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料,闻人于宵确实还在前庭,暗卫何远带她走进千屏殿时,只留主屋大门洞开,他正负手站在门内,面无表情地迎接着初月的到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披盔戴甲的模样,漆黑的甲胄吸收了所有的光亮,只是在表面浅浅泛出一层银光。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她的牵绊,如今,他人应该已经到了不周山脚下了。

    “看来,我的小月很喜欢这把刀啊,刚送给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用上了?”

    大门被重重关上,初月仍保持架刀的姿势,在闻人于宵的威压之下,她显得毫不怯懦。

    对于初月的表现,闻人于宵确实有些惊讶。

    而这些讶然被他尽数压在眼底,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浓雾,浓雾之下,他恍然发现,他好像看不懂她了。

    “有一事,请爷成全。”

    她握着刀的手又紧了一步,闻人于宵没答话,眼神落在了她高举的左手上。

    “说话归说话,你举着这个不累吗?放下。”

    像是完全没有正经看待她以命相胁的举动,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已经点上了小月的麻穴,手指跟着一颤,横在颈间的短刀应声落地。

    清脆的响声砸断了初月的所有计划,她看着闻人于宵弯腰缓缓捡起那柄短刀,在鼻子下嗅了嗅。

    “好了,你可以继续说了。”

    他退到身后的太师椅旁,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手里把玩着那柄短刀,锋利的短刀在他手中像是个普通玩物,被轻易拿捏在指尖。

    初月看着闻人于宵骨节分明的手,蓦地,她双膝跪地,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求爷放过栀子,给她一条生路。”

    她盯着他的锦靴,不再抬头。

    闻人于宵的眼神流转在短刀上,眉头皱了又皱,涌起的火气被他将将压了下去。

    “她是个鬼,早死了,哪儿来的生路?还有,我不知道她的下落,你求错人了。”

    他抬起手,发泄般地将短刀掷入墙中,刀刃没入坚硬的墙体,只留刀柄在外面。

    刀鞘上的七彩琉璃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刺眼。

    “求爷放过栀子,给她一条生路。”

    同样的话,她又说了一遍,同样的事,她又做了一遍,沉闷的撞击声,敲在了闻人于宵心口。

    在这个隆冬天里,明明屋里没有烧炭取暖,闻人于宵依旧觉得自己燥得厉害。

    “你聋吗?我说了,我不知道她的下落,你求我也没用。”

    他松了松领口,甲胄太重,想拆下它需要几人合力,他被束缚在这套钢铁里,热气无法散发,心里也愈发地乱。

    他这时候一点都不想见到她。

    阴沉的眸子被染上了一层血色,他簇着眉头,大声呵斥道:

    “立刻给我滚出去!”

    话音刚落,闻人于宵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痒得厉害,他一面用指甲发狠地刮着喉咙,一面转身想给自己倒杯水。

    杯子还没送到嘴边,耳畔再次出现了响亮的撞击声。

    她是想把自己磕死在这儿吗?

    闻人于宵猛地转身,杯子毫无预兆地在他手中四分五裂。

    方才被他用指甲刮过的喉咙已经出现了几道紫红色的血印子,殷红的血顺着细小的伤口蜿蜒而下,勾勒出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求爷放过栀子,给她一条生路。”

    初月的额头殷出血来,闻人于宵的拳头紧紧握起,他箭步冲到初月面前,死死钳住她的脸颊,逼她仰头与他相对。

    “我说过的,你不信?你不信我?你怀疑我?还是说你早就厌恶我?恶心我?”

    他目眦欲裂,怒不可遏地嘶吼着,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击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直直看着初月的眼睛,想要从里面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有,冰冷,决绝,没有丝毫的情绪,连恐惧都没有,就像是在看他的笑话。

    “小月,回答我!”

    他的手捏得更紧了,下颌骨在他的手里出现了清脆的碎裂声。

    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假人,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求爷放过她,我愿意为爷做任何事。”

    闻人于宵的耳畔响起巨大的轰鸣声,约束、理智,一切可以被称为人性的东西悉数崩塌,充血的眼睛逐渐涌上杀意,他向前一推,初月的后脑重重磕在地上。

    “好啊,这是你说的,任何事。”

    他半倚在桌子上,面色仿佛又恢复成往日的平静,除了甲胄下剧烈起伏的胸腔。

    初月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又慢慢爬起来,想要跪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要你脱了衣服,用嘴巴伺候我。”

    她的动作停在半空,这种反应取悦了闻人于宵,他歪着头,戏谑地看着她。

    “……奴婢,遵命。”

    他低估了她的坚持,笑容僵在嘴角,艰难的保持着以往的从容。

    他看着她费力地站起来,轻解罗衫,脚边落了三四层的衣裙,她就这样坦然暴露在他面前。

    毫无兴致可言。

    初月再没看过他的眼睛,她垂着眸子,向他缓步走去。

    “我让你走了吗?”

    出乎意料喑哑的嗓音,就连闻人于宵自己都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初月的脚僵在半路,又默默退了回去。

    “跪过来。”

    他半眯着眸子注视着她最为惹眼的额头,血渍已经干涸成了暗红色,就如她这个人一样。

    寡淡,冷薄。

    他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初月如他所愿,纤细的双腿跪到地上,没挪动两步,玉质般的膝盖已经被粗糙的地面磨得泛红。

    她却像是毫无察觉,如行尸走肉一般,继续缓慢地挪动着,直到在粗粝的地砖上留下刺眼的血色。

    血迹蜿蜒在她雪白的小腿周边,闻人于宵的眼神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膝盖向前看过去,直到一枚顶部带尖的石子惹了他的眼。

    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他不允许那枚石子在她的膝盖上留下痕迹。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主动走到了她面前,顺带将那枚石子一脚踢开。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关照,初月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稍稍抬头,向着甲胄下的玉带伸出手。

    触指间,冰凉的温度刺入骨髓,她的胳膊跟着瑟缩了一下。

    隐忍已久的闻人于宵,随着这一下的退缩,瞬间暴起。

    他就这么脏?

    她就这么抗拒触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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