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规感受到周围人不善的目光,黑着脸上去把她的小手扒拉下来,谁知谢皎皎却像个八爪鱼一样,刚分开片刻又黏了上去。
奈川对她自来没什么办法,只得当自己是个木桩,任她动作。
“而且我哥说,你先前答应过他要陪他去中秋灯会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谢皎皎。”
大庭广众之下,谢子规不敢像方才那样呵斥她,只能沉着声音低喝她。
他从未有像今天一样觉得这个妹妹如此让他头疼。
奈川闻言只是一愣,前时记忆被翻出,她蓦然想起,自己确实曾这么敷衍过他。
“好阿灯~”
谢皎皎铁了心要把她忽悠出门,脑子里就没有“形象”二字,她挂在她胳膊上,一只腿还勾着奈川的腿窝。
“好。”
奈川实在拿这个小磨人精没办法,只得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答应了她。
左右已经入夜,在她不想面对的那部分记忆里,没有月夕节的夜晚。
勉强可以接受。
如此想着,她将谢皎皎从自己身上哄下来,趁着她整理衣衫的功夫,奈川凑到何远耳边,吩咐他把十四楼关着的那位放出来,就说是楼主安排。
何远自来不会多问,她这样吩咐了,他便利落去办。
瑶琴有颗七窍玲珑心,她既然对奈川的身份有所怀疑,那奈川就有这个必要打消她的疑虑。
按今日的情形,她们已进入水火不容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若她是楼主,自然不会立刻将她放出去。
如此,奈川反其道而行之,今日就放了她,希望能减轻她的疑虑。
当然,恢复自由后瑶琴会做什么,她并不清楚。
做人的时候被拘在后院的那一亩三分地,见的人不多,没学会多少洞察人心的本事。
后来见的人确实多了起来,可单是业都城的大小事已经让她疲倦不堪,她也懒得去洞察人心。
左右只剩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她只能寄期望于瑶琴没那么效率,在这段时间里不要掀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若出了岔子……
看着谢皎皎一蹦一跳向自己奔来的奈川,不大想继续考虑这件事了。
“走吧,月夕灯会可好玩儿啦,小爷我带你去找乐子!”
沿着十里渠一路向东,杨柳道是最热闹的所在,其中更是以曲水街为首,能工巧匠各展神通,制出的花灯高矮胖瘦,各有不同,高高挂在街道两旁,沿路望去,如同一条由花灯织就的彩锦绸缎,绵延不绝,伴着十里渠中的何灯点点,共同铺就一条康庄大道,直通人们心中的那番盛世景。
目之所及,游人如织,男女老少摩肩接踵,笑闹声声,奈川却难得没嫌他们吵闹,置身其中,看着孩童手里的糖葫芦,姑娘腰间的环佩,男子发上的玉冠。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察觉到,她还身处凡世,还在努力生活。
谢皎皎看奈川盯着地面发愣,凑上去摇了摇她的手。
“阿灯,想什么呢?”
看着谢皎皎蓦然放大的小脸,奈川回过神来,一时失笑。
“没什么,想些有的没的。”
“别想啦,你快看看有什么想要的,让我哥买给你。”
谢子规一直走在奈川和谢皎皎身后,故意慢着一步,听谢皎皎唤他,赶忙将眼神从眼前人发间的白玉兰上移开,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清了清嗓子。
奈川像是才发现他还跟着般,回眸瞧他一眼,报以一笑。
“放心,我不会和业都首富讲客气的,若是有喜欢的我自然会说。”
她本就对这些小玩意儿不感兴趣,从前是因为没钱,现在是因为懒得打扮。
相对于这些繁琐的装饰品,她还是更喜欢那娃娃手里的糖葫芦。
只可惜,如今就算是吃到了,也尝不出味道,再好的吃食于她而言都是嚼蜡,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软硬脆黏之类的,废不废牙的问题。
沿街小贩还在大声叫卖着,谢皎皎拽着奈川的胳膊,将铺子一间间的逛过去,她惯是个会买的,同样也是个眼光高的,逛了小半条街,谢子规身上竟是半块铜板都没花出去。
“每年都是这些东西,瞧都瞧腻了。”
谢皎皎撅着小嘴如是抱怨着,迎面走来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他左摇右晃小心翼翼地避过人潮,一人高的草靶子被他稳稳扛在肩上,鲜亮的糖葫芦直挺挺地插满了靶子。
奈川如是瞧着,眼神不自觉地被最高处的那根糖葫芦吸引了去,它就伫在最高处,晶莹的糖水将落未落,凝成一滴糖珠缀在红果下,瞧着很是诱人。
活了万年的鬼神大人,对着一串糖葫芦没骨气地吞了吞口水。
老人与奈川擦身而过,却被她身后的谢子规叫住了。
周遭太过喧嚣,谢皎皎和奈川都没听见谢子规与老伯的攀谈,只是在下一个街口前,谢皎皎终于对一个镯子了动心,这才注意到身后的钱袋子没影了。
“我哥呢?”
奈川目力极佳,她只是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便精准地找到了那位锦衣华服的公子。
他今日穿了身木槿色的深衣,仔细看来倒和奈川那件淡紫色纱衣颜色相近,他不怎么习惯带配饰,只在腰间带了一块白玉缀,黛紫流苏,任谁人看了都是位敦谦儒雅的公子。
可也就是这么位儒雅公子,正高举着两串与他形象十分割裂的糖葫芦,顺着人潮向她们走来。
感受到奈川投来的目光,谢子规在拥挤的人群中勉强抬起头,正对上她忍俊不禁的笑颜。
“哥!你什么时候买的糖葫芦啊!”
谢皎皎也瞧见了那惹眼的红,看着哥哥颇为狼狈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谢子规遥望着不远处的两个姑娘,颇为无奈,可心底却涌过一股不知名的暖流。
周遭的灯火逐渐变得灰暗,她们就是他生命中最耀眼的所在。
就在方才,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很想拽住她纤弱的肩膀,将她拦下来。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簪白花,为什么要穿素衣。
为什么他派去查探的人都说,她出入孑然,从未见过她的丈夫。
几次想要提步,却都被人流压抑了冲动。
他还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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