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里,大李指着电脑:“这里有一份清单,是关于珍稀野生动物的订购单,还有活体需求。估计是个团伙。站长,我们报警吧。”
报警的意思是求助军方。
这里离县、离乡都太远了,真没有110。离这儿最近的是个军营,卡车也要走两天一夜。
毕竟这里离国境线也挺近,救助站也帮着保卫国土来着。
不然为什么会有保卫队的存在呢。
不是随便哪个救助站都会安个雷达的。
不过,救助站这边交通不方便,偷猎者组织只会更不方便,毕竟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一旦露头,要么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就是被驱逐出境的节奏。
要是敢动用直升机等飞行器,雷达分分钟教做人。
“站长,你怕时间来不及,更多的动物遭殃的话,我们可以先过去探探路。”姜远说,“到时候随机应变。要是没有异常,就原地等待增援,要是他们转移或者撤离,也好跟上,提供线索。”
“如果敌寡我众,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大林接口。
姜远皱眉。
他不是怕。面对偷猎者时从不手软,但他更要考虑队员和救助站的安全。
换言之,人命大过天。
在危急的时候,多么珍贵的野生动物,也抵不过一条人命。
如果偷猎队发现他们,那群穷凶极恶的家伙一旦反扑,自己这边的人……
“队长,”章咸主动发言,“不用担心我,我会跑。”
大林和大李一起“噗”地笑了。
章咸还很得意:“我跑得可快了!”
姜远的目光落在章咸身上,有点惊讶,也有点欣慰。
显然他的顾虑主要落在章咸身上。
老人带新人,有的喜欢一下子来个大刺激,有的选择循序渐进,姜远属于后者。
带新人出任务,一开始危险系数不能太高,不仅要考虑到敌方,还得保护好祖国的小树苗。
小树苗初出茅庐,基本都是在鸡汤里泡大的,实战经验约等于零,鲁莽、天真、头脑发热、心灵脆弱是通病,在必要时可能要人命。
但是章咸这个小新人,给他的感觉不大一样。
虽然也没有实战经验,也被鸡汤泡得鼓鼓囊囊,但这孩子肯安下心来,跟他学本事。
并且迅速地学会了他的谨慎。
或者说,一开始,这孩子就很谨慎,现在考虑得更加周到了。
宁可多想想,甚至考虑到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也不会冲动。
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小树苗。
比如刚才,面对毛茸茸的兔狲,动也不动,直接让站长带走。
再比如现在,二话不说就表态:自己不怕危险,但也不会头铁往危险上撞。
有时候,选择逃跑比选择冲锋更需要勇气。
姜远对章咸很满意。
“咱们过去看看也好。”站长见姜远的态度明确,自己也顺水推舟。
“你也要去?”姜远看向站长。
“万一遇上一两个重伤的,能救几个是几个。”他说的是救助野生动物,他很有用武之地,“再说,我跟小盐一样,我们都会跑。”
站长乐呵呵地说着,看向章咸,挤挤眼睛。
章咸用力点头:“对对,我比站长年轻,能背着站长跑!”
站长:“……”
就,虽然很欣慰,但有微妙的不快乐。
站长嫌弃地揉了章咸脑袋一把:“小毛孩子!”
“行。”姜远拍板,“事不宜迟,一个小时后门口集合,出发。”
然后他也很顺手地揉了章咸脑袋一把:“小毛孩子,照顾好站长。”
“哎嘿!保证完成任务!”
偷猎者死了,车烧了,但是车辙还在。
能开车,就说明聚集地平坦,有充足的物资供应。
或者是中转站有充足的物资供应,但是找到中转站,离大本营还远吗?
姜远带着大林和章咸,收拾出一辆车,装上物资,准时开到救助站门口等候。
站长过了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出来:“走吧。”
“怎么了?”
“小叶说有一件包裹破损,影响康教授的实验进度,跟我叭叭叭说了小十分钟。这俩菩萨啊,好是好,就是难伺候……”
姜远微微一笑:“当初可是站长求爷爷告奶奶把她留这儿的。”
康教授全名康秋实,生物界一位巨佬的关门弟子,研究高原野生动物种群迁移和繁育的,是个大工程,这两年都在白玛救助站呆着。
一开始是单纯地观测,但站长发现康教授能带资源,就死说活说想办法把人留下三年,明年八月人家才走。
小叶是康教授的助手。
两个姑娘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高原救助站一呆三年,勇气和毅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管是站长还是周叔,还是兽医饲养员和保卫队,都对俩人怀抱崇高敬意。
就是吧,衣食住行都能凑合,实验器材不能凑合。
包裹再严实,经过长途跋涉也难免有个磕碰,精密仪器更是如此。
经常泡实验室的人知道,当一个实验十天半月出不来结果,但还要随时紧盯以免错漏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那是相当的不能按常理考虑。
“小叶也是压力大,不容易啊。”站长吐槽之后,就剩下了感慨。
“不容易啊。”姜远和大林也感慨。
“咱们跟周叔商量,在车上弄个减震箱呗?”章咸提议。
遇到问题,光感慨“不容易”,并不能解决问题。
所以他直接提出了解决方案。
不管方案能不能用,好不好用,反正是个思路。
“行,交给你了。”姜远随口回答,“有空你研究研究。”
“好嘞……那个,队长。”章咸忽然放下望远镜,“那个偷猎者的尸体就埋在那儿没关系吗?”
“嗯?”
“我看见不知什么东西,从他那儿跑开了。”
“路过的吧。咱们这儿的环境好了,动物们跑来的就多了。”站长很乐观。
车子在草原上飞速前行。
没人注意到,那个埋偷猎者的土堆扒开了。
尸体还在,肚子破了,里面光秃秃,成为一个空腔。
心肝脾肺肾等等,一丁点内脏器官也没有留下。
如果稍微有点经验的人过来,看一眼痕迹,就会发现,那个土堆是从里面破开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曾经破土而出。
去向……成谜。
在黄昏来临之际,车子已经到了山脚,
姜远一行人都警惕起来。
“先停一停,目的地太明确,引那边注意。”姜远吩咐。
章咸等人,人手一个望远镜,开启人眼检索模式。
尤其是章咸,眼光放得很长远,生怕这次有什么遗漏。就在他眼睛瞪得发酸的时候,还真看见了点异常。
“队长……”章咸放下望远镜,揉揉眼睛,“你看山那儿是不是有烟?”
“这个……还真是!”
那座山在原住民的语言里是“绿衣天女”的意思,顾名思义,比起周围光秃秃的雪山来说,它的自然生态环境很令人欣喜。
但是山上冒烟……天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小时后,几人站在一块崩塌的岩石前,面面相觑。
那是一处伪装成石头缝的窝点。
周围草丛之类都做得十分逼真。
猛兽的爪痕也十分逼真……不,那就是真的爪痕。
满地的血,有的尚未干透。还有衣服碎片和一些碎肉组织,不知道属于身体的哪个部位。
腥臭扑鼻。
枪支和物资散落在四周,空弹壳比比皆是。
这里好像遭受了一场猛兽的攻击,人类是落败的一方。
“我进去探探。”姜远说,“大林跟上。”
站长和章咸一句异议都没有,在专业领域要听专业人士的安排,而不是因为好奇、担心、警惕、负责等等心态去拖后腿。
再说站长是专业领域的专业人士,他也在忙——现场拍照,搜集痕迹,分析那猛兽到底是什么,到底有多少,来处还有去往哪里,要不要向原住民们预警。
章咸也没闲着,负责警戒。
并且在附近发现伪装得很好的越野车两辆,都是满油。还有个疑似空车位,车可能就是那个偷猎者开走的。
“其他人都来不及逃到车里吗?这变故得多突然啊。”
四个人各有分工,各自忙碌。
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下来,章咸拿出红外线望远镜时,忽然站长那边传出一阵响声。
站长接到了一个卫星电话,来自救助站的大李:
“站长,记得昨天我跟你说过的风团不?它改道了,肯定要经过咱们这一块。估计今天后半夜到明天都有暴风雪,你们小心点,实在不行就回来,要不赶紧找个地方躲躲。”
“恐怕来不及。”站长回答,“我这边能解决。站里怎么样?”
“放心吧,都挺好。”大李说,“你们在外头保重。”
高原茫茫,万里都是无人区,气候多变,不管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嗯,你们也注意点,做好隔离区那边的防护。”站长叮嘱。隔离区就是康复中的动物休息区。
大李应下来,挂断电话,去找云音和燕玉闻。
就在他转述站长口信的时候,角落里,支棱起一双圆圆的毛耳朵。
鸡大腿对于真实的兔狲来说是道美餐,但对于系统来说,不过是解闷的玩意儿,啃啃装装样子而已。
现在这只虚假的兔狲停止了咀嚼,陷入认真的思考:
“我堂堂一统,为什么要在笼子里关这么久?还不能被撸……不能被看中的人类按摩?”
就,委屈。
它一边委屈,一边动脑筋。
嗯,记得谁曾经说过,“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是谁说的呢?嗐,那不重要。
系统悄咪咪脱离了兔狲的身体,展开感知。很快,它的气息消失在救助站里。
真正的兔狲大爷睁开眼,发现自己换了地方,受到了惊吓。
还好,面前有半只鸡大腿,能抚慰它受伤的心灵。
——噫,有点腹胀,难道吃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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