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温芷夕和程意的高中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除了一本又一本更加写不完的习题册,似乎和初中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
午后临时改成的自习课上,慵懒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晒得让人烦躁。后排的同学拉上了浅绿色的窗帘,整个教室更像是一所温室,闷热的气息和算不懂的公式让人昏昏欲睡。
“琴姐来了告诉我一声,我先睡一会儿。”
程意小声抛给她一句话,就侧着头趴在了桌子上。
明明午休刚过没多久,温芷夕瞥了他一眼,更小声地嘀咕道:
“怎么又困了?你是懒猪吗。”
虽然这样说着,她此刻的眼皮也开始打起了架,心里甚至也开始犹豫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班级里的哈欠开始接连传染,温芷夕也忍不住打了一个。
“嗒、嗒、嗒……”有节奏的高跟鞋声传来,耳尖的同学马上开始警惕。
“是不是琴姐?琴姐来了吧?快快快……”
最后一排已经开始麻利地藏漫画,靠墙的同学也收起了3,温芷夕连忙拍了拍程意的胳膊。但是他毫无反应,像是已经睡熟了。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又在桌子下面踢了踢程意的腿。
程意微微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坐起来,眼看班主任的身影就要出现在教室门口——
“嘶!”
程意的脚背忽然火辣辣地痛了起来,他在半梦半醒中猛然弹起。
正当他紧蹙着眉痛得脸都有些歪,要质问温芷夕在干什么的时候,目光扫到琴姐冷着一张脸站在班级门口,审视地向他的方向看过来。
程意瞬间清醒了很多,顺手在桌面上捞起一支笔,面不改色地开始算题。
温芷夕倒是有些心虚,偶尔抬眼瞟着班主任的动向,左手不停地转着橡皮。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琴姐一句话没说,却是一步一步地向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鞋跟的每一次落地,都像是击打在胆小鬼的心上。
蓝色碎花裙摆已经扫在了温芷夕的桌边,随着脚步的左右摇摆,她嗅到了栀子花味的女士香水,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又不敢呼出来。
琴姐的步伐停住了,正正好站在了温芷夕的桌侧,还把手优雅地搭在了她的桌子上,手指上有红笔不小心划过的痕迹。温芷夕大气不敢出,也不敢抬头,只偷偷瞄着她的碎花裙。
奇了怪了,我又什么事都没做错,我心虚什么。
“拿出来吧。”琴姐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淡淡地说。
以琴姐为轴心,方圆三排以内的位置都低下了头,没有人敢出声。
“我让你们把漫画书拿出来听到没有!”
她原本细柔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个八度,变得尖锐而刺耳,没有标点符号一般像连环剑一样劈下来,像是在唱一首激烈高亢的女高音歌剧,温芷夕被吓得肝颤。
原来温柔女老师发起飙来是这样的。这一刻,温芷夕只觉得右耳嗡嗡作响,她宁愿自己没有好奇猜测过她发脾气的样子。
大家都被惊住了,班级里仿佛被施了静止咒。
没过一会儿,后排的几个男生交换了一下眼色,乖乖地从脚边的书包里抽出一本外皮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的漫画,灰溜溜地递了过去。
“还有一本。”
琴姐的声音又恢复了和声细语。
另一边,一个女生从书包的最深处也掏出了一本交了过来。
她满意地拎着两本书,不疾不徐地绕回讲台上,再走向班级门口,扔下轻飘飘的一句:
“我先没收了。你们继续自习。”
-
“铃铃铃……”
“我靠,这是琴姐吗,这应该叫琴鬼吧!”段子扬一听到下课铃声,立刻转过头来,“她刚刚喊的那一声,我感觉我都要灵魂出窍了。”
温芷夕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是冲我们来的。”
“平时挺厉害的。”程意翻着练习册的答案,“这种时候倒像个胆小鬼。”
段子扬疑惑地看了看两人:
“为什么?你们俩也看漫画了?”
“段子扬段子扬,出来打球!”门外有其他班的男同学在喊。
“来了!”段子扬站了起来向门外挥了挥手,然后问程意,“你不去吗?”
程意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摇摇头:“不去了,我把这一节写完。”
“行吧。”段子扬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温芷夕对他的白眼狼行为感到十分气愤:
“你还好意思说?我那么努力地叫你怕你被抓……”
程意经她这么一提醒,想起了刚刚被踩一脚的痛苦,正要提出抗议,心里却忽然有一个不详的预感升起。
不会吧?
他的背猛地往后一靠,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温!芷!夕!”
一声咆哮。
“干嘛?”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程意怒气冲冲的样子。
“我的鞋!”程意怒目圆睁,指着自己微微抬起的右脚。温芷夕探出头看了看,一只雪白的篮球鞋面上赫然印有一只清晰的灰色脚印。
“哦。对不起。”她满不在乎地说。
还不是因为你怎么都叫不醒,早知道就该掐你的。
“对不起就完了?”程意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态度感到更加愤怒了,“这可不止是一双鞋的问题,这是aj。”
“那又怎么样?赔钱啊?你要多少?”她作势就要掏钱包。
“不是。”程意不可置信地拦住了她伸向书包的手,“我难道是缺钱吗?我只是很心痛,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它。这很难买到的……”
温芷夕仍然一脸无辜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对他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算了。”程意决定不再对牛弹琴,只是可怜兮兮地反复看着自己的鞋,从温芷夕桌子上的纸抽中扯出一张面巾纸,小心翼翼地抹抹灰。
“你这脚是踩了什么啊,水泥坑里爬出来的吗……”
嘴上还不忘吐槽。
温芷夕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甚至有点想笑:
“鞋不是就是用来穿的吗?这么宝贝怎么不拿回家供着,穿出来干什么?”
“你……”
程意被她堵得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反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得意的样子。高高的马尾随着她说话时的动作轻轻在脑后摇摆着,上面有一只奶白色的蝴蝶结,中间还镶嵌着一颗珍珠。
不懂是吧?
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拽住了她头上的蝴蝶结。
“哎,你要干什么……”
程意本以为这是一个别在头发上的小发夹之类的东西,想单独把它拿下来,却没想到是和发圈连在一起的,在与温芷夕的拉扯之中一不小心便把整个发圈都顺着马尾拽了下来。
于是她浓密乌亮的柔发在他的手中随之倾泻而下,掀起一阵微不可察的微风,连周围的空气中都氤氲着好闻的花香洗发水味道。柔和的阳光为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蜜糖般的光晖映在她透着粉色的软嫩脸颊,以及充满愠色的瞳孔。
平日里,温芷夕的头发永远都是整整齐齐地在脑后梳好,即便是家里也扎着随意的低马尾,他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她披散着头发的样子。
在这一刻,程意的心也像是坠入了一场金色梦境,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程意!你疯了?”
温芷夕站起来伸手去抢他手里的发圈。他心虚地像拿着一颗炸药般,迅速把它抛回温芷夕的桌子上,慌乱地避开她的目光,义正言辞道:
“这回你也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在别人手中有多心痛了吧。”
程意心不在焉地盯着面前的数学题,胡乱地也不知道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神经病啊?”
这人发什么神经?好好的干嘛来扯她的马尾?小学生吗?
温芷夕气得恨不得在他的另一只鞋上也踩一脚。
程意虽然被骂,但也不算是冤枉。他还是有些忍不住用余光探一下旁边的女孩儿,发现周围的人也纷纷向她看了过来。
“温芷夕的头发怎么放下来了?”
“还蛮好看的嘛……”
程意赶紧低头咳嗽了一声,用笔的末端敲了敲她的桌子:“你快点扎起来,一会儿老师就来了。”
“我在梳着呢,你少跟我说话。”温芷夕一只手拢起头发中段,另一只手凭着感觉努力地把前面的部分捋顺,皱着眉,“真是烦死了……”
“铃铃铃……”
段子扬准时地踏着预备铃踩进了教室,他满头是汗地走到座位边上,扫了一眼二人,然后把目光停留在了温芷夕的身上:
“温芷夕,你头上蝴蝶结怎么歪了。”
“是歪的吗?”听到他的话,温芷夕立刻双手扶住调整位置,“这样呢?”
“再往左边一点……不是不是,右边……哎呀过了……”
“到底怎么样啊?”
段子扬凑近一点,伸手去指她的蝴蝶结方位。
程意一下子打回段子扬的手,捏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在座位上:“老师来了,赶紧坐下。”
“哦。”
段子扬听话地坐了回去。
然而预想中的化学老师还没来,琴姐又出现在了班级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上课前我先插一句啊,下个月在运动会之前,要举办全校篮球比赛,男女生的都有,体育委员组织我们班参与一下,到时候把名单报给我。”
“喔喔喔!!!”教室里的男生们顿时沸腾了起来,段子扬把桌子砸得叮咣作响。紧接着,隔壁的班级也开始震动起来,走廊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程意!我们一战成名的机会就要来了!”
段子扬激动地转过身,前后晃着程意的肩膀,晃得他头晕。
“人家程意在学校早就大名鼎鼎,还用得着成名?……”
“吵死了。”
温芷夕用食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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