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真这么吃了十天的蘑菇?”说话时,厌诃正拿听音螺在她的耳朵边儿比划着。
“不然呢?”奈川双手支着下巴,“后来有天我做梦,梦到也我变成了一个蘑菇,被九霄端上桌,筷子夹起来,然后……”
“噗——”
“你笑归笑,手别抖啊,好不容易修好的听音螺,别再坏了。”话音刚落,耳边蓦然响起厌诃久违的声音。
“这话该我跟你说吧,”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现在能听见我说话了吗?”
奈川在两侧的耳前各打了个响指,又晃了晃脑袋,笑逐颜开,俏生生地应了一句:“多谢兄长。”
“客气,”厌诃很受用的舒眉展眼,回她一笑,“对了,怎么没看见老大?”
“大师兄扮成你的样子看谢皎皎出嫁,然后就消失了,我问过北舟,他说他也不知道。”重获听觉的奈川心情显然好了不只丁点儿,她声音轻巧灵快,插上翅膀就要飞上天了。
“啧啧,”厌诃怪声怪气儿地咋舌,“小鬼你知道咱们几个里面,谁最聪明吗?”
“谁?”她略略思索,“大师兄?”
“什么大师兄,”他颇骄傲的指了指自己,“是我啊!”
“……?”奈川缓缓抛出一个问号。
“想知道为什么?”
奈川不假思索道;“因为你脑袋最大。”
“嘿!怎么说话呢!”他一掌拍在她的头顶,奈川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听他颇为深沉道,
“因为啊,智者不入爱河。”
奈川默了片刻,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好冷的笑话。”
厌诃圈起指头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翘着二郎腿坐到她对面的矮桌上:“对了,你是怎么想的,让我教那臭小子法术?”说罢,他正了正衣襟,摆起谱来,“我堂堂圣火神祇,师从母神教诲,教一个小小器灵,这也忒跌份儿了吧!”
奈川难得好脾气,顺着他的意思连连称是:“我也没想要让你教他多高深的法术,一点儿能保命的法子就行,兄长,算我求你。”
“求我?啧啧啧,堂堂鬼神大人,还有求人的一天?受不住啊受不住,”看奈川作势要拜,他赶忙换了个方向,直接盘腿坐到了桌上。
“再说,你现在还有什么可替他担心的?咱们两个神,再加上老大那个比神还神的神人,还怕护不住一个小小器灵?要我说,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奈川眉眼低垂,转着手上的琉璃短刃,默了许久,久到厌诃以为真把她说动时,才听她瓮声道:
“厌诃,你觉得姜玉真的会放过我吗?”
厌诃颤着腿,漫不经心地说:“别紧张,这不还有我们吗?”
“那你们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厌诃停下动作,没说话。
“这几天我把所有可能性都算了个遍,最差的结果,不过是我被他剥掉神谕,死……”
“小鬼。”厌诃厉声打断她继续说下去。
奈川果然住了嘴,回他一个苦笑:“到那时……我希望他有能力继续活下去。”
厌诃自觉说不过她,终于松了口,不耐烦地摆手道:“行行行,不过先说好,我就教他一个月,他能不能学会,能学会多少,我都不保证啊。”
得了他的承诺,奈川像变脸似的换上了昳丽的笑,盈盈道:“多谢兄长,兄长最好了。”
“兄长不好,兄长脑袋大。”厌诃怪声怪气地学着她的调子,逗得奈川乐不可支。
“行了,让兄长再去快活五天,五天后我接他去北谕。”说着,他蹦下矮几,伸手在奈川脑袋上拍了拍,摆着袖子走了。
奈川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直到那抹红彻底消失在门外,她这才缓缓将目光移到门边的屏风上。
朝露是丹青的一把好手,这扇屏风是她最得意的作品,五幅扇面上栖着五位美人,左右四位坐立倚卧,中间的美人则含羞带怯地蹲身于百花之中,笑意盎然地瞧着她。
九霄这几日回来的很晚,夜深露重,伴着蝉鸣声声,奈川提着一盏纱笼灯,倚在门边,对着五步开外那片浓郁的黑发呆。
喵~
奈川怔忪了一瞬,下意识往脚边看去,一只黑灰色的长毛煤球正高扬着尾巴,一下下来回蹭着她的衣角。
奈川蹲身下去捞它的肚子,猫儿很顺从地喵呜一声,探身卧进她的怀里,操着两双硕大的蓝色眸子,好奇地打量她。
也不知是哪家偷跑出来的。
或是因为有着同样的蓝色眸子,这猫儿对她有着莫名的信任,也不管她是否舒适,就大剌剌地就着她的怀抱闭上眼睛,安心地打起了呼噜。
只留下蹲在地上,进退维谷的奈川。
它该是很累了。
奈川想了一会儿,决定当个有爱心的好人,等它睡熟再起身。
她蹲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个姿势太过滑稽,就顺手将纱笼灯放在地上,席地而坐,后背刚好挨在墙边,猫儿也刚好能放到小腹上。
她甚至还能腾出手来整理被弄乱的头发。
天上的银盘碎了一块,碎片散落在这幅黑漆漆的绢布上,星星点点的光,却比那银盘更为夺目。
几个起落,风尘仆仆的旅人卸下夜行衣,揭开玄色面具,再把他们细细收起。
须臾,一位蓝衣短打的少年,干净利落地走进了光里。
“姐姐?”
闻声,奈川努力抬起眼皮,惺忪睡眼下,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氤氲着水光,透过一片朦胧,她恍惚看见一个身影疾步奔来。
不怪他着急,从九霄的角度看去,奈川很像是因为身体不适,晕在了门前。
如今的她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甚至有时,还是虚无的泡沫,不知哪天她就会彻底散去。
和她相处的每一刻,都像是偷来的。
奈川在他慌乱开口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顺着她的眼神往下望去,九霄这才发现,她怀里还卧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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