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枝叶繁茂，阳光正好。
越城的四月末早已入夏，树上也挂满了浅绿色的小灯笼，是花变的。风过，树枝晃动起来，翩翩起舞，风姿绰约，阳光透下来，与树做了个妩媚的笑。
穿过窗帘，一缕阳光落在了冼沧明的课桌上，刚才，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身后的人的嘀咕，正在无语中，明明受害的是自己，却搞得像自己错了似的，可能是身后的人实在是有点天使属性吧。
“叮铃铃——”
刚一下课，身后的人就咻的一下坐在了自己面前，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月月，刚刚的题我没懂。”撒娇的语气直击冼沧明的心灵，出奇的是，她觉得可爱！可内心还是忍不住吐槽，你根本就没听吧。
“月月？月月~讲讲嘛，不然都上课了，还是我又麻烦你了？”蓝玉生的声音逐渐变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字里行间散发着委屈和小心翼翼，直叫人心疼。
“闭嘴，收起你那绿茶的调子。”然而冼沧明根本不吃这套，姐就不惯你这种人。得到这个回复的蓝玉生瞬间蔫了吧唧，嘴巴微微撅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哪题？真是受不了你，以后有题就直接问。”
“好哒！这，这，还有这！”突然听见这句话的蓝玉生，小狗耳朵再次竖起，灿烂明媚的笑容绽放，露出两颗讨人喜欢的虎牙。他哪里有这么多题不会呢，只是想她多开开口罢了。
“我看看啊……首先你得在这里作一条辅助线，连接ao，然后再……”冼沧明认真讲起了题，丝毫没有发现某人的意图不轨，阳光撒在她低垂的睫毛上，眼睛一眨，睫毛就颤一颤，像是在逗弄阳光，她带了一副新换的银丝眼镜，整个人都镶上了清冷，这个早熟的夏也少了些燥热。
因为讲题，两人的距离不远，蓝玉生面前的人他看到清晰，人都是视觉动物，对美有着极其热烈的追求，他觉得她是真的应该笑笑，这样才更像艺术馆的珍品，转念一想觉得又刚刚好，她可以不放进馆里，也不用刻意去笑，她应该属于更广阔的天地。
“啪！”
一只秀气修长的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我看你就是改不了分神的毛病。”冼沧明不满地说道，实在是不理解他脑袋的构造。
“月月，这题我会了，刚刚是听入神了，觉得你讲太好了”蓝玉生的确走神了，但这样说也绝不是奉承，是真讲得好，重点清晰，简单易懂。
“真的？”她当然相信自己的实力，只是觉得某人的话不可信。
“那是自然的啦，我怎么会骗你呢。”
“这可未必，你又没有对我诚实的义务。”
“话也不能这么说，诚信可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要求。”
“行，就数你有理，还有那道？”
“还有这。月月~你真好。”
冼沧明不知怎么的，看着少年真诚的模样，脸上浮起一丝薄红，淡淡的，她僵硬地摸了摸脸，揉了一下鼻子，“咳，继续吧。”
她不知道的是，这抹不易察觉的殷红，早就落入了蓝玉生眼里。
嚯，还会害羞。
对于一个平时冰冰凉凉的人，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是弥足珍贵的。
青空如洗，蝉鸣不已。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渡过了几个课间。
自习课时，空气里都是专注，蓝玉生就这么写一会儿作业，盯一会面前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中年女人走进课室，她将长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上，鼻梁上架着一副方形眼镜，脸上有着几道细纹，岁月的痕迹很淡，身上穿着包臀短裙，披着小西装，内搭一件白色衬衫，严肃认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姓柯，七班班主任，人送外号柯斯拉，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特别能吼。
她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同学们，都停停啊，我说件事，你们心里也门清儿的很，这不到时候了吗，一年一度的足球联赛到了，今年也有些不同，往年都是男生上场比赛，今年啊，轮到女生上场，男生加油了。”
全班都止不住的哀嚎，一个男生喊到：“那我们男生还能比赛吗？”
傅沅应和：“我们才刚高一，没有往年啊！”
柯老师不悦喊到：“上学期没踢吗？都踢过了，还比个什么？要是喜欢上场你上校队去，校内的比赛会变，人家联赛可不会。”
大家纷纷看向蓝玉生，这孩子吧，就是喜欢闹，故作深沉地叹道：“没办法啊……实力实力。”顿时换来一个接一个的白眼。
老柯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呢，也知道你们这群女生不乐意，专门啊，让你们来抽签，公平公正，运气决定。来，赶紧的，女生们，一个一个排队啊。”
开始公布结果了。
冼沧明一脸淡定地上台抽签，一脸淡定地下来开签，内心早就乱成一团，于她而言，团体比赛都是无用功的，她不喜欢合群，所以团体比赛都是排己的，有她容易搞砸。
事与愿违，她还是成为那十几分之一的幸运儿。
她呆愣在原地，神色茫然，一旁的蓝玉生觉得奇怪，从她身后瞄到了结果，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在她耳边安慰道：“没事，你今天教我题，我也能教你踢足球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冼沧明的耳垂，丝丝痒痒的，安慰的话语一字一句落进心里，她不可名状地感觉到安心，呆呆地点着头。
“还有，同学们，我补充一点啊，为了这次比赛，校内领导决定给你们多加一节足球课，说来也是巧吧，我们班刚好就是明天下午上。”女人的声音再次想起，“好了，姑娘们，去准备吧。”
宣告完毕后，课室里踊动的女生，心思各异，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期盼有人忧。
郁郁苍苍的树木边，平旷的操场上，冼沧明和一众女生不停地练习颠球，她额际的汗珠滚滚，滴落在地，下午三点多的太阳不算猛烈，只是照得这群幸运儿睁不开眼。
“吱——”一声哨响，体育老师就安排着女生自行练习，“还有你们男生啊，都去教教她们！”很快，就一男一女的搭配起来，其中自然也藏着三两队情侣，青春期的悸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林琳和几个女生冲上去缠着蓝玉生，“蓝队，你教教我们吧！”林琳软软糯糯地说道，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周围的女生都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对他有意，自是乐意为她做这个媒人的，“对呀，教一下吧，我们琳琳是真的特别想踢好的。”
蓝玉生看着跟前的女生们，又望了望远处树荫下独自练习的冼沧明，想着面前的人这么急切，就没有走向远处，他又扬起那个明媚的笑，给身边的人一点一点的指导起来，面对这个男生的热情细心，林琳早就面红耳赤，小鹿乱撞了。
时间在专注和努力中是会消失的，至少体感是这样，就这么蓝玉生教了一节课，冼沧明等了一节课，当然对方是浑然不觉的。
林琳满脸娇羞，“谢谢，以后你还可以来教我吗？”蓝玉生只顾着远处消失的身影，心不在焉地对女生说：“没关系，能帮则帮。”话毕，报以微笑。
女生见他一笑，又开始跟他聊了起来，蓝玉生就忘了注意远处的人，和她有说有笑地聊起了足球。
等他跑到树下时，人早就不在了，蓝玉生转念一想，跑到了女更衣室外，这个时间已经算晚，门外也没什么人，他这才赶跑到更衣室门口。
他举起手往门上敲了敲，“月月？”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里面的人正好听到，被鸽了一节的冼沧明，心情不太好，粗鲁地打开门，“干什么？你往女更衣室的门口蹲，不怕被人看见当做变态？”
蓝玉生举手挠了挠头，憨憨地笑，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着：“这不是托你的福，周围都没人了嘛。”
他说的自然也是事实，更衣室里没有独立成间，而是一个设有储物柜的房间，平时上体育课前，或是体育课后，大家都是从里面取出衣物原地就换，冼沧明不喜欢赤身裸体，袒胸露乳，总是等到人没有了才来。
她讽道：“哦，那你可得好好谢我。”她没有明说，也没有故意说出不满，但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好脸色自然没有。
“你不高兴啦，为什么呢？”蓝玉生满心都是不解，今天自己没去打扰她，她应该高兴才是。
“我没有。”
“你就有！”
“没有！”
“那好吧，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他只好妥协，“哎，你等等我啊！”
冼沧明看着他一脸的无辜，直接从走开，头都不带回的。
傍晚的时候她照旧到那个爬山虎围墙旁喂猫，蓝玉生也屁颠屁颠地跟过来，手上还拿了个足球，嬉皮笑脸的。
“你是不是在怪我今天把你忘了？我其实没有，你上次不是没有让我去教你吗？”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我点头了。”
“啊？”冼沧明淡淡的一句话倒是把他整不淡定了，火急火燎地解释道“我，我不知道……作为道歉，之后我只陪你ok吧！”
少年意气风发，薄唇总是勾着，一双桃花眼总是含情脉脉，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他有着容易意乱情迷的皮相，与之不符的是他大大咧咧的性格。
落日余晖给他镶上金边，浑身都散发着温暖，充满光和热。
冼沧明看着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没必要。你不欠我的。”
“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是，你的人生信条我清楚，我这样子做不是让你因为这些事去原谅我。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少年收起那副灿烂的笑，患上的是一副严谨认真的样子。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理想化，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有结果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解释清楚的，说了不怪，说了没关系就够了。”
蓝玉生穷追不舍，拼命解释又怎么样，在这座冷淡的冰山下面，都是冼沧明对善意的拒绝，于她而言，那是同情和讽刺。
“你没有原谅我，你到现在不是还在怪我吗？怪我弄伤你的眼睛，怪我踢坏你的眼镜，怪我鸽掉你的邀请。你不愿意去原谅我，将我对你的帮助都看作了玩弄，不是这样吗？”
冼沧明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不含一丝情绪。
可蓝玉生就是这样理想化，他愿意不停止的散发光和热，他愿意永远去帮助他人，面对着这样一座冷漠又与世隔绝的冰山，他反而更希望她开心笑着。
他觉得自己的选择一定能够帮助她。
蓝玉生将足球踢到她面前，“踢足球吗？”
冼沧明看了看足球，再瞥了一眼他，一脚将足球踢给他。
两个少年人在不大的平地上练起了足球，脚一扬起，尘连带着落叶飞起，尘叶喧嚣，少年恣意。
汗从头上从身上滑落在地，冼沧明突然把足球踢到蓝玉生的脸上，他身手敏捷，伸手就把球接住了，但扬起来的尘还是扑了他一脸，止不住地咳起来，一旁的冼沧明笑了，是放肆的那种，蓝玉生本来就是好玩的人，也把尘往她脸上呼，两人玩成了两只小花猫。
“我们是朋友了，对吗”
“算是吧。”
余晖散下，一缕缕柔光软曼，这方小天地，风清光暖，年少情怀，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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