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以“昭”字作为国号,有日月昭昭,其道大光之意,可将这个昭字落到黑缎旌旗上,却不免让人发笑。
谢皎皎不是个傻的,在看清昭国,看清百里元珩的真面目后,她硬着头皮接手了一批北阁麾下的铁血军队,小小姑娘难以服众,她就披甲戴胄,与那位在这批兵士中有着“狼王”之称的乘风下了战书。
乘风不想被人指摘他欺负女人,就让了她一手,却不想谢皎皎第一招就往他收起的胳膊砍去,见她一点儿都没给自己留余地,他也就放开手脚,拳拳到肉的来了几下,随着最后一拳落下,她终于躺在地上不再还击。
即便她姓谢,身上留着与谢子规一脉相承的血,她终究不过是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看在她这样可怜的份上,乘风也并不想真要了她的命,甩手就要跳下比武台。
可就在这时,衣角却被人扯住了。
那个还不足他肩头高的小姑娘,顶着满脸的血,撑着谢子规留下的赤练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的腿还是软的,可揪着他衣角的那只手却格外坚定。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吓住。
“我不认输。”她赤着眼睛瞪他,啐了口血痰,声音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只见她双手拿刀,举到他的面前,定定道:“再来!”
那群在擂台下熙熙攘攘准备看热闹的兵士随着她这句话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噤默,乘风能打败谢皎皎这件事他们一早就能确定,乘风不会把谢皎皎打死这件事也是他们能猜到的。
可谢皎皎爬起来找死这件事,他们谁也没能料到。
乘风端详起她的脸,尤其是她那双圆润的眸子,从血色中散发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确实在找死。
她在他身上做了一场豪赌。
她就这么确定自己不敢杀了她吗?
想到这儿,乘风的心头突然涌上来了一股被奸人算计了的愤怒,他出身卑贱,如今人人敬仰的地位、“狼王”的名号,都是他一刀一刀从血海里拼杀出来的。
他生平最恨利用,最恨这些拿他当刀子的上位者。
谢皎皎如今的这幅可怜模样,在他眼里,渐渐变成了一张伪装的面皮。
想到这儿乘风轻哧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其不意地反手就是一挥,不过眨眼的功夫,方才还被谢皎皎紧紧握在手里的赤练剑就跑到了他的手上。
乘风随手挽了个剑花,朝着她的脖子笔划了几下,戏谑道:“好啊,那我就如你所愿,用你哥的剑送你上路。”
说罢,在那一众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刹那间,染血的剑刃不加任何保留地向谢皎皎纤长的脖子挥去。
“不要!”
将士们齐声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像是一道惊雷劈天裂地地降下,飞扬的尘土缓缓下落,比武台上的那两个人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赤练剑悬停在与她的肌肤相差不过毫厘的地方,顺着剑柄看上去,是一只攀满虬筋的粗壮手臂。
她终究是谢家嫡女,谢子规的妹妹,北阁中唯一担得起阁主之位的人。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谢大小姐,恭喜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乘风面无表情地以仅他二人听见的声音低沉道,不等谢皎皎回答,他利落转身,剑被直直插到了比武台的石缝里。
面对着这群出生入死,过命的弟兄们,他仰首而立,朗声道:“我乘风,认输!”
“好!”战士们挥起双臂吼道,响声可谓是振聋发聩,最终浑成了天边外的一声闷雷。
这无疑是大家都想看到的结局,他们的狼王勇猛无双,对已经式微的北阁仍然忠心不二;而接手北阁的谢家人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可她的胆识和勇气,和在那鲜血淋漓却依旧凌厉的双眸里,震撼了不知多少铁血汉子的心。
正如乘风所言,谢皎皎可谓一举夺得,也不枉她鬼门关前走一遭。
这确实是桩很划算的买卖,起码,谢皎皎本人是这样想的。
在战士们一浪接着一浪无休止的欢呼声里,她终于用光了全部力气,缓缓躺到了地上。
乘风在亲信的再三提醒下终于看到快要失去意识的谢皎皎,他自问方才比武时自己把力度控制得很好,可关于谢皎皎的身体状况,他属实是没法确定。
他着人去传军医,又阔步向谢皎皎的方向走去,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撞开。
他缓了缓神,等他看清来人原是谢皎皎的那个赘婿时,温离已经把谢皎皎打横抱了起来,在乘风及众将士的目光里,目不旁视地稳步走向军营大门。
谢皎皎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全凭他身上的那股子茶香气,她勉力开口,小声嗫嚅道:“胥哥。”
“我在。”温离稍稍颔首,神态温和极了。
丝毫看不出方才那般死神临世的模样。
谢皎皎脸上挂着笑,缓缓开口:“我赌赢了。”
所谓的“赢”,既是与乘风的那场比武,更是在比武前与温离立下的一场赌局。
以这场比武的输赢,为北地谋一个未来。
“好,”即便心痛地滴血,他的语气依旧平和,“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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