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斜斜的铺撒在房屋里,落在了李渭川皮质黑靴的脚边。

    男人背着光,从孙宛俞的视线瞧去,只瞧见男人高大的身影,还有那双入墨点漆黑的眼眸,不怒不嗔,但却带着浑身的威仪。

    第一次,他被男人这样瞧着,就像是高不可攀的天家,瞧着她犹如蝼蚁,带着讥讽。

    她的心脏密密麻麻的开始疼了起来,似是有人用力的揪着,又用力的击打着她本就脆弱的心腔。

    啊,她是忘记了,她好像当时真的别无所求。

    当初的一腔子情意,那里想到了殿下的太子妃,或者是其他的妃子呢。

    只想着能伴他左右,只有他们两个人。

    屋子里静默无语,那日光落在地上都透着凉意,小狼崽子从来都是识时务者,它能对着李怀玉狂吠,但见了李渭川从来都是蜷缩着,将自己藏在窝窝里。

    孙宛俞半躺在榻褥间,许是被高热烧昏了头,她竟是一语不发,就这么用着那双因着高热而格外水润的眼眸直愣愣的瞧着男人那张冷峻的面容。

    突的,她想起,男人从未对着她说过有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两人之间的相处,除了她无声无息的陪伴,就是在这床褥之间,他目光怜悯的投向她时,目的总是这样的简单。

    瞧着沙漏,竟是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似乎是第一次男人这样长久而沉默的将她瞧着。

    似乎是该回答男人方才的责问,但她的心却是疼得要死,冰凉的,刺骨的,就连她身下的榻子都带着东宫华贵般的冰冷,她这身子,从未将其捂暖过,想要张开嘴,但都失去了力气。

    不知为何,突然她就想起了在家时,若是她生了病爹爹和娘亲定是嘘寒问暖的守在她的榻边,一人端着药碗,一人手中拿着她喜欢的饴糖。

    哪里像是现在,浑身冰凉,而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却是冷漠的端坐在榻边,无不尊贵傲慢的告诉她,要看清自己的身份。

    在这偌大的东宫里,她竟是病都生不得了。

    她就这么想着,竟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男人的面容都逐渐的模糊了起来。

    她猝然的将眼角的眼珠擦干,男人那双眼眸似是带了些不耐烦。

    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门外传来声响。

    是德云带着太医进了门。

    “给殿下请安。”

    李渭川起身,男人的靴子踩在了那光影之中,那张冰冷而冷肃的面容也展露在了日光下。

    “给她仔细瞧瞧。”

    孙宛俞本以为他会是转身离开,却没曾想他只是移身至南炕上。

    即便是连德云神色都是一怔,微微弯着腰上前,低声说了句:“殿下,前厅的还在等着呢。”

    李渭川并未言语,他抬起手制止住了德云的话,那双水墨般漆黑的目光似乎是察觉到了女子的视线。

    骤然抬首,孙宛俞本悄然盯着他的眸光蹙然移开,似乎是又不好意思似的,那鸦羽似的睫毛又颤巍巍的掀起,露出那双水润的眸子。

    因着太医前来,帐帏被放下,那半透明的纱帐其实是瞧不清人的面容。

    旁的本就没有瞧见过孙宛俞面容的人自是不清楚她的模样,但但凡是瞧见过她面容的人,隔着这纱帐,她这番模样动作,却是格外的有一番我见犹怜,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魅惑感。

    德云今儿早些时候是见得了那崔氏一族的嫡出女儿崔舒的,

    真真是氏族豪门出生,那仪态以及神色比之如今的皇后还有几分端仪,长得也算是国色天香,但不说旁的,就容色上来说比之如今和这被殿下养在落梅院中的这位到底是差了许多。

    只可惜身份一个天壤,一个地别。

    孙宛俞那里知道外面的两位男子在想什么呢。

    她只瞧见了本以为会离开的渭川,此刻却端坐在南炕上,目光灼灼,素来是很忙碌的,她亦是知晓,甚至她也瞧见了德云上前给他说有人在等他,但他亦是端坐在哪里。

    那本伤心的难以自己的心就像是骤然被灌上了暖流,潺潺的流入了心间,慢慢的抚平着方才那酸胀难以的心。

    太医隔着绣帕把了脉,沉吟了几息后,上前给李渭川说道:“殿下,这位姑娘只是染了些许的风寒,本不是什么大问题,臣给熬制几幅药水就能大安,只是这位姑娘身子有些内虚,最是容易患病,还得好好养护方能长寿。”

    德云一听此话,背脊一僵,太医这话虽说的委婉,但分明就是在说她身子骨弱,最好是得娇养,不然恐影响寿数。

    孙宛俞闻言,心中却是没起半点波澜,自幼时起,她身子骨就羸弱,无数的大夫都说过她得娇养。

    可如今瞧着她也没什么大问题。

    自幼在家自是被父母百般的宠爱,但如今,孙宛俞目光不由得瞧着盖在身上的繁复华贵绣着金丝的苏绣被褥,如今饭食都是旁的人随意蒸煮的,即便是比之她往日里吃的不知尊贵了多少,但总是不合她胃口,并且太过重油重盐,对她身体并无益处。

    那原本好了些许的心脏又顿了一下,不似方才那般猛烈地疼痛,但却犹如细细的绵针,缓慢的戳着她本就不大的心腔子,细细密密的疼痛了起来。

    我会不会真的早早的就去世,还能不能见到爹爹和娘亲呢?

    恍惚之间,她听见渭川似乎是说了些什么,但她心脏越来越疼,甚至整个人都昏了起来,眼前一黑,竟是什么都不知晓了。

    等着她醒来时,竟然是瞧见了德云。

    孙宛俞:?

    不同于她的茫然,德云瞧见一脸憔悴的女子睁开了双眼,差点喜极而泣。

    天知道昨儿孙姑娘昏了过去之后,太子殿下那浑身的杀气差点将屋子里的太医和他吓了个半死。

    还是太医以死明志,说是只是身子骨羸弱,承受不住高热,晕了过去,只需强行用药,睡上一日便就可以醒来。

    太子这次才面容好了些许。

    而前厅的崔氏到底是在等着,直到皇后身边的人派了人又来催,太子这才冷硬着脸离开,但却让他在此处守着。

    “孙姑娘,您终于是醒了。”

    德云的嗓音带着些激动。

    孙宛俞朝着他身后望去,瞧了眼沙漏,不是才过去了一两个时辰。

    她又不确定似的往屋外瞧了一眼,分明天儿还亮着呀。

    德云挥了挥手,突然一行四个婢女,共八人进了门。

    孙宛俞:“?”

    她撑着自己的身子,德云立马微微弯腰将她纤细的手臂撑着,又小心的垫上了靠枕,低声说道:“孙姑娘您可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骨,殿下昨儿可被您吓惨了。”

    “吓惨了?”

    女子的声音糯糯的,那双还带着病态的眼眸水润润的瞧过来。

    德云心中叹了口气,虽说他亦是觉得孙宛俞抛开一切,跟随着殿下到底是不符合世俗的规矩和礼仪,甚至想着是不是那些野心勃勃的女子,但这相处时间长了发现她也只是一个陷入爱慕的傻姑娘罢了。

    “孙姑娘,殿下心中对你到底是担忧,瞧着姑娘青天白日的在自己院落中差点晕倒在地,要不是殿下极是护住了姑娘你,指不定得摔的多重,不说殿下了,就是奴婢瞧着也是心惊胆战的。”

    孙宛俞闻言,一愣,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昨日渭川那揽住她腰肢强劲的手臂,以及男人端坐在她床褥前,冷肃着脸,冷声说话的样子。

    当时只顾着生气于他说话难听,如今想到他最后一句“病容”,许是太过担忧,也是故意说得重话罢了。

    一旁的德云最是会察言观色,瞧着面前女的神色好了几分,便又带着殷勤的嗓音说道:“还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两个内侍都是殿下特意吩咐伺候您的。”

    孙宛俞一愣,这才发现最后面有两个内侍。

    她目光好奇的望过去,那立在最前面的两个女子机灵的行了礼。

    “奴婢彩玉、彩云给孙姑娘请安。”

    女子声音娇俏,但却稳重。

    德云特意选的机灵懂事的。

    孙宛俞早就因为一个人犹如幽魂一般的生活在这东宫里,逐渐的孤寂,如今来了人,即便是丫鬟,那心中也是活泛了起来。

    况且,昨儿那两个婆子说的话到底是进了她心中,如今殿下专门让德云守着她,还给她赐下这么多奴婢,可见渭川心中是有她的。

    德云嗓音犹如报喜鸟一般,在一旁继续说道:“这八个丫鬟可是以往在殿下面前伺候惯了的,如今统统都安排到了姑娘这里,可见,殿下是真真儿的将姑娘放在心上的呢。”

    孙宛俞心猛地一跳,那双眸子瞧过去,果然最前面的这两个丫鬟是有些眼熟,听着德云这般说,恐怕就是她前儿瞧见的呈着浣洗衣具朝着前殿走着的那两位侍女。

    “那殿下呢?”

    孙宛俞的嗓音从来不似这北方的女子,她一开口就带着江南的烟雨水汽,软糯又香甜。

    那左边立着的彩云目光微微一动,德云敏锐的瞧了过去,她又垂着眼眸,规矩的立着。

    孙宛俞并未察觉,只顾着欢喜,昨日的心酸和难受,都找了由头,甚至知道了殿下是有多关心她,心中更是甜蜜。

    德云心中一顿,开口说道:“殿下忙于政务,但只要得空了,定是要来瞧孙姑娘的。”

    孙宛俞倒也不纠结,她此刻才注意到自己眼眸有些酸涩,肚中也空空。

    德云那里瞧不出来,挥手让各位侍女各归其位,接着说道:“孙姑娘,不光是这几位丫鬟和内侍,还有粗使的婆子,殿下知晓了你身子需要娇养,更是设了一个小厨房,专做适合您的膳食呢。”

    孙宛俞这下是彻底的惊呆了,她瞪圆了双眸,一时间心中竟是酸胀和欢喜交汇在一处,千言万语,逐渐的汇成了一腔子的爱意。

    即便她自小地方来,也知道在东宫或者是皇宫里,一个女子能有自个儿的小厨房那是天家人赏赐的多大的恩赐和重视。

    此刻倒是想起了自个儿昨日那般孤寂凄惨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些羞涩,况且她素来是个大胆的,性子也开阔,不然也做不出不要名分追求太子的事情来。

    而且渭川到底是太子,那里能是软和的人呢?

    一朝的太子,心胸定是冷硬,浑身的威仪也是带着天家的尊贵,那里会温柔小意呢?

    她想起在家时听闻的那些浪荡的世家子,倒是为了淮扬花魁一掷千金,倒是温柔小意,说的都是甜言蜜语,但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框着将女子当做玩物罢了,图的是一时的欢喜。

    终究是比不得渭川,浑身的本事,除了她从未有旁的女子。

    想着想着,她逐渐就开心了起来。

    喜不喜欢的,哪里需要言语来说呢,这行动之间的关爱,难道不比那些灌了毒的甜言蜜语强出千万倍去了?

    但那崔氏,却始终留在了心底。

    李渭川缓步走向前厅,远远地就瞧见了母后下首坐着的崔氏族长以及崔祖母。

    还有,一副病容,但却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姿态端仪的崔舒,崔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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