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逢集问道:“为何?”
“大概是……因为我怕晦气,怕你死在我屋里。”花清眠如个作乱的孩子,歪了下唇角,笑了笑,才说:“好些了就试着下地走走,你要赶紧好起来。十五那日,还要同我去浮屠寺呢。”
“浮屠寺?”百里逢集没听过这个地方。
花清眠:“有庙会,听说祈福最好。”
“一定要我去?”百里逢集不解。
“对外,你是我的人,自是要同去的。”花清眠起身,抖抖衣摆上的褶皱,忽觉自己有种渣男气质,事了拂衣去似的,感觉还不错。她伸个懒腰,冲着外面喊了一句:“来人!梳洗,用饭。”
她的人?
本就因病着许久未下地虚弱不已的百里逢集,才将将站在地上还没站稳,就被花清眠这句“我的人”吓得险些摔倒,饶是花清眠手快,扶住了他胳膊。她“啧”了一声,“百里逢集你真的太弱了!莫要真将自己当成柔弱面首,好么?”
百里逢集眼睛微怔,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女子说“柔弱”,还是被嫌弃地说。他挺直了些,拱手,“谢将军再一次的救命之恩。”
“嗯?”花清眠咂摸一下,笑了,是不是有这些个“救命之恩”,自己就不用被他片成烤鸭了?难不成她这就完成在书中的使命了?她压下心上的小激动,将语气沉下来,故作淡定地说了一句:“你记得就好。”
自从上回百里逢集入了越州府衙大牢,花清眠给他换帕子守夜之后,明显百里逢集对她的态度转变了许多,起码夜里他不再设防,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还时不时能主动同她说些话来。
花清眠心里大石落下一半,想着只要过了浮屠寺事件,帮他找到接他的人,也许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显然百里逢集也知晓,在花月国,若是花清眠要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既然说了不杀他,自会留他性命,将军一言,驷马难追。虽然花清眠的解释差强人意,总归眼下自己解了软骨散的毒,身体也在逐渐恢复中,待身体将养好了,联系到手下那些人,一走了之方是上策。
这些时日,花清眠日日听朝颜说原主的过往,已摸透了原主的路数。人狠话少又冷漠,这三点同花清眠原本的社死性格有七八分像,加上她是现代人思路,没有太多规矩框架,做起“花大将军”来十分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基本除了皇宫里那几位,原主在越州城,说一句为所欲为毫不过分。
而百里逢集,竟好似从开始的担惊受怕,和防备众人,逐渐变得适应起来。加之张屠户、越州府衙大牢的故事被传得越州城人尽皆知,什么“花将军两步一回头,恋恋不舍情郎入狱”、什么“执手相看泪眼”等等,更是坐实了花大将军极爱极疼这个新面首的事实。周围人对待百里逢集的态度也大有转变,往来将军府的人,见他都要唤上一句“百里公子”。
这一日,江寻易将十五那天去庙会的事情安排妥帖来报。
花月国信佛、礼佛,国人都是佛教信徒。浮屠寺乃花月国第一大寺庙,每年三月十五庙会乃是举国大事。花清眠看中这个庙会是因为她要为师父上官寂祈福。
花清眠的师父上官寂,即是她父亲的挚友,又是女王花无念的红颜知己。人称“花月国第一隐士”,他没有在政事上担当要职,可是有爵位,因此众人也唤他一句“上官大人”。花清眠打记事起就跟随师父上官寂习武、学兵法、读书,视上官寂为父亲一样地尊敬。
一年前,师父上官寂出花月国办事,而后一去不复返。往常师父经常去游历四方,可多则半年一定会回来。花清眠隐隐觉得不安,师父这回怕是出了问题,因他一年间杳无音信。
女王悲伤了好一阵子,怕是有隐情未同花清眠说。她也不便问,想着不若去浮屠寺为师父祈福。
“我师弟君卿承,最近可有来信?”上官寂统共收了三个徒弟,除了花清眠和她的白月光师兄裴丰,还有一个师弟,唤作君卿承。
江寻易摇头,“君公子半年前去找上官大人后,只来过一次信,报平安,说是去了南方找上官大人。我已派了人去寻他,目前还没有找到。”
这一老一少,都这般让人惦念。花清眠手里拿着江寻易递给她的庙会安排文书,看了一遍,又将纸回递给他,说道:“马车不必,我同百里逢集骑马去。你安排的随从太多了,低调行事,三五个会武功的就好。”
“这……怕是不妥吧?”江寻易提醒:“将军可莫要忘了,上回在春岸楼门口的刺杀,那杀手我们还没找到呢!”
“无碍。咱将军府上的三五个人,什么高手对付不了?”花清眠抬手点了一下朝颜,“叫上百里逢集,我们去选马。”
朝颜应了一声,抬脚就往钟灵苑跑。她束起的发辫随风轻扬起来,花清眠望着她背影一笑,“同个孩子一样。”她发现江寻易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没有动过,就问:“我脸上有东西?”
江寻易从发怔的状态缓过来,他头一遭在花清眠脸上见到这样单纯的笑,原来她那样清冷的五官,笑起来竟比银河圆月还温柔,“阿简,你方才笑了。”
他们相识于微时,无人时,他们无主仆之分,有好友之情,这句“阿简”,语气里,全是朋友间的情分。
“我,不该笑么?”花清眠唇角又上扬了起来。
“该。”江寻易也笑了,“这样的你,很好啊。”
他们都感知到了花清眠的不同,可出奇一致地觉得,这样的转变,是很好的。
聚骏苑在将军府后院的外面,临溪靠山。
当初花清眠封了大将军时皇上赏赐府邸,她专挑的最为偏远的这个府邸,原因无他,只贪大且偏。
因为花清眠一来要练兵,她的幕僚全部都必须习武,二来这个地界,方便建造她的小马场。
花清眠想着顺便去看一看那个传说中的“十八俊”,原书中花清眠的十八个面首。可当朝颜将“十八俊”展现在她面前时,花清眠着实一惊。
她发现这些时日没有人提除了百里逢集之外的面首,想着书中的十八个面首也是公主或者世子送来的人,也许早就被她训化成了戏班子或者伶人,不过待在府上罢了。
万万没想到,十八骏真的就是一十八匹汗血宝马。“就是马?”花清眠要再三确定一下。
朝颜疑惑地点点头,主子将她最爱的马都忘了么?说道:“大良国沈家庄乃当世相马、养马的大家,这一十八匹可是将军寻了整整五年,废了天大的力气,才陆陆续续从沈家庄那里弄来的呢。”
花清眠又问:“朝颜,那我除了百里逢集以外,没有别的面首么?一个都没有?”
朝颜眼神里浮现不解,“自是没有。坊间传闻那些浑话,将军可不要信。邺国、大良国、花月国三国由来征战,三家自是相互编排对方主将,写腌臜话本子污对方士气。”
所以按照朝颜的意思说,那十八个面首之类的,不过是旁人杜撰泼脏水的传闻?可花清眠清楚记得原书上原主确实是有十八个面首,不然她也不会强要了百里逢集去。
书中有记原主“武艺了得,床上功夫也了得。她有面首一十八人,每人每月约么两日,很是雨露均沾。可有时阴历大月三十日,小月只有二十九日,横竖一十八个人也轮不到两天,总有郎君因此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可……怎么就变成了十八匹马呢?
事到如今,花清眠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原书中的情节崩了!还崩得清新脱俗!
她想起了原主身上发生过的另外一个大事,还是洗不白人设的那种,忙问朝颜:“我从前为了师兄裴丰,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
“买光青楼镇上的鸡!给他烩鸡腿。”朝颜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好!不仅崩得清新脱俗!简直是洗白重塑啊!原书里因为裴丰回眸一笑,斩杀青楼妓/女的手,如今变成为他烩鸡腿???
“没想到将军竟会为了他人洗手作羹汤。”百里逢集姗姗来迟,刚好听到“烩鸡腿”这段。
“呵呵!”花清眠还没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见百里逢集居然胆子大到打趣他。两人近几日关系不错,可百里逢集这般说话还是头一遭。那语气多多少少有些奇怪。花清眠哼笑了一声,提醒道:“你莫不是在扮吃醋吧?过了啊。”
朝颜怎么听,都觉得两人是在打情骂俏,于是自动退后一步,由着两人聊。
自打百里公子入府后,肉眼可见小姐比往常欢笑些、轻松些,朝颜倒是觉得不错,她看百里逢集就没了先前的瞧不上。毕竟他也是个无家无国的可怜人,若是能同小姐执手余生,成一段佳话,也多个人照顾小姐,岂不更好。
百里逢集嘴角一弯,“逢集的命是将军给的,醋?我可不敢吃。”
“你不敢?”呵!天底下有百里逢集不敢的事情么?他杀掉自己杀父仇人时,可是剔了那章涣的骨头,风干之后削成薄片、雕镂了畜生图形做扇骨的!
这人病好些了,果然原形毕露,又开始装了起来。狐狸都没他狡猾,妥妥是匹狼,如今,不过是披着羊皮糊弄牧人的狼崽子。花清眠打眼瞧他:“先前真没发现你能说会道的。看来是病好了?”
“大好了。”百里逢集拱手。
“骑马可行?”花清眠问。
“嗯。”
花清眠松了一口气,能骑马就好。她之所以不坐马车,偏要骑马,就为了百里逢集。她想让他抛头露面招摇过市,好让他的属下看见他,赶紧送他走。她还特地只选了几人同行,巴不得来长当街强人才好呐!
啧啧!自己可真真是为了百里逢集的剧情,煞费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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