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县令见涂四跪下,紧绷着的脊背才稍稍放松。
这么厉害的人,难怪那冯老板花大价钱保他。
“快给这个猥亵犯定罪吧!”突然,一个身着干净粗衣的男子在堂外大声喊道,“青天大老爷!我找到了新的证据!”
这是那日给捕快引路缉拿涂四的人。
涂四眉宇间稍稍阴沉,倒是并未回头去看。
妈的,到底是什么人非要搞老子。
男人放在身侧的拳头握得越发紧了起来,手指骨节间磨出了声响,听着很是骇人。
曹县令闻言,脸色微变,“快!快请证人上堂!”
若是让涂四没了回转的余地,自己还能捞到更多的钱财。
赵平抱着一件藏青色衣服跪在了堂前,“草民赵平,叩见青天大老爷!”
师爷见状,捋了捋长髯,“何许人也?手中是何物?且细细道来。”
“草民听闻没有确凿证据拿下这涂四小人,便心生愤慨,潜入了金昌盛中,找到了证明他猥亵牛家姑娘的证物!”赵平举起手中的衣物,激动地说道,“这是草民从涂四板房里找出来的打手衣服,上边恰好了掉了一颗扣子!”
涂四淡淡冷哼了一声,心道适才说找到了扣子,这会子衣物都出来了。
“来人!比对牛杠子手里的扣子和这件衣物!”曹县令怒拍惊堂木,手指却不甚被压到,脸瞬间涨得通红。
哎呦!疼死我嘞!
师爷无奈地偏了偏头,看向查验证物的张二喜,“张捕快,如何了?”
曹县令倒吸一口凉气,默默祈祷无人看见。
“回大人、师爷,扣子和衣物破损的地方对得上。”张二喜抱拳说道。
此言一出,衙门内外,不禁又是一阵哗然。
“哎呦,这证据都板上钉钉了!”
“可不!这畜牲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他打小就是个坏的!”
“谁说不是哩!赶紧将这奸人定罪才是!”
一直候在堂后的周艾叶,起初只是隐约听到外边的喧闹,而眼下这声音变得越发清晰刺耳,女孩帷帽下的眸子不禁湿润。
他,不是这样的人。
36527:真的好吵。吵得本统数据紊乱…
周艾叶身旁的齐斌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冲到人群当中,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人知道什么,就在这瞎嚷嚷造谣!”
一个大男人,眼眶都红了。
然而这次的百姓们不再畏惧齐斌,一群人吵得是不可开交。
“肃静!”曹县令直接起身,“肃静!都给本大人肃静!”
这群刁民闹得我手指更疼了。
半晌,衙门终于恢复了秩序。
“涂四!人证物证惧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曹县令小心翼翼地拍着惊堂木。
涂四耷拉着眼皮,强忍着骨子里的劣根,不去冲动。
此时,从周艾叶的角度,恰巧可以瞧见男人刚毅的侧脸。
他怎么还不说自己有人证,急死我了。
“若是你…”曹县令刚想继续说道,话便被人打断。
“他没有罪!”
坚定却温柔的女音倏然出现,这一瞬间,空气都寂静了几分。
涂四后背一凛,总算有了动作。
他回头看向戴着帷帽的姑娘,心里仿佛被细密的针扎着一般,又疼又涩。
这么好的姑娘,才应该是被保护的…
从偏堂走出的周艾叶,不由得引起一阵骚乱。
曹县令瞪大眼睛,难免愣住。
这什么情况?这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旁的师爷捋着长髯,精明的眼打量着周艾叶。
这不是那日探监涂四的人么?竟然是个姑娘!
半晌,曹县令方才说出话来,“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藐视公堂!”
眼下,周艾叶觉着耳朵热热的,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36527:你刚才真是难得的,勇气可嘉!
周艾叶:我,我现在紧张死了。我第一次这么大声讲话…
周艾叶强装淡定地走到涂四身侧,跪了下去,“回大人,民女三河村周姓人氏。”
女孩细嫩的手指悄悄扣着衣摆,留下淡淡的水痕。
“你为何说涂四无罪?”曹县令疑惑地问道。
竟然有姑娘给这竖子作证,真是开了眼界。
“半月前,涂郎君休沐归家,傍晚时分,同民女在一处。”周艾叶抿着唇角,坚定地说道,“那么,所谓的猥亵牛家女儿,根本是无稽之谈。”
涂四偏头看向女孩,视线不曾有一刻离开。他的四肢百骸泛着酸麻之感,实在是心动难捱。
我,我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师爷闻言,嘴巴微微一抿,“姑娘,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啊。你若是…”
“没有隐情。今日作证全是民女所愿。”周艾叶眉心轻皱,听不得旁人污蔑涂四,“民女不知为何旁人要构陷涂郎君,只知道若是当日在场的话,定然会及时出面作证,也不必等到今日。”
周艾叶此言一出,堂外的人议论纷纷。
36527:隐藏情感攻略开启,生命值+5。
周艾叶:你不要突然出现!我现在很紧张!
36527:…
女孩哪有心思想这些攻略不攻略的事,只惦记着要为涂四作证。
师爷眼底一暗,说道,“姑娘,那你且细说半月前一事…”
“半月前的傍晚时分,民女从镇上归家,途径汾阳村村口时,不甚摔倒,弄伤了脚踝…”周艾叶定了定心神,轻声说道,“那日几个村子请了皮影戏来看,四处皆是无人。若不是涂郎君休沐归家,出手相救,民女怕是得捱到夜深也无法…”
女孩说到此处,竟动容地啜泣起来。她是真的心疼涂四。
“涂郎君待我处处守礼,未得允许,不曾逾矩半分啊!且他为保全我的名声,从未想过寻我作证,这样好的男儿,怎会是你们口中无恶不作的小人!”
涂四眼底泛着腥红,痴愣地看着眼前娇弱的姑娘。
因着啜泣而微微晃动的黑纱,都紧紧地抓着他的心弦。
这世间怎会有这般女子呢。我涂四,何德何能…
周艾叶发颤地说着,每一个字眼都掷地有声。
许久,只有女孩娇柔的啜泣之音。
然而并没有人打断,只静静地等待她再次开口。
“我一切行踪皆可到镇上佐证,邻村的小男孩亦是重要证人。”周艾叶稍稍抽噎地说道,而后她坚定地抬起手,“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虚假,死后入阿鼻…”
“姑娘!莫要再说下去了!”
涂四握在身侧的拳头越发收紧,牙齿都微微发颤。他好想抱住她,特别地想。
古人多封建迷信,一时间对周艾叶的所言所行感到愕然。
可正是因为女孩如此真挚的陈词,他们心中的天平方悄然偏向了涂四。
纵然如曹县令和师爷那般的贪财之徒,也不免被女孩的言行震撼。
—
“回大人,周姑娘半月前在镇上的行踪皆有据可循。”杨捕头率人调查之后,回到了衙门,“且汾阳村徐氏男童亦是在场证人。”
杨捕头口中的徐氏男童就是小葫芦。
彼时,师爷垂眸在曹县令耳边耳语,“保住贵人要紧。”
“牛杠子,王邕,赵平,可还有分辨之词?”曹县令当即点头,而后拍响惊堂木,颇有底气地说道。
赵平不知其中关窍,觉着主家定有法子,强行压下了心中惊忧。
“大人,这衣物确实是…板上钉钉的证物啊!”
“妈的!”涂四腾得起身,冷眼看着赵平。
男人颀长魁伟的身姿极具威慑力。
赵平一惊,吓得往牛杠子那边挪去。
牛杠子最是害怕涂四这个瘟神,拖着膝盖赶忙爬到了一边。
“大胆涂四!你真敢如此嚣张!”师爷愤怒地骂道。
可涂四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抬脚就踹上了赵平的面门,“就是你家少爷在我金昌盛出老千!”
赵平面部遭此大灾,鬼哭狼嚎地叫喊着,捧脸满地打滚。
曹县令和师爷见状,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
贵人的名字险些就被涂四说出,他们俩均是精神紧绷。
“艹你妈的狗东西!老子说你怎么这么眼熟!”被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齐斌,抹了一下脸,又开始大声骂道,“你家少爷不过只是被老子吓得尿失禁罢了,手脚惧在已然是留脸了!”
齐斌突然有些内疚,那日不止是四哥一人得罪了那外地佬。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是一座大山,很难翻越。
可当风向变了的时候,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转弯。
“那外地佬就是跟我玩骰子出老千的!”人群中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这赵平是跟他一起的!”
“那日金昌盛东家开恩,方才饶了他们一马,不曾想竟构陷到人涂四身上去了!”
“比起赵平,那牛杠子就更不是人了,拿自己闺女的名声…”
此时,堂外的百姓都相信涂四是清白的。
那边,周艾叶揉了揉发麻的膝盖,很是无措地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
36527:某些人能止小儿夜啼不是没有道理的。
周艾叶:他好勇敢啊!
36527:qaq、你这是带了什么滤镜看他啊!
地上的赵平仍旧捂着脸嚎叫,涂四那一脚生生踢碎了他的鼻梁骨,血顺着脖颈浸透了衣襟。
若是周艾叶正面瞧见了赵平的脸,恐怕不会说涂四勇敢之类的话了。
曹县令半晌回神,怒拍惊堂木,“此案已结。本官现在宣判,汾阳村涂四,屡次藐视公堂,领二十大板。牛杠子,王邕,赵平造谣生事,构陷他人,各领四十大板,收监半年。”
这些话都是师爷适才说与曹县令的。
而后,一根令牌轻飘飘甩了出去,砸在了地上。
—
晌午,冯丹贵、齐斌二人领着小葫芦去了江记的馄饨摊。
“东家,你得有十多年不来这种小摊子了吧。”齐斌边说边往自己的碗中添着辣子。
冯丹贵刚过而立之年而已,不免笑道,“这不是小葫芦想吃么?这孩子长身体,可真是能吃啊!”
说罢,抬手揉了揉葫芦的头。
小葫芦嘶溜一个小馄饨,脸有些红红的。
“那咱们也不用选茗泰居对面的吧。”齐斌瞥了一眼街那边的茶肆,“这样等下四哥和周姑娘出来了,不会尴尬么?”
嘴贱的人永远都贱,说得就是齐斌。
冯丹贵放下手中筷子,勾着唇角,“齐斌,莫非你不好奇?”
少时便走南闯北的冯丹贵,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他可从未见过周姑娘这般伶俐通透的女子。
涂四兄弟,真真是苦尽甘来了哟。
“何止好奇,还有羡慕。”齐斌埋头猛灌了一口馄饨汤,“四哥方才挨板子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可真她娘是千年的和尚熬成婆,呸,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所以说,他前些日子不就是一副憋太久的模样?
小葫芦闻言,茫然地看着齐斌,总觉着哪里有什么不对。
一旁的冯丹贵却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而后正色说道,“不过,这事没这么简单结束,狗官和那师爷,定然是护着那外地佬,否则宣判时怎会绝口不提呢。”
齐斌喝汤的手指微微一顿,心道原来还有这门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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