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峰山和大峰山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东西连绵,可不知是什么渊源,大峰山一座鸟不生蛋的荒山竟然被划到了人稠物穰的均城,小峰山倒是万物丰茂,种树养殖都很相宜,多年没有朝廷的人来管,竟让一伙流寇占了,这伙人不仅占山为王,拒不上税。
其实他们能安分守己的待着,朝廷也不在乎那一星半点的税。可恨的是,随着这几年四通八达的均城因为商贸往来逐渐成为西北一带的中心,车马进出络绎不绝,这伙山匪掐紧了最紧要的西阳道,收起过路费来。
这些山匪不仅战斗力强,而且不要命,前均城太守亲自带了三千守军气势汹汹前去剿匪,不仅自己差点丢了小命,好容易带着残兵败甲逃出生天,自己也丢了官位。新上任的太守王证刚一上任,便带着酒水金银上了山,和和气气地和几位首领称兄道弟,一给,就是一年的过路费。
从此,一般的商人要过西阳道,便会先找太守求一块腰牌,便可安然无恙地进出往来,倘若遇上流寇打劫,小峰山上的山匪甚至还会为之保驾护航。
但山匪毕竟是山匪,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大多数人对他们都是既畏惧又厌弃,又怎会像均城太守王证那样纡尊降贵,大都是过西阳道时给些银两,也就罢了。
夏日的太阳飞快地窜起来,趴在草里的黝黑汉子们一动不动,像是感觉不到背上已经发烫的温度似的,就算有蛇从脚边爬过,他们也只看一眼,并不理会。他们挺尸似的趴了半个时辰,一个看着年纪略小的青年终于忍不住活动了下脚踝,小心翼翼地问旁边凝神远望的汉子:“八哥,不是说辰时就该来了吗?这都多久了,不是不是消息传错了吧”
汉子回头狠狠瞪他一眼,低声道:“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别叫我八哥!叫虎哥!”青年一缩脖子:“我看小绿姑娘叫你,你挺高兴的啊”汉子踢了他一脚:“人家是姑娘,你也是?”青年:“我当然不是!这不是重点”
青年正要再说,汉子一把把他的脑袋摁进草里,低喝道:“来了!”闻得此言,昏昏欲睡的众人皆是精神一振,忙往东边看去。
只见被烈日晒得有气无力的土地上,冒出个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姑娘长的高挑,脸也艳丽,背上背着个黑色大包,看形状像是一把大琴。她没有马,慢悠悠地走。姑娘不急着赶路,也不怕太阳晒,折下一朵蔫蔫的花,轻轻吸了一口断口处的花蜜。
天上的云缓缓飘着,突然有一朵遮住了半边太阳,天光一下子暗淡起来。姑娘眯眼往天上一看,正看到一群人呼啦啦地从两侧山坡俯冲下来。前头一人狠狠盯了两眼姑娘的脸,抡起刀背就挥向她的后颈,姑娘不惧反笑,等他到了面前,才飘飘往后一退,伸手往后背一探,竟掏出一把铁背银纹的大刀来。
仍然趴着的青年大惊道:“这刀恐怕比大哥那把还要好!不愧是书院的学生,真是财大气粗!”旁边的虎哥难得没有骂他,接道:“是啊,不然怎么说书院出傻子呢,人太有钱了,就容易想不开。”旁边一个汉子见虎哥搭话,也接道:“是啊,放着好好的官不做,跑到小峰山来,这不是给白虎帮那群家伙送钱来了,这要是我家姑娘,我高低打折她的腿!”虎哥“嘁”了一声:“你先找个媳妇儿再说罢!”
他们说话的功夫,最前头那人已经跪在了姑娘面前。后头的人不明所以,脚步一刹,把姑娘团团围住。虎哥等人借着地势高,把那人情状看了个清清楚楚。那人与其说是跪在地上,不如说是整个人蜷缩着向前倒下,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呜呜咽咽地发出窒息的声音,手里缓缓喷出几股细细的血。
姑娘仿佛没看见周围的人,把刀挽到背后,笑吟吟的弯下腰,掐着那汉子的脸问:“老弱病孺,无一不抢,你们是山匪,还是畜生?”
那汉子没能回答她的话,抽搐几下后,眼睛都合不上,便再也没了声息。
一个五官周正的汉子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这汉子虽然也提着把刀,脸却比周围人略白,看着肌肉也少,跟周围人一对比,倒像个书生,他客气道:“我乃小峰山的二当家张唯,未曾听闻姑娘大名,冒犯了姑娘,不知姑娘是何方神圣?”
姑娘不回礼,下巴一抬:“我乃是”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头衔,“纪纯钧。”
二当家张唯笑道:“原来是纪少侠,我这兄弟着实莽撞,可也是想请少侠到山里坐坐,实在罪不至死啊。”
纪纯钧凛然,反问道:“请,打晕了请吗?你们杀了多少无辜百姓,罪不至死?”
张唯眼神沉了沉,脸上飞快闪过几分疑虑,温和的笑意散尽,露出几分狠戾:“少侠要么把财物留下,要么人留下,少侠若什么也不留,小人也没办法跟大当家交代。”
纪纯钧没动,趴在山坡上的虎哥动了,他们人更多,呼啦啦冲下来。像滚下来的一排山石,张唯背后的汉子也动了,他们快速散开,和冲下来的人群对峙。
纪纯钧一愣,疑惑地看向虎哥一众,他们皆是光着上身,刀上系着红巾。纪纯钧这才注意到刀上的巾子,再看张唯一众,都身穿长衫,刀上系着黑巾。看来这小峰山上的山匪,并不是她听到的那样,而是分为两派,或更多。
虎哥冲着张唯一抱拳:“这姑娘乃是大当家的朋友,忘了跟你们招呼了。”虎哥客气,身后人却是不客气,个个剑拔弩张,刀口向前。
张唯勉强扯了扯嘴角:“这姑娘不过二十来岁,是他哪门子的朋友?”见虎哥不理他,略一思索,让人把那个死透了的尸体抬起来:“纵然是大当家的朋友,也不能平白杀我们的人,你们送一百两白银,让我们安葬了兄弟,这事便算是没发生过。”
虎哥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就要等我问过大当家了。”
两伙人各自散开,回到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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