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放!”

    几十双戴着扳指的纤手顿时撒开,弓弦颤动之声响彻院中,人人都是手型固定,姿态端正。放在战阵之中,就是这四五十张六斗骑弓射出了几十支羽箭出来!

    撒手放弦之后,这几十名女子都保持着姿势还不敢乱动。

    小哑巴满意的点点头,淡淡道:“且放松一下就是。”

    几十名女子吐了一口长气,总算放下了手,各自揉着酸胀的胳膊,却没人敢于交谈一句。

    小哑巴回头对着摇摇晃晃的李师师道:“姊姊你也坐吧。”

    李师师忙不迭的摇头,却不敢说话,生怕这一口强撑到现在的气息开口就散了。

    小哑巴一笑,转回头去对着那几十名侍女仆妇绷着小脸就开始训话。

    “…………大王以苦战起家,才有今日这燕王府的地位!燕王府的家风,从一开始就是军法治家!你们都是从北追随而来,不要在汴梁几年,就忘了过去那朝不保夕的日子!燕王犹自领军在北面苦战,为了与大王同劳逸,我们在这汴梁,也只有咬牙吃这番苦头。万一有什么缓急之事,也可以让大王少一分牵挂!今日就如此了,每日睡前,张弓十次的功课却不能少,要是谁敢短了,领队报上来,我却是要罚人的,可明白了?”

    队中几名被选为领队,身形颇为高挑健美的北地女儿顿时大声应命。小哑巴也再不多说什么,挥挥手就示意她们散了。

    这些女娘犹自一丝不苟,按列分从各处而退,除了脚步声外,半点其他响动也无。

    这个时候,才有在远处侍立的几名使女上前,帮小哑巴和李师师卸甲,搬来胡床赶紧让两位主母坐下,又奉上清凉解暑补气的饮子,还有少女忙不迭的帮她们打扇。

    李师师已经累得维持不了向来女神形象,坐在胡床之上大口大口的喝着冰镇过的饮子,甚么过寒伤胃的养生道理全都不顾了。

    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李师师才迟疑的问道:“大王传回来家信,难道有甚么不利的消息么?”

    李师师是个聪明女子,小哑巴近来放松了多少家事的拘管,却将大半心思都用在每日操练府中使女们的身上。要论其究竟,无非就是萧言在前局势不利。而萧言此刻权势地位,全靠着麾下强兵撑着,若是军事不利,只是这汴梁城中,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会跳出来,而小哑巴如此举动,就是为萧言不在自保计!

    可是上次萧言传来的家书,李师师也看过了。只说已然往镇太原府中,诸事顺利,并已挫女真兵锋。现在大军云集。正是准备寻女真而战。在太原府已经遇着郭蓉。食则胃口甚佳。睡则一枕黑甜,让诸女不必牵挂。

    难道萧言还专门有密信给小哑巴,只对她说些真实情形么?

    想到这个可能,虽然明知道萧言和小哑巴的亲厚无人能比,李师师也忍不住微微有点泛酸的感觉。

    小哑巴浅浅一笑:“姊姊,书信都是与你一起在看。萧大哥哪里会在信中说什么让我们担心的话!我只是从北地挣扎出来的,知道女真到底是何等样大敌罢了。就算是萧大哥英明神武,与女真也有一场苦战。到时候汴梁这里有个万一。我们有点自保的能力,也能让萧大哥少些牵挂,你可千万别想多了…………”

    小哑巴笑容明媚,对于兵事实在有些不通的李师师,得她这么一番话,刚才有些忐忑的心思,总算是安定下来一些。

    可在这些话语背后,小哑巴的忧惧,比李师师此前揣测得还要重些!

    这个时候,萧大哥在前线还不知道当是如何殚精竭虑。奋不顾身的在挽回局面!女真是击灭了辽国的强大敌人,此次东西两路俱皆南下。兵势可想而知。就算是对萧大哥深具信心,小哑巴也知道这战事非是一日可了。

    而小哑巴是前辽天家血脉,如何不知道辽人国破,除了女真兵锋强悍之外,自家帝国末世,各方争斗,互相掣肘,也是最后国灭的原因之一。而这个大宋,萧大哥甚而没有当日自家父亲那般名义上天下共主的地位,到时候一旦兵事不利,这汴梁城中,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对他的家眷下手!万一出现那种局面,难道还要让人以自家这些家眷,来挟萧大哥么?

    到时候就在这汴梁城中,我耶律余里衍也要替萧大哥和他们拼到底!绝不会落入敌人手中!

    情不自禁的望而向北,想及萧言此刻不知道在顶着何等样的压力,在吃着何等样的辛苦。小哑巴只是在心中祷祝。

    萧大哥啊萧大哥,军情再急,金柝之声再恶。你也要好生保重自家,不要太过于冒险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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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哑巴和李师师在操练燕王府中娘子军之际,在主院一座小楼之上,一个小小身影,从二层窗户里,就踮着脚尽力向着那个方向张望。

    这个小小身影,圆脸大眼,梳着可爱的三丫髻,正是柔福小帝姬。

    看着小哑巴和李师师披甲之后,顿时从女儿之身也能散发出来的英风锐气,柔福羡慕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看着小哑巴号令侍女仆妇那种整肃模样,要不是顾及身后还有自家侍女在,柔福差点就要拍窗叫好。

    好容易等着小哑巴操练完了,挥手让娘子军解散退下。小柔福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就听见身后几名出自宫禁,云鬓堆起,鹅黄花钿装点得一丝不苟的天家宫娥在低声议论。

    “果然就是北地蛮子家风,哪有这般行事的?”

    “幸得咱们帝姬有孕在身,要不然还不给强起来如那些赤佬丘八一般列队走来走去?那时候才算是给折辱尽了呢…………”

    “帝姬是燕王正妃!这个耶律氏不过是婢妾而已,就算与燕王有点情分,还不是乖乖避居别院去了?帝姬性子宽和,不与她计较便了,哪里还会被她拘管到头上?”

    “这却是难说,你看看这耶律氏哪有点婢妾自认?就是来探视帝姬,也是一副大妇气象,瞧着真真让人生恨!”

    小柔福回头只是不屑的看了这几名人比花娇的宫娥一眼,她们真是懂个屁!那个强娶了姊姊的贼子,就是靠着统兵打仗的本事,才有今日的威风。要是天家能出这么一个人物,还会有这贼子的今日?现今是说不得了,自家身在贼子巢穴之中,真要偷师学习这贼子祖传统兵本事,将来在天家子弟中寻觅得传人,总有将这天下翻转过来的一日!

    胸怀大志的小帝姬甚至都懒得去教训鼠目寸光的这几名宫娥。蹦蹦跳跳的就朝楼下而去。直奔姊姊这位燕王正妃的寝殿而去。

    寝殿之中。茂德帝姬正在榻上斜倚,仍是那般雪肤大眼的绝色姿容。却比之此前要丰满了些,胸前雄伟简直要裂衣而出的气象。

    茂德帝姬半盖这一床锦被,手搭在还未曾如何隆起的小腹之上。也许是因为有孕在身,母性自然而生,往常愁苦之态,已然减弱了不少。有时候望向自家小腹,甚或会浅浅浮现出一丝微笑。

    而懿肃贵妃就坐在自家女儿卧榻之侧。亲手缝着一幅小儿用的锦兜,不时看女儿一眼,满眼都是关切之意。

    自从对赵家君王绝望之后,懿肃贵妃就将期望寄托在了女儿身上。女儿是正妃身份,此次要是得诞男儿,既嫡又长,世子身份谁也夺不去!万一将来有更进一步之事,母家百年富贵又是可保!

    寝殿之内,四下都是垂首侍立的宫娥侍女,照应着安神香炉和用来降温的冰桶。还有随时温着的各种补气养身的饮子,没有人敢于发出半点声响。

    这个时候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响。懿肃贵妃和茂德帝姬相视一笑,敢于在此间横冲直撞的,除了柔福这个小魔星也没有其他人了。

    虽然现在天家已然经历了如此惨痛变化,但是母女三人还能在一处,也就是难得的福分了。

    脚步声中,柔福帝姬一路冲撞进来,小脸红扑扑的。到姊姊榻边一屁股坐下,手舞足蹈的就开始献宝。

    “…………今日西院那边又在操兵!几十名娘子军穿着盔甲,站得整整齐齐。一拉弓就是一炷香时间,谁也不敢先松手!真正没有想到,女儿家也能做到如此。早知道当初我就在宫中练出这么一支兵马来了,那夜里乱起的时候,我就带着兵马…………”

    一句话没说完,柔福帝姬就被贵妃捂住了嘴巴,所有话全给堵在了嘴巴里,顿时就是好一阵手舞足蹈。

    贵妃声音低而甚硬,定定看着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小女儿:“这些疯话,要是再敢乱说,娘就再不带你来此间探视姊姊,就让你在十王殿让内侍陪着扑蝴蝶!可听明白了?”

    柔福给老娘这一句话吓得浑身一颤。死气沉沉的十王殿,哪里有这里好玩儿?单是看着娘子军操兵演武,就着实比什么都有趣味。更不用说有这么多互相打通的院落可以钻来钻去,只要避开西院就万事大吉,简直跟捉迷藏也似。要是不带她前来,那可真是生生憋死小帝姬也么哥!

    贵妃松手,柔福委委屈屈的点头答应,扁着嘴不说话了。还是茂德心疼妹子,将她揽过来靠着,低声安慰。

    懿肃贵妃却正色看着自家两个女儿,挥手屏退木偶一般的那些宫中侍女,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那耶律氏是追随着燕王一路从北地厮杀出来的,如此行事岂能无因!还不是预备燕王在前兵事有所不利,在汴梁事先准备一二,万一有变,也能从此间脱身!到时候是跟着走还是留下,你们都要听为娘的,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茂德帝姬听得浑身一颤,却不说话。

    懿肃贵妃叹了一口气:“能与天家结亲,世子又有赵家血脉。这燕王岂能不看重?要是这燕王一切顺利,我这外孙,将来贵不可言。你那一般兄弟都是不成器的,现在天家之威不在,就算是去了燕王,将来会是如何也难说得很…………为娘还不是盼着燕王能大捷而归?可是现在,却是难说了,我们母女,都得早作预备!这燕王在河东,还不知道陷入了什么样的苦战当中,这些女真鞑子,当真有这么厉害不成?”

    听着母亲这番语重心长,忧心忡忡的话语。茂德帝姬心中,不自觉的却浮现出另外一幅画面。

    万里尘沙之中,狼烟林立,落日如血。萧言一身甲胄,就当于万千呼啸而至的胡骑之前!

    他身形是如此高大,似乎就可以担起整个天际。可身前身后,却有无数刀枪如丛,无数羽箭似雨,只是向着他扑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茂德帝姬就在心中默祷出声。

    “你…………你可不要太过犯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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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自己家眷如何,甚而还有自己在这个时代未曾出世的孩儿如何,此刻萧言,已然没有半点心思能顾及得到。

    在汴梁中人趁夏出游,吃着肥美鱼脍,喝着和旨美酒。披襟当风,谈笑议论。再传着几句都门中最新鲜的诋毁燕王方腾辈的话语,最后扶余醉再犯都中,设下家宴,请来名妓,再行今日未尽之欢。席间纷纷,只是赋诗追记往日君明臣贤,正人盈朝。再咒骂几句现今朝中如今武夫气象,行事荒唐灭裂,一时当道贼子败亡无日之际。

    萧言正披着一身星月,巡于营中。就草草吃了几口干硬的饼子,喝了几口凉水。甲胄从来未曾离身。

    数千精锐已经选调出来,正在秣兵厉马,准备明日就将发进,沿着山道,拼死击破女真人设立的重重防线。争取去挽救轻兵直进的刘光世和折可求部!

    而在窟谷寨方向,韩世忠同样也选调精锐,准备同时而作。

    万千男儿,就将在萧言亲自坐镇之下,义无反顾的冲杀向前!

    夜色之中,远处隐隐传来凄厉的号角之声,惊起山间群鸟,月下振翅而飞。

    这是双方都在遣出的哨骑硬探,密布河东群山之间。或者互相错过,或者就撞在一处。在这寒夜之中,互相扭打厮杀!

    巡营一遭,饶是萧言穿越这几年来已经竭力打熬自己筋骨,也累得是骨软筋酥,坐在马背上都有点直不起腰来了。

    数十甲士簇拥着萧言,坐骑缓缓绕营而归,蹄铁偶尔踏着石块,就在夜色中冒出星星点点的火星。

    一名燕王直甲士见萧言久久西望,迟迟不肯回归中军大帐,忍不住就规劝一声:“燕王,还是早些歇息了罢…………俺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亲临阵前,自然有俺们这些厮杀汉,还有岳帅这等人物,不必燕王冒险了罢?”

    萧言仍然看着西面,缓缓摇头,轻身道:“我若不亲临前敌,但有变故,就赶不及去收拾了…………”

    这句不详的话语没有说完,萧言就收住了口,回首对着身边燕王直甲士一笑:“他妈的,不是抱怨跟在老子身边没厮杀机会么?现在追随老子上前,还这么多话,当心老子将你留在大营,你干不干?”

    数十名燕王直甲士吃这话语一激,互相对视,一名年轻燕王直甲士振臂大呼:“就是鞑子老巢,俺们也敢杀过去!不过直娘贼的,鞑子老巢在哪儿?”

    萧言哈哈大笑:“直捣黄龙么?有那一天…………有那一天!”

    笑声之中,萧言脊背再度停止,望向西面黑夜深处,又重重强调了一句。

    “有那一天!”(未完待续。。)

    ps:  今天周末有事,更得晚了,万分抱歉。不过大章节还是要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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