过于坐在轮椅上。所以只要身体允许,他都是撑着助行器,慢慢在室内行走。
岱青回来看沈栖迟站着,很是惊喜。他大步向前,说,大哥!你又能走路了?
沈栖迟笑着拍拍他的肩。
岱青对于沈栖迟病情的好转很是激动。我们一起吃饭,从客厅走到饭厅,是岱青不要他大哥用助行器,自己扶着沈栖迟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的。
沈栖迟健康状况确实今人忧心,仅仅这段距离他坐下后休息了好一阵子,用手按着胸口,呼吸有些急。好在他最近胃口好了很多。我们今天的午餐,他还饶有兴趣尝了几口红烧鱼。
阿福最近看沈栖迟难得好胃口,日日吩咐厨房变着花样做。
午饭过后,我们在沈栖迟书房里喝茶,当然只是岱青和我再喝。沈栖迟自幼心脏不好,从来不饮茶饮酒,只喝白水。
后来岱青提议去院中打雪仗。
我笑他,沈岱青,你多大了?
岱青不以为意,说,从前每年下大雪我们都会打雪仗,走吧走吧。
是的,当年我住在别院的时候,我和岱青每年都会打雪仗。当时沈栖迟就在门廊处站着,看我们在院里嬉闹。如今他身体状况和当年已经不同,想到这里,内心隐痛。
没想到沈栖迟扶着助行器,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扬着唇角,说,走,去打雪仗。
阿福帮他坐在轮椅上,穿好衣服,腿上盖着毯子。沈栖迟如今是绝对不能着凉的。
我和岱青在雪地团着雪球攻击对方。
沈栖迟含笑坐在轮椅上看着我们。
后来,他竟然让阿福也推他到院子里。
忽然,一个雪球砸在我后背。我回头,正要去找岱青算账,回头,竟然发现罪魁祸首是轮椅上那人。阿福竟然帮他团雪球!我有些感动。继而有装作恼怒,将一个小雪球朝他砸过去。
岱青马上又发动对我的攻击。
我一边在院中跑,一边叫,没天理啦,你们兄弟两合起来对付我!
那天,沈栖迟笑得很开怀。
这段日子以来我在沈家别院住着,就像是一下子回到了18岁的时候。和沈栖迟朝夕相处,好像分别的四年都被略去了。我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别院还是那样幽静秀美,只是沈栖迟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每天看他撑着助行器,咬牙晃动身体用腰部力量让双腿一点一点拖动的样子,心里真的不忍。
秦晴和李医生每过几天会过来一次,都建议如果他能行走,能站立,那就尽量不要用轮椅。
沈栖迟知道自己走路很难看,每次我看他走路出神,他声音都会冷下来,说,怎么看我挪着走路很有趣?
说真的,他有时真的有些刻薄。从当年就是,说话尖刻。我已经惯了。
他发声的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音节不准了,如果不是必须,我不再纠正他,一是我能听懂能明白他的意思,二是不想他知道自己因为失聪讲话已经越来越含糊。他已经很少很少说话了,让他知道自己发声已经有了更多的障碍,我真怕他不再开口说话。
沈栖迟声音是很好听的,我十八九岁的时候就很喜欢听他讲话。不过近来日日在别院的平淡生活也别有趣味,有一两次沉默寡言的沈家大少也会和我拌嘴。起因很小,大概就是他大冬天非要站在窗边开着窗户。我担心他受冻,关了窗,他便有些不高兴,自己伸手开窗的时候没有掌握好平衡,一下跌坐在窗边的软椅上。
于是沈家大少冲我发了脾气,非要开窗。
我拗不过他,开了窗,不过给他披了羊毛毯。
有时候,我会按照医生的说的方法,让他不用助行器,扶着他在屋子里慢慢走。
效果还是有的,之前他的双腿没有一点力气,想面条一样软,近来倒是好多了,有时状态好,撑着肘拐也能走一小会儿。
我的话剧巡演还剩最后两场。可是我只想这样陪他住着,不想去工作。
有天沈栖迟问起我,怎么最近不见你接戏也不联络工作?
我趴在他膝头,仰头看着脸色苍白的他,说,大少,我不出去工作了好不好?我陪着你好不好?
他良久没有说话,继而垂眼看我,说,不好。
我有些不高兴,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们最近这样不好吗?
沈栖迟没有什么表情,平静说,如果你因为我放弃你热爱的工作,我会更加觉得自己没用。
他的话刺痛了我,我想起阿福说大少其实很自卑。就心里酸楚难忍。
我说,不是的,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想要每日每分每秒和你在一起。
沈栖迟俯身眯起眼睛,声音凝霜,你觉得我快死了,所以你想抓紧时间?还是你觉得我是个路都走不好的残废,不能自理需要你的照顾?
我闻言眼泪一下涌出,沈栖迟!你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心里波澜汹涌。或许是真的被他说中了心里最隐秘的想法,我一瞬间真的而有些心虚。
秦晴和我说起过他的心脏问题已经非常严重,再有上次那种情况,恐怕就挺不过来了。在内心最最深的角落。我真的惧怕他时日无多。所以想不顾一切抓紧时间和他在一起。从十八岁起,我就及其害怕他身体出状况。他高烧不退我会哭。他肺炎住院我会哭。更别说他每次发病,我都会吓得六神无主,泪流满面。时至今日也是,我总是小心翼翼观察他,只要他有一点不舒服的表情我的心就被狠狠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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