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白玘装模作样地放下了筷子，小心地瞅着眼色。
“知道了，接下来的问题我会尽可能回答的。”夜归鹿垂眸擦了擦嘴角，然后在西珀莉耳边轻声说，“莉莉，有些事，我也想让你知道。”
原本轻松的气氛突然严肃起来。封玠站起身，设下了屏蔽声音的魔法。
这下，这里所有的谈话都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了。
“在你们问我之前，贺霖，我想问你，”夜归鹿看向面色略微紧张的少年，“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贺霖静静地与夜归鹿对视：“那个人，长得与归鹿公子一般无二。只是看起来年长了几岁，脸上轮廓更加成熟，身量也更高大一些。”
夜归鹿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后，又走出来：“是不是这样？”
封玠和白玘皆是暗自吃惊。
不过一瞬，他们连魔力的气息都没感知到，面前的少年就忽的变了一个模样。
下颌线果然分明了不少，整张脸的轮廓也更加明晰，身形也更加修长了。少年不过是轻轻地站在那里，投射过来一个眼神，却与之完全不同地，散发出成熟甚至迷人的魅力。
那张脸实在是太过于魅惑众生了。
但贺霖却是心头咯噔一声，指节不自觉攥得青白。他红了眼眶，很久之后才艰难地说了一声：“……是。”
“抱歉……”夜归鹿又走到屏风后，再回来，重新回到了原本那个稚嫩少年的模样。
“归鹿公子……”贺霖尽可能压抑住喉底的颤音，“你……认识那个人？”
“认识。”夜归鹿回答。
“那……那个人是……？”贺霖的声音轻到仿佛要消失了一样。
夜归鹿垂下眼眸，喉结上下滚动。
长久的沉默。
“璐璐。”西珀莉双手覆上了夜归鹿冰凉的手背，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少年眼底深藏的痛苦一样，她又轻又缓地呼唤着他。
少年抬起眼睑，一眼望进了少女温和明亮的瞳光里。
“他是我的心魔。”
就像在静默的深海里投入了惊雷炸弹，无声的爆炸在瞬间覆盖袭卷了整间屋子。
心魔，是魔族在成长进阶过程中因负面情绪过于庞大而产生的魔障。小则称为梦魇，大则化形实体。心魔的产生对每一个魔族都有两面性，虽只有一定几率诞育，但倘若成功消灭，魔力就会变得更加强大。而与之相反，若是暂时没有办法解决，虚体的心魔倒还只是成为梦魇偶尔扰乱其心智，而化形实体的心魔……则会获得与真身一模一样的外貌，声音……甚至能力。过于强大的心魔，还很有可能杀死正主，完全取而代之在这世上存活。
可心魔化形又哪是这么容易的？毕竟是完全产生一个与之独立，能力相同的个体。这其间所需要的魔力是极其庞大的，而产生像一夜之间屠杀了一整个大家族的心魔，这已经远远不是大魔族的阶级了。
眼前的这个少年，居然拥有魔君级别的实力？！
魔君，是位于大魔族之上的高等血统阶级，其地位相当于人族大陆的诸国君王。
而魔君之上，便是魔王。
与人族不同，魔君虽各有国土领地，但整个种族却拥护唯一的王储，即世界命定产生的王。其存在必定是魔族最强，而魔君则是位居其下的强大存在。
魔王座下有二十四位魔君，皆是世界选定。其位变化只有一位魔君死去，世界重新挑选合适强大的人选进行换代这一种可能。若是君位齐满，那么即使是出现了实力更加强大的魔族也是不会换代的。但是如今大陆上，只有十三位魔君。
这便是魔族秘辛了。
因为那件事，二十四位魔君被屠杀近半，一时竟只剩下十三位存活。
这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当初那次屠杀可谓是震惊了整个大陆。
按理来说，魔君陨落逝世，就会有新的君王替位换代，但这并没有实现，因为那十一位魔君……都是被魔王杀死的。
不被魔王承认的君位，是不会换代的。
从那之后，魔王失踪，君位也只留下现在仅剩的十三席。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或者说……知道的人大多死绝了。
白玘目瞪口呆。他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在英灵殿那时只是说说而已，谁能想到竟真的撞上了一位君王级别的魔族！而这位魔族还有一位能力相当的心魔？！这真是让人头疼了。
不过，这个人……会是十三位君王中的谁呢？
白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我不是魔君。”似是看穿了白玘的想法，夜归鹿摇摇头解释。
啊……是君位满了没有运气换代的强者啊？
白玘满是遗憾地向夜归鹿，他差点就和一位魔君一起吃饭了呢！
“想些正经的。”封玠压低声音，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捏了白玘的大腿肉一把。
白玘吃痛回神，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神看向封玠却被后者故意避开，无奈只能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咳……那么，归鹿君，你的心魔到底想干什么呢？”
夜归鹿看了他一眼，说：“他想杀了我。”
所有人都沉默了。
确实，化形实体的心魔没有一个不想取代正主，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存在的。可是，独立个体的心魔实力与正主完全相同，是另一个自己，而能力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是谁也杀不死谁的。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
让别人杀了对方。
封玠和白玘一下子明白了。但是这种靠屠杀无辜平民来招致报复的做法实在是……他们两个人同时看向了贺霖。
出人意料的是，贺霖的反应出奇得平静，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什么波动。
他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是那个恶魔选择的，杀死面前这个少年的刀刃。
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贺霖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脸平淡的少年……
【这一次】。
这三个字让他很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之前也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过？既然如此，那么少年为什么没有死？他存活下来的契机是什么？少年如此强大，是他完全不能匹敌的存在，为什么那个人会选择他？贺霖很疑惑。
可他明白，这些问题，他不该问。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
必然是十分痛苦的。
“归鹿公子对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吗？”贺霖晃晃头让自己清醒，回到了现实中来。
“先找到他吧。”夜归鹿神色寡淡，“既然他的目标是我，那么，他就暂时不会离开霍徕。永夜森林那夜魔兽动静很大，我不相信周围的魔族察觉不到。或许我们可以从黑市入手，寻找他的消息。等找到他了，我就杀了他。”
少年的语气那么平静，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这是个好办法。”封玠表示赞同，“我和玘待会就去永夜周围的黑市，等有情况了再知会你们。”
“我也一起去吧。”贺霖站起身来，“我对霍徕的每一处黑市都很熟悉，贺家在当地也有一定人脉，寻找起来肯定会更容易。”
“可以。”封玠思考了片刻就同意了，“不过小霖你不能离开我和玘视线范围五米之外。”
“好的。”贺霖连忙点头。
白玘低头在储物戒里搜索了一会儿便取出三个精致的伸缩手环：“这是圣殿装备部研发的通讯器，只要戴上后凑到嘴边就能进行沟通，对方的话也会以魔力波的形式在脑内进行传达。我已经把我们几个人调在同一个频道了，大家以防万一先戴着吧？”
夜归鹿和贺霖各拿了一个，西珀莉的那份却被夜归鹿推回来了。
白玘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莉莉与这件事无关，她不会参与到其中来。”夜归鹿简洁地说明了情况。
“噢噢也是……这件事确实太危险了，是我考虑不周。”白玘了然地把手环收回去了。
“那么你们先去，晚上我陪莉莉吃完晚饭再和你们一起行动。”夜归鹿开始整理桌上的早点餐碟。
“那个……归鹿君，虽然这么问很失礼……”白玘眉头皱来皱去，一副苦大仇深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小声询问，“你和莉莉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封玠惊讶于白玘无畏的勇气，佩服地看着他。
贺霖则是小脸一红，头低得简直要钻进地缝里去了。
夜归鹿倒是没想到他问的这个问题，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看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挑高眉毛说：“我不过是莉莉大人的狗罢了。”
贺霖：？
封玠：？？
白玘：？？？
三个人同时瞪大眼睛。
白玘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嘴巴张得都能够吞下一颗鸡蛋了。
“璐璐……”西珀莉低下头闷闷地说，“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用边牧的名字来叫你……对不起，我之后不会再这样了……”
看到西珀莉这样，夜归鹿马上慌了，赶紧摆手解释：“不！不是这样的！是我不好……莉、莉莉你还是这么叫我好不好？我是喜欢的！其实我很喜欢你这么叫我的！对不起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真的很抱歉……”
“璐璐没怪我？”西珀莉抬起头。
“当然没有！”夜归鹿现在整个人后悔得要死，“莉莉怎么叫我我都开心，又怎么会怪你呢？”
看戏的三人沉默了。
白玘：让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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