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春当正,柳枝新,城外艳阳,窗头群鸟,妙、妙、妙。东风送,香云迎银钗金钿珍珠屏。斟清酒,添红烛,风月芳菲,锦绣妍妆,俏、俏、俏。”
阿骨嘴里哼着曲儿,迈着虚浮的脚一步三晃的踏进洞房。
红烛帐暖,栏栅轻摇,姜玉那厮把婚房布置得很像样,一点儿都不像鬼住的地方。
对了,阿骨是只鬼,人称骨女,昨天刚当上这个地界的新鬼王。
她走到床前,轻手轻脚地挑起罗帐,绮罗之下藏着的不是哪家含羞待嫁的娇娇儿,却是位被三环五扣的男儿郎。
这也是姜玉那厮布置的,阿骨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个来回,算是验货。
不错,符合她的要求。
瞧这茂密的头发,
瞧这坚实的上臂,
瞧这紧致的胸膛,
瞧这……
咳,剩下的留着待会儿瞧吧。
阿骨摩拳擦掌欺身而上,先是凑在他的脖颈旁闻了闻。
“是个活人?”
阿骨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头,她使唤姜玉抓人的时候提过,让他抓个死透了的。
姜玉能靠谱,母猪能上树。
洞房花烛夜的梦想破灭,阿骨看着身下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千里的男人,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倒是把男人给叹醒了。
或者,他早就醒了,只是想看看阿骨要做什么。
毕竟,他现在被蒙着眼,除了一张嘴,别的哪儿都用不了。
“你是谁?”
不大不小的声音落在阿骨的耳朵里,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阿骨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的心早就被剜了,方才又是哪儿来的心跳?
“你不用知道,是我抓错人了,待会儿就放你走。”
异样的感觉只是一瞬间,阿骨怀疑自己是被他身上的精气吸引,这才会鬼迷心窍,赶紧翻身下床。
一个活人留在魍魉堆里,不到明天就能被吃的连渣都不剩,她得赶紧送他离开。
男人却好像被她说得更兴奋了,他奋力挣扎着,床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几盏红烛被掀到了地上。
“你是谁?说啊,你是谁!”
阿骨看着床上发疯的男人,停住脚步。
精力这么旺盛?是不是……有希望撑过一夜?
她这样忖度着,又坐回了床边。
男人感觉到她的存在,也不再挣扎,阿骨觉得这事好像有的商量,为表诚意,她轻手轻脚地先给他摘了眼睛上的束缚。
大约是烛光太刺眼,他的眼睛睁开又立刻闭上。
“我是骨女,这边的人叫我阿骨。”
阿骨贴心地替他把红烛拿远了点,又起身落下那扇透风的窗户。
好像伺候他是自然而然的事。
阿骨回过头,正对上男人的一双眸子。
很好看,也很熟悉。
像是看过千万遍,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为他烙印记忆。
“小月,我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直直注视着她,声音喑哑。
“我?你认得我?”
阿骨大着她那鹿一般的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
男人想笑,可那笑容诡异得很,简直比哭还难看。
”呃,我们,很熟吗?”
阿骨眼神飘忽,暗自盘算着他话里的可信度。
”你是我的女人,你说呢?”
听到这话,阿骨瞬间两眼放光。
“你的女人!?所以我睡过你?”
……
这个常年把自信挂在脸上的男人,这次有点挂不住了。
“那我兜这么大个圈子图什么?”
“什么?”
“我以为我从没尝过男人,今儿是我当上鬼王的第一天,本来还想来点儿仪式感。”
男人看着面前的阿骨,他很难把她和从前那个,稍微调戏一二就羞得发抖的初月联系起来。
“呵,除了我,你还想尝谁?”
男人又瘫回到床上,一幅任君宰割的样子。
“给我松开,我满足你。”
话音刚落,阿骨手指一勾,男人身上瞬间松快了。
男人愕然看着瞬移到她手上的绳子,阿骨若无其事地把绳子收到了别处。
“那么害怕干嘛?虽说我现在是只鬼,不过你放心,我今天心情很好,目前还没有吃人的打算。”
活见鬼这种事儿是个人都不想遇见,将心比心,阿骨能理解,也不生气。
“我这是在哪儿?”
男人又恢复成那张冰块脸,阿骨觉得这个男人是个能干大事的,活见鬼这种事也能消化得这么快。
“不周山的刹风洞。”
男人神色一凛,呆了片刻,竟笑出了声。
“呵,你竟然比我先来到这儿。”
男人好像在追忆往昔,阿骨侧头端详着他。
“你说我是你女人,那我们是夫妻?”
男人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不是?没结婚。相好的?”
男人笑了,笑得轻蔑,却没有否认。
看来,他确实是她曾经的相好。
死了都能再见面,他们一定是有莫大的缘分。
“你叫什么?”
阿骨半凭栏杆,她对洞房花烛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如今她只想知道更多自己以前的事。
那些她忘掉的事。
“于宵。”
“于宵?很好听的名字。”
像是被触及逆鳞,于宵脸上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兀自嗔笑了一声。
他的眸子是浅浅的琥珀色的,盯着阿骨的时候,里面满是阴翳。
阿骨被他看的发怵,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我是怎么到你床上的?”
“你是被姜玉抓过来的,当然这也是我的意思……也不完全是我的意思,”
“姜玉是谁?”
于宵的眼神更可怕了。
“一只妖。”
……
“你们很熟?”
于宵探身向前,阿骨莫名有些紧张。
“算……熟吧,是他把我捡回来的,也是我在这儿唯一信任的人。”
于宵不耐烦地活动着脖子,力度大到关节也跟着嘎吱作响,阿骨一度以为他要把自己的脑袋掰下来抛着玩儿。
认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凡人做男人,阿骨很想知道从前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带我去见他。”
“现在?”阿骨看了看窗外的月黑风高夜,“这儿可是刹风洞,外头全是鬼,你活腻味了?”
于宵没有丝毫犹豫,拽上阿骨的手就往外冲。
“你不是鬼王吗?有你罩着我,怕什么。”
阿骨看着他坚实的背影,仔细品品,这话说得确实没什么问题。
这洞里的鬼都跟她打过,她赢了,所以她是王。
可主持比赛的是姜玉,他是洞里唯一的一只妖。
也是她唯一打不过的妖。
毕竟,人死后就能成为鬼,没有门槛。
但是要想成为妖,那就需要修炼,这就是一道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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