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来这里住了几日，陆之期越发觉得这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了，原本江洲的镇民都是靠神潭流下的水养活的，而如今山上所有的河流经脉，都受到污染，这里除了山脚门前的那一口井水是清澈的以外，已经没别的水能喝了。
所以每天早晨，他都要挑着两桶水，累死累活地赶到山上，还得能省再省地循环利用。
陆之期扛着杆子，利索地将水桶架起来，准备往山上走去。
“期哥哥。”远处传来一道女生。
他一抬头，是小然。
她穿得还是上次那条白裙，提着一只的水桶，站在井口。
“能帮帮我吗？”她向陆之期招了招手。
“好，等我一下。”陆之期麻溜地又将水桶放下，向前走去。
陆之期接过小然递过来的绳索，将水桶抛进井里，不一会功夫，又毫不费力地打了一桶水，递到了小然的手上。
小然接过水桶的时候，整个人似乎沉了一下，水桶里的水也又些许洒在了她的白裙上，只见她死死握着水桶的把手，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向陆之期，抿了抿嘴唇，似乎有话要说。
一定是水桶太重了，她一个姑娘家抬不回山上的家里，陆之期这么想着。
“我来帮你提吧。”随后便很自然地将水桶接到了自己的手上，往山上走去，小然的家就在山顶的神潭附近，即使几年没来，他也绝对不会记错。
“那……你的水呢。”小然指了指刚刚被陆之期放在一边的两桶水，现在它们孤零零地立在一旁的草丛里。
“奥不碍事，一会我再回来一趟就好。”陆之期晃了晃手里的那只水桶，“赶紧走吧。”
“好的哥哥。”小然快速跑到上面，跟上他的脚步，“这让我想起了小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帮我的。”
“瞎说。”陆之期想不过来，“你家就在神潭附近，那时候也不用来山脚抬水。”
“不指是抬水呀。”小然笑了，“扛柴火，背草药，还有好多好多……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同以前一样，真好。”
“我记得你小时候说，你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从这座山走出去，长大以后游遍整个九幽，我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已经去云游四海了。”陆之期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
“小时候的话有几句是能当真的。”小然腼腆笑笑，随后走过石梯旁一棵云樟，她兴奋地指着，“还记得它吗！”
“记得。”陆之期答道。
“你小时候还从上面摔下来过呢！”随后又指了指路过的一块大石头，“记得吗，你还和它拜过把子。”
陆之期笑而不答。
“对了。”小然讲到兴起之处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问他，“你临走的时候，我送了你一个护身符，让你常年带在身上，你还戴着吗？”
陆之期一听，完了完了完了，这护身符上次在竹林里，捉弄楚阎时给弄断了，就让略懂针线活的裴小茶拿去修补，也不知道她修好了没有。
“没戴在身上，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一直好好藏着呢。”
“那就好……”小然似乎有些失落，但立马转喜道，“无事，之前送你的那个技法不精，就当练练手了，一会到我家，再给你一个做得更好的。”
……
“祖母，来了来了！”裴小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桌子上。
祖母拿起筷子夹了一撮，最后放进嘴巴里嚼一嚼，慢慢说道：“这面条倒是做得挺好吃的，就是我吃神潭的水吃惯了，突然吃别的水，总感觉有些不太适应。”
裴小茶脸上笑着，却心里道：这个陆之期，让他挑个水，居然好半天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片刻。
“对了，期儿呢？”祖母抬头问她。
“他去山下挑水了，这么久都还没回来，估计是遇到了镇子里的熟人，在哪叙叙旧吧。”
“嘿呦可得了。”祖母放下手里的筷子，调笑道，“现在镇子里的人都对异乡人避之不及，他怎么能和他们聊得起来。”
裴小茶奇怪：“不啊，他和那个叫小然的姑娘，不就聊得挺好的吗，现在估计和她在一块吧。”
谁知祖母直了直身子，一脸惊恐：“小然？哪个小然？”
“就是他的儿时旧友呀。”
“那个小然？她不是早就死了吗？前一个月就溺死在神潭里了，那会儿还是我将她捞上来的，尸体在潭里泡了几天几月，都泡发了……这姑娘，可怜呐。”
“啊？”裴小茶一脸疑惑，不自觉地拍了拍脑子，“我们前几日还见到她来着。”
随后她担心起来，又道：“祖母，他这么久都还没回来，我怕他有危险，我得出去找找他。”
裴小茶来到山脚下，果然只有两只水桶孤零零地立在了草丛里。
……
“谢谢，就放这吧。”
来到小然的住处，陆之期把水桶放在的放下，可能是和神潭挨得比较近，他能明显地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
他起身环顾四周，尘土飞扬，蛛网密布，尤其是屋里的这些花花草草，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疯长的疯长，枯死的枯死，这时他才奇怪起来，一向爱干净的小然居然容许这这里变成这样？
直径走向一个灶头，他的双指抹出了一把的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升过炊烟了，再往里走，更是让他吓了一跳！
里屋一片狼藉！所有的陈设都被砸得稀巴烂，窗帘和床上都是血渍与黑色的碎发……这里经历了什么，他不敢想。
“不，不是这个……这个也不是。”小然喃喃自语着，像失了神。
她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小筐子，里面是团尘灰堆积的破布，她要在里面找一个好看护身符，可是她每每拿出一个，就像烫手的山芋一般将它丢到了远远的地方……
“啊，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她像找到了宝一般，眼睛一亮，双手举着这护身符，朝陆之期走来。
“哥哥，这个给你，其他的都不好看……但这里面是空的，我还没来得及装料子，所以只是个空囊而已。”
“不碍事，这个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喜欢。”陆之期会出她话中的意思，欣然接受，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吹了一下后就别在了腰间。
里房里还有一个门，直通着院子。陆之期走到门前，向外看着院子，那里还是一如既往，满地的花花草草，一棵柳树，几把藤椅，以及还有一半是绿色的神潭。
是的，小然的这个院子，半个都是神潭的水，边界只是简简单单地围了几个朽木栅栏，陆之期走出门去，东摸西摸一番，不禁感慨道：“这里的变化可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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