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里的少年耳根通红，将整个身体都埋在里面，只露出脑袋，而他的眼眸依然眨也不眨的盯着身边的时卿暮瞧着。
时卿暮伸手碰了下药汤的温度，离开屋子去了趟厨房，没多久就拎过来了一桶滚烫的热水，面无表情的加热水。
药汤里的少年原先还觉得不错，到后面他热的全身发红，热雾从里面腾腾往上冒。
眼眸泛红地看着时卿暮，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出来：“热。”
时卿暮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试着水温：“泡药汤得出汗，不出汗没有效果。”
他抬眼，看着药汤里泡着的少年热得额前出的汗打湿了两边的碎发，原先整个身体都埋在药汤里，这会儿半个胸膛露了出来，两只胳膊伸出来抓着浴桶的边缘，被时卿暮盯着，他默默的将胳膊放了下去。
时卿暮不着痕迹的收起了视线，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离开屋子，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瓶瓶罐罐。
昭城看着时卿暮将一瓶药液倒进浴桶里，感觉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还有多长时间？”
时卿暮用手指试了下药汤里的温度，将仅剩下的热水倒进去，回答：“半个时辰。”
半响没听见小孩的声音，时卿暮抬起头，看见小孩整个身体包括脑袋都浸泡进了水里，他连忙伸手将他从浴桶里提溜出来，发现小孩已经昏过去了。
时卿暮稍松口气，他放的这几种药材都有滋补身体的药效，第一次没有用过猛的量就是想着循序渐进，怕他的身体受不了那么大刺激。
“结果还是晕了。”
时卿暮叹息，将黏在少年脸颊上的几缕头发往后捋，确定他不会再滑下去才将手松开，拎着桶离开了屋子。
昭城只觉得自己深陷火海里浑身滚烫的难受，他眼睫毛一颤，睁开眼就看见了面前的青年。
时卿暮见他醒了，说：“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昭城眼里有些茫然，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抿了抿唇一声不吭。
院子里参天灵树慵懒的享受着吹过来的微风，看着夜空点点星光，皎月高照，偶尔还能看见那位进出屋子。
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汤，昭城又洗了两三次的澡，身上却还有那股淡淡若有若无的药味。
他倒水回来，看着另一间屋子的灯灭了，他在心里道了声晚安，就进了屋。
昭城每天过得都很平常，虽然自身无法修炼，却还是照常跟其他人一样听讲座，看别人修炼，听别人喊他师兄却在背地里嘲笑他是废物，不如顾家那位义子。
他已经习惯这么生活了，只是现在每日任务里又添了一项，虽然不怎么喜欢药味，但他忽然对未来开始有了憧憬。
回去的路上，身着万天峰服饰的外门弟子将他拦住，疑惑的问他：“顾城师兄，门主收顾师兄为徒弟了，之前好多人都去祝贺了，你怎么没去啊？”
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幸灾乐祸的看着，在他们的眼里那顾家尊贵的孙少爷就是顾师兄的附属品。
正说着那人的表情欣喜，喊了声：“顾师兄！”
跟其他人准备离开的顾星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他本不想管却在那群人里面看见了顾城的身影，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带着笑容朝他们走了过来。
顾星跟喊他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昭城，眼眶明显红了一圈，有些委屈地说：“哥，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所以你才不愿意理我的？”
昭城看他的眼神很冷漠，这个人很喜欢在人前装作无辜温和的一面，编造谎话，昭城只觉得恶心。
可在其他人看来顾星就是受了委屈，九岁的小孩那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受了委屈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没有缘由，有人立马就道：“师弟，赶快给顾师兄道歉。”
万天峰的那位大师兄神色严肃地看着他，说：“顾城师弟，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去找你麻烦么，就是因为有顾师兄在所以你才能在宗门过得安稳，要是没有顾师兄，你以为你这内门弟子的身份是哪来的？”
他这几年找的还少么。
昭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顾星，那眼神让顾星神色有些不自然，闪躲他的视线，垂眼低下了头。
只是这样愈发肯定昭城欺负了顾星，无论是不是出于同门师兄弟之间的关心他们都在为顾星打抱不平。
但他们忘了昭城跟他同岁，也只是九岁。
顾星垂着眼心里却想着，不是顾城，跟他一样姓顾的人到底是谁。
“顾城师弟，我看你还是道个歉吧，你不念同门情分好歹你跟顾师兄是兄弟……”
昭城将视线从顾星身上移开，冷冷道：“让开。”
那还在说话的人噎住，撞进那双跟他对视的眼睛时不受控制的往后挪了一步。
连同其他人也是如此。
昭城离开那乌烟瘴气的地方，顿时觉得耳根清净，脚下的速度加快，往内门弟子住处区域的方向走去。
“这顾城太不识抬举了。”
他们咬牙切齿地望着昭城离开的背影，还不忘安慰顾星询问他有没有事。
“没事。”
顾星摇了摇头，有些泛白的脸上带着牵强的笑，“谢谢你们。”
他顿了顿，“你们别怪我哥，他就是因为自己从小不能修炼所以脾气不好，都是我的错。”
“拥有天赋怎么可能是你的错？顾师兄就是太善良了，这种人就该得到教训……”
那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
因为路上耽搁了时间昭城回来的有些迟，时卿暮已经在厨房熬好了几瓶药液等他。
浴桶里的热水也已经倒好了。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昭城很自觉的回屋腿衣进浴桶然后等时卿暮过来。
其实他也可以自己来。
不过中间还得烧水倒热水，就只能时卿暮帮他。
虽然连续泡了四天，可他还是不适应药汤的温度，热的几乎要将他灼烧。
看着差不多了，时卿暮往浴桶里加热水，伸手试了下温度才停了下来。
“顾城师弟在吗。”
屋外面有道声音传了过来，“从帝都那边来的人说是要亲自送东西过来，现在就在门外面！”
浴桶里的少年表情淡淡。
时卿暮用手帕擦了擦手指道：“我去罢。”
昭城突然伸手抓住时卿暮的手腕，抬头道：“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还有一炷香就结束了，我去。”
“这些天你不是一直都在怀疑吗，我的眼睛瞎了，但我还能通过神识看四周。”
时卿暮明白小孩是在担忧他的眼睛看不见，到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安抚小孩的情绪。
走出屋，时卿暮往门外面走去。
那名弟子盯着来者的脸看了许久，又有少许的惋惜，这个人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行为失态，他收起视线就道：“不知道这位跟你们认不认识？如果师弟不认识他，我就将他送下山了。”
看来这人以为他是无极仙门的弟子，瞧着服饰应该是玄天峰那边的弟子。
还不等眼前的人开口，药材商行的小厮连忙开口道：“公子，我之前在商行里见过您，掌柜派我给您送药材，您需要的药材除了白髓芝外，其他的都齐了，你看看？”
他将手中的灵袋递过去，让旁边的那名弟子眼皮使劲一跳，送个药材也罢还专门准备了灵袋，这得放了多少药材。
眼睛看不见，但能辨识到那药材的年份。
时卿暮粗略一扫，都是几百年年份的药材，年份最高的达到了八百年，每样都有十几株。
那名小厮还等着回去交差，结果看见眼前的人伸出手，小厮下意识伸手去接。
当看见手里的东西时，惊得眼睛都瞪直了，连同旁边站着的那名弟子，恨不得将他的双眼都黏在那块圣品灵石上。
小厮顿时觉得手里的灵石烫手的厉害，忙道：“公子，上次您付的灵石够顶这些药材了，不用再给了。”
一旁听见这番话的弟子只觉得那灵袋里的药材估摸着都价格不菲。
“下次的药材钱。”
时卿暮没有接，“到时候多送些，可以的话，劳烦再送些种子过来。”
小厮顿时会意，收起灵石朝时卿暮行礼，直起身看向带他过来的弟子，询问道：“林公子，何时走？”
回过神的林景盯着时卿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不知师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之前似乎从未见过你。”
有此等相貌定然不是寂寂无闻之辈，何况他还是个瞎子，应该会有关于他的消息才对，除非他是今年刚招收进来的弟子。
他倒没有想过眼前这人并非是门派的弟子，虽说要求每位弟子穿着同派服饰，但只要不是大型仪式，也是能穿回常衣的，以至于根本没有往其他的方向去想。
压根就不是无极仙门弟子的时卿暮面不改色：“最近过来的。”
林景不太确定的问：“你是顾城师弟的……朋友？”
“恩。”
林景没想到顾城还会有朋友，他以为像顾城这样性格的人根本不会跟任何人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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