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去镇上赶集,把咱今年多出来的菽卖了。”说着,吴复两手抓着独轮车的把手,腰板一挺,便将车子推出了家门。
“哎!别急,别急!”吴母小跑追了出来。“我听村东边吴真家的说,濠州那里有一伙乱兵,眼下那些当兵的正在四处抓壮丁上战场,你路上可要千万小心。”
“放心,娘,你儿子我也颇有些武艺,三五个蒙古鞑子也近不得我身,纵然遇到了,我也能全身而退,您就安心在家呆着。”
元代为了防止百姓集会,产生组织,,便禁止了集会祠祷,集场买卖,无论是宗教还是商业的,只要是集会,就禁止,只是如今两淮地区起义四起,蒙古人疲于奔命,巡检司那些世袭的子弟通过市集揽了不少财,就顾不得禁令,这市集便又兴起来了。
吴复正往前赶路,突然感觉地面震动,往远处一瞧,原来是有几十个蒙古骑兵正沿路疾奔。吴复心急,直提起车子往路旁的高粱地钻。
不消片刻,蒙古骑兵就奔到了这里,这蒙古百户也是聪睿,一眼看到面前骤然消失的车辙,歪头一看,旁边沿路的高粱竟是东倒西歪。蒙古百户会心一笑,“来啊,给我搜这块高粱地,这南人肯定就藏在这里。”
吴复连人带车被找了出来,蒙古百户见他腰宽背厚,面阔口方,更有剑眉星眼,又觉察独轮车上的菽怕是有三石多,心生诧异便问道:“你这厮,如何这么快钻进地里?”“吴复回答:“我是把车抱起来,就跑了进去。”
众人听罢皆哈哈大笑,那百户轻笑着说:“是真是假,你来试一试便知。”吴复一听,便将独轮车直接抱起,转了一圈给众人示意。这南人竟有如此神力,我哈木赤号称万户府第一勇士,怕是也力有不逮啊。“
“大人,眼下情势紧急,我们还是尽快赶往合肥为好,不在这南人身上浪费时间。”副百户悄悄在哈木赤耳边提醒道。
哈木赤听完摆了摆手说:“也罢,今日算你幸运,放你一马,速速滚去!
吴复一听,连忙托起独轮车往外推。到了镇上刘老爷家,将车上三石六斗的粮食尽数发卖,得了中统钞75贯,去年江浙大旱,米价涨到了六七十贯,庐州路倒是运气好,得了好的收成。吴复采买一匹麻布,一斤盐便只余五十贯,推着独轮车便急急忙忙往回赶。
不知二弟去杨家村接娘子回来没,吴复心想到。
吴复还没进家门,便听见叫喊:“娘,娘,爹回来了。“门口窜出一八九岁的男童。”哈哈,来让爹看看。“说着便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推着独轮车进了家门。
“大哥,娘她们正在做饭,我今天从杨家村回来,听见人说,濠州让打破了,现在匪寇横行,咱们得想个法子保全啊。“吴升一边接过独轮车一边说道。
“我今天就遇到了鞑子,想来是濠州过来求援的,咱们吃完饭去找族长议一议。“吴复说道。
是夜,吴复、吴升两兄弟去族长吴秉德家中拜访。敲了门,族长拄着拐杖把两人引入正堂,正要倒茶,吴复连忙按住吴秉德的手说:“族长,如今各处盗匪横行,为保全乡亲,我想号召村民结下城寨,以防备盗匪。“
年近六旬的吴秉德颤颤巍巍的说道:”眼下各处都有乱匪,你父亲本就是武师,如今由你来训练最好,只是咱们应当在哪里建寨?“
“村东的小兴山可以,到时候匪寇一来,就召集大家上山躲避。”吴升连忙回道。
“也好,也好,明天我就召集大家公布此事。”吴秉德揉了揉眼睛说。
吴复见状,拱手道:“眼下已是深夜,我们兄弟就不打扰了,多谢族长帮忙,我们先告辞了。”说着就和吴升返回家中,各自进屋歇息。
“相公,我爹的病,怕是不行了,郎中说就在这一两个月了。”杨婉儿说着,便啜泣了起来。吴复听见,也是心中悲怆。杨父当年和自己父亲结义,俱是十里八乡闻名的武师,不想如今都要走了。
吴复搂着妻子,安慰道:“岳父待我恩同亲生父子,我听说合肥城内有个叫赵永福的神医,过几日,我去请他来给岳父看看。”杨婉儿听见,更是啜泣不已,更加搂紧吴复。”
第二天一早,吴复就起来从地窖里翻出藏得两把朴刀,和吴升一人一把,在院子里舞了起来。虽已是寒冬,兄弟二人确具是赤膊,扫、劈、拨、削,将朴刀使得虎虎生威,满身热气。
砰、砰、砰!敲门声突然想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叫喊:“复哥,族长让我来叫你去晒谷场。”
吴复开门一看,原来是村东的吴真。这吴真生的膀大腰圆,面若雷公,比吴复小两岁,小时候和吴真一起习武,刀枪骑射极为精通。
“好,我们马上便来。”说罢,回屋放了朴刀便跟着吴真往晒谷场去。还没到,便听见晒谷场上吵吵嚷嚷。
“哎呦,这不是咱们的大力士么,怎么,你家准备拿多少钱啊?”吴成家的许三娘歪着嘴讥讽。
原来是这次结寨,每户都需出钞十两,壮丁一口,虽是保护村里,却也有人对此不满,吵嚷着嫌多。
吴复未理会许三娘,拨开人群,占到前面,对着众人喊道:“今天我托族长把大家叫来,只为一件事,结寨保乡,如今各地匪寇四起,这些蒙古人不去保境安民,反而祸害乡里,我们唯有结寨自保,才能活下去。我们家在村里还算富庶,我们出交钞100贯、耕牛一头、驽马一匹。还望众位乡亲能慷慨解囊,以图自保。”
“是啊,我前两天还碰见逃难的人,听说是巢县来的,有一伙匪寇,在那里烧杀抢掠,我等要是不能自保,村子怕是无法幸免于难。”吴真慨然道。
“真叔说得对,现在这乱世,那还能让我们安心存活,让我遇到那伙贼寇,必然把他们斩尽杀绝。”吴存中吼着。
吴存中是族长吴秉德的独孙,血气方刚,往日都跟着吴升一起厮混,也是颇有些勇力。
众人看着族长,族长心知这轮到自己了,开口说道,我是族长,便当以身作则,我出钞百两。
众人见族长如此,自然没啥话说,纷纷回去取钱,只有许三娘不情不愿,拽着吴成气呼呼地往家赶。
大吴村有户175,口837,最后募集了中统、至元钞共计一千五百多贯,壮丁150人,耕牛6头、驽马一匹。
元代货币以纸币为主,尤以中统、至元两钞流行最广,至元一贯值中统五贯,只是如今,中统贬值,难以维持此价格。至于如今发行的至正钞,因贬值严重,无人肯要,吴复家中都已经用它糊了半面墙了。
吴复看着集结起来的乡民,吩咐道:“吴真,你带上几个人去镇上采买,前几日我听说铁匠铺子里到了一批生铁,最好能把它买回来。“
“是,复哥“吴真将手中正在把玩的尖刀塞进腰里,拱手答道。
“其余人随我上山,将树砍倒,清理出一片空地来。“说着,吴复提着斧头,带着一众乡民往小兴山去。
却说吴真领了七八个人,赶了两辆牛车到了镇上,一面派两个人到镇上的牛商家里买牛,一面王铁匠铺赶。
吴复一进门就喊道:“王老头,赶紧过来,我有事给你说。“王老头一见是吴真,心道不好,这小魔头这会不知道又来惹出什么事端。放下手里的蒲扇,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往吴真这里跑。
“那啥,爷您来是有什么事,您吩咐,我立马让我这些徒弟去办。“王铁匠佝偻着身子谄媚的说到。
吴真一看他这怂样心里不禁发笑,斜眼看着他说:“也无甚事,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你说。“
“是,是,这里吵嚷,爷您去里间,来啊,小六,去给真爷准备茶水。“
两人坐定,抿了口茶水,开口问道:“我听说你前几天进了三千斤生铁?“
王铁匠一听心想,坏了,那个杂碎走漏了风声出去。赶紧解释道:“爷您那里听来的,我这是从安庆进了两千斤,不想真爷您神通广大,这都知道,只是不知是谁传的三千斤。”
吴真心道:“这小老儿倒是精明,想从我这诈出是谁说的三千斤,却不知道,我本就是来诈你才说的三千斤。”
“既然如此,那就卖给我们一千斤吧,如今市面上铁价1贯中统钞一斤,我便多一些,给你一千二百文,你若是走漏了风声,我定取你性命。“吴真拔出腰中尖刀,扎在桌子上,震得桌子猛响。
王铁匠吓得腿直哆嗦,一不小心就被凳子掀翻在地,赶紧爬起来拱手说:“别急别急,我肯定不敢告与巡检衙门。“
“哼!“吴真拔起尖刀,塞到腰侧的刀鞘里,拍了拍王铁匠身上的尘土,微笑着说:”这就行嘛,王爷,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以后咱们可要好好合作。“
吴真搀扶着王铁匠出了里间,自坐到椅子喝茶,等着王铁匠安排,把生铁往停在后院的牛车上装。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