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被衣服勒住,她吃痛惊呼出声,灵台也跟着回归清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半吊在空中的动作着事把她吓得不轻,赶忙后退几步,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

    侍卫闻声赶来,谢子规也在她惊呼的片刻后飞身下来。

    “出什么事了?”

    谢皎皎小手叠在胸口,一呼一吸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由于过大的惊吓,耳边是止不住的蜂鸣声,她的世界一时也跟着失去了颜色,梁上纷繁的彩绸变成了灰白。

    而就在那灰白之下,隐约立着一个人,正定定地瞧着她。

    一个熟悉的人。

    她眯着眼睛想要看清,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个熟悉的人又不见了。

    像一场梦一样。

    梦!

    谢皎皎好像知道她为什么觉得那人眼熟了。

    他很像自己梦里的那个人。

    “皎皎?谢皎皎?”

    谢子规蹲身在她面前,刚好把她的视线挡死,她略略抬头,看着神色焦急的哥哥,她的世界又慢慢恢复了光彩。

    大概又是幻觉吧。

    谢皎皎的小手流连过被勒痛的脖颈,缓缓揉挲着,回他一个安慰的笑来。

    “没事,刚才看得入迷了,差点摔下去,好在被人拽着衣领拉回来了。”

    如是说着,她转头想要找方才救了她的恩人。

    周边围绕着的侍卫面面相觑,都表示他们并未看见有人救她。

    没人……吗?

    胸口的心脏跳得愈加热烈,那个危险的想法萦绕在脑海,喷薄欲出。

    看着谢皎皎白得发灰的小脸,谢子规以为她是被方才的事吓狠了,只觉得内疚,他方才太专注寻人,竟没看顾好自己妹妹的安危。

    对于自己这个同胞妹妹,从小到大他都是宠溺有余的,不止他,谢老爷和夫人也是如此,是以,无论谢皎皎在外如何叱咤风云,在他们这些血亲眼里,总觉得她还是个不经事的娃娃。

    “没事了没事了,那人大概是有急事先走了吧,”

    谢子规揉了把她头顶的软发,嘴边训诫的话也都变得温软。

    “下次记住别这样了,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让我省心。”

    “知道了。”

    谢皎皎咬着下唇,脸色缓和了一些,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她今天一定要找到千灯,跟她把这件事说清楚。

    看谢皎皎神色如常,谢子规这才逡巡起周围的侍卫,他淡笑揖手,说了些场面话,端的是清和平允,谢皎皎随他一起些过侍卫后,并肩往楼上走去。

    在侍卫轰散之时,谢子规稍稍倾身,同谢皎皎耳语道:

    “我找到了。”

    谢皎皎勉强压下那份欣喜若狂,面上不显,只是糯糯点头,拽上谢子规的衣袖,跟着他的步子往一处偏僻角落里走去。

    十四楼都是茶室,静谧的很,把守的侍卫也少了很多,而这处角落也正好是他们目力不及的死角。

    叩叩——

    掌心的玉件响起清脆的敲击声,昭示着这块墙板下的与众不同。

    有谢皎皎在外面坐阵,谢子规行事也愈发大胆,他从袖中拿出防身用的袖箭,用箭头顺着玉件敲击出的方向,在石墙上划出一道道印子,他精通机关术,就着印子在脑内画出墙体内部的草图,又取出袖箭尾端的磁石,贴在关卡处旋转。

    伴随着一次几不可闻的震颤,面前的石板缓缓下沉,露出腹里乾坤。

    十九楼,奈川正趴在琴弦上,望着天窗外流动的云彩出神,耳边突然传来清脆的撞击声,失焦的眸子猛然一凌,下一刻,人已经出现在十四楼的暗门外。

    大门洞开着,门外没有人影,倒是屋里有低沉的说话声。

    “我认得你,你不是这儿的花魁吗,怎么会在这儿?”

    谢皎皎看着面色低沉的瑶琴,谢子规则在屋内缓步游走,又在一扇上锁的窗前驻足。

    他瞧了会儿小桌上呈圆形留下的水渍,又垂头看着脚下那几小片碎瓷,默不作声。

    “回姑娘,奴家正是瑶琴,因……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被关起来受罚的。”

    起初瑶琴是不信这两个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找到她的,直到她认出谢子规来,她这才全然相信他们的本事。

    她见过谢子规,虽然只是远远的一眼,但这样出众的面貌以及尊贵的身份,足以让她过目不忘。

    如果说百里元珩已是盘上的一枚废子,那谢子规,和他背后的谢家,或许会是一枚更好用的新子。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不会让那些曾伤害过她的人好过。

    如是想着,她悄悄瞥了眼窗前的谢子规,作出泫然欲泣的模样,缓缓挽起窄袖,露出被她自己抓伤的手臂。

    她向来有自残的癖好,从小到大,她用这种病态的方式让自己感受到疼,借以证明自己还活着,还背负恨意地活着。

    除了胳膊,她还会抓伤身上别的地方,人的怜悯心向来是最容易被施舍,被利用的,她不需要那人爱她,只需要他们怜她,疼她,借以帮她做她想做的事。

    瑶琴长着一张至清至纯的脸庞,谢皎皎看着她秋水睑翕动一二,跟着就落下一滴泪来,打在手背上,疼在她心尖儿上。

    “你做了什么错事啊,何至于被罚到如此地步。”

    她握上瑶琴的玉手,瘪着嘴巴仔细端详着她胳膊上的伤。

    “奴家……奴家不知……”

    瑶琴颤着嗓子,哭得梨花带雨,奈川倚在门前冷眼瞧着这一幕,打心底里觉得让她当花魁真是大材小用,她合该去城南的戏班,那里挣得多,活儿还清闲些。

    一直沉默的谢子规俯身捡起一片碎瓷,借着烛火细细瞧着边缘干涸的血迹,又凝眉看向瑶琴。

    “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跟那个姓何的说,你若是有罪合该让司狱判罚,哪有私自用刑的道理。”

    谢皎皎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她说罢便攥上瑶琴的手腕带她往外走,惊得瑶琴一个趔趄,险些扑在地上。

    她没准备跟她走,她的目标也不是这个胸无点墨,毫无城府的谢皎皎,瑶琴咬紧牙关,泫然欲泣地望向谢子规,那形容谁人看了不是我见犹怜。

    只可惜,她得到的不是预料中那个温润的垂怜,而是冰冷的审视。

    狼和狗的区别,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

    如今,她可以毫无犹疑的确定,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绝不是如程三郎那样好应付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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