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绯抱着吉他继续给佟彤说起不愿提起的往事。
“我为了写歌也跟团里有些意见。对音乐我有我的坚持，可是团队有团队的考量。那时‘腾云驾雾’很火，大家都逼着我写情歌、写粉丝爱听的……我不同意迎合市场，一开始我们就不是爱豆，不是偶像团体，偏偏公司觉得我们可以更商业化，毕竟颜值是有的，”他无奈地抿嘴淡淡笑，自嘲地指了自己，“可以组个男团，长得不错不要浪费资源……，”他停下来，好像在回想什么。
“公司觉得唱些情歌也不抵触我们的形象，反而会加分。我不同意……跟他们吵了起来。我们又不是靠长相出道的，我特别抗拒，觉得我是音乐人，我有才华，为什么要靠脸吃饭？我们家你是知道的……他们一直不同意我做摇滚乐，总是说流行音乐不是什么正统的音乐，甚至爷爷还有些看不起流行音乐……”
夜云绯舒了口气说：“当时觉得好像一切都被爷爷说中，摇滚乐也逃不了被商业化的厄运，还要卖颜值……这还做不做音乐？我特别抗拒，想不开……我不想让爷爷说中，觉得摇滚乐就是迎合市场的玩意儿。当时，我对自己的音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死都不肯听公司的，钻牛角尖。后来又发生了孙媛媛的事，就……散了。”
所以不完全是因为女人。
孙媛媛只是他们解散的其中最不重要的理由。
说到底就是大家脾气太臭、太冲，没有及时沟通，公司给的压力，加上一些年少轻狂，一时冲动就干脆拆伙，各自单飞。
好可惜！
如果当时“腾云驾雾”坚持不解散，这会儿应该还是红遍大江南北的乐团。
“你……后悔吗？”佟彤小声问。
“没什么后不后悔的，都过去了。可能太忙太累，大家都有想要离开的念头，这只是个借口。现在大家都过得不错，所以证明当时的决定是对的。当然偶尔想想会觉得可惜……那段刚组团，一起练团的日子，过得挺开心的。就我们四个人，为喜欢的音乐，一起认真地一起做一件事，到不同的地方演出，不错过任何演出的机会，挺热血的。当时虽然不红，可是日子过得很充实。”
夜云绯沉默片刻，沉浸在那一段回不去的回忆里。
夜云绯：“我还是觉得不能一昧迎合市场，音乐本身应该被尊重。可能我和公司的理念一开始就不同，也没有想要好好沟通，我们自己也不太清楚这条路该怎么走。自己都没有设定好的目标，只懂得一直往前冲。外人一进来搅和，我们就乱了阵脚，没了底……”
夜云绯又停了一会儿，抚弄琴弦。
挂在他脸上的感伤让佟彤看了都觉得心疼。
夜云绯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深吸一口气，好像想让自己从难过的情绪中缓过来，无奈地说：“后来，我们签了公司，为了演出，四处跑，是真的累。李腾家里想让他回去做生意，他自己也想要安定下来……你不认识他，他就是个比我更想过上老百姓平平淡淡生活的人，想跟正常人一样找个姑娘组个家，他小时候跟我一样父母常年不在家，普通人家的日常在我们这里都特别珍贵。当时我们到各地演出，公司对我们的私生活管制特别严格。李腾在家里也是大少爷，对公司的严厉管制本质上是很排斥……，我们都很年轻，很叛逆，组团只是想搞音乐，只是入了圈，一堆有的没的搞得我们都身心疲惫……”
夜云绯莞尔一笑再继续说：“江武墨跑去读研了。他就是个爱音乐的学霸，个性挺害羞的，每次表演前都很紧张，躲在角落不说话，带着耳机不理人。他不喜欢被很多人追着、捧着，只想安安静静躲在一旁。张佳宇和我大概是比较适合混娱乐圈的。你看他不就混得不错吗？这几年还拍戏去了，去年不是还得了奖？”
一提起张佳宇，夜云绯脸上立刻浮现嫌弃的表情，看来俩人的心结还是没解开。
佟彤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拿起电话召集好姐妹李嫣然一起来听八卦：“原来有这么多内幕，你不说我还不知道！”
网上的报道的确和现实相差有一段距离：“那我看报道说，你和张佳宇不和……是怎么回事？”
夜云绯再叹了口气：“也没有真的不和，就是孙媛媛的事情爆出来后，我也没有和张佳宇联络。他好几次想找我谈，我都没理他。就这样，断了联系。过了这么久再来说什么也尴尬，就不说了。他和孙媛媛熟我一直都知道，他们俩人感情一直很好。我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媛媛……”
那最后怎么就变成你和孙媛媛在一起呢？佟彤虽然有疑问却不敢多问。
夜云绯：“李腾那会儿跟着家里忙着学生意的事儿，也不常联络。不过我们大学就认识，感情比较好，偶尔还是会约出来见面。上次抄袭的事一上新闻，他第一时间打给我，那天你也在……”
佟彤点点头，记起来了。那天还是第一次听他亲口提起“腾云驾雾”。
“至于江武墨，他出国了，好像这个月会回来。我们比较少联络，不过每次他回国，我们还是会聚在一起……每次张佳宇都没有出席，大概不想见到我吧？”
“哦……”佟彤大大的眼睛，左右溜达，好像在想什么。
她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你说……李腾想安定下来，那他结婚了？我刚刚看的资料，只说他在商界混得很好，没有提到他结婚？难道他也秘密结婚了？”
佟彤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八卦一样，眼睛瞪的大大的，期待着夜云绯给她揭秘。
夜云绯看她难得一脸吃瓜群众的脸，捏了她的脸，笑着说：“你干嘛这么关心我的团员结婚了没？
夜太太，让我提醒你一下，‘腾云驾雾’里你该关心的人是我！还有，什么是‘也秘密结婚’？我们是会公开的，我没打算藏着，你最好也做好准备……”
“啊……！知道了！我就是觉得好奇嘛！你就跟我说说呗……”佟彤陪笑着继续追问。
“我看你八成是想从我这里拿到一些大瓜跑去贡献给你那位好姐妹，”夜云绯一眼就看穿佟彤的小心思，“我得防着你们两！不过的确是家贼难防！”
“……”
佟彤暗自在心里骂：小气！不说就算了。她不否认更不回答。
夜云绯故意卖关子，不直接回答佟彤。
夜云绯看佟彤不继续问，就继续说：“算了，告诉你吧，省得你一直来烦我问东问西的。他连个对象都没有！大学暗恋的学姐跟人跑了……哈哈哈……他就一直单着。不过听说围着他转的女人不少，家里也有意思给他介绍，他都没当回事。当初我们解散那会儿他就只是想找个人，谈个恋爱，并不是真的有对象。”
“哦，”佟彤脸上保持淡定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那……张佳宇呢？你俩真的因为孙媛媛反目成仇了？”
夜云绯无奈地笑：“呵呵……也没有到反目成仇那么严重。我不是真的在意他和孙媛媛在一起。当时我和孙媛媛分开两地挺长一段时间，没什么联络，感情也淡了，她要跟谁好我也管不着，也不是很在意。这么说好像有点糟糕，不过确实是这样。比较气自己兄弟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还背着我，不够义气，我心里不爽，仅此而已。没有报道说的什么我特别在意孙媛媛……就只是赌气，觉得佳宇太不够兄弟，背着我干这种事儿，倒不是因为很在乎孙媛媛……”
说到这里，夜云绯拿起了吉他，开始哼着曲子，一脸不想继续聊的样子。可能正如他所说，当时年少气盛时做的一些决定，现在想起，好像很幼稚，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当时看起来是天大的事，事过境迁后，都变成微不足道，芝麻绿豆般大小的事儿，根本不值一提。
送餐员很上道地在这个点按了门铃。
佟彤把点的餐拿过来，放在桌上，让夜云绯也过来一起吃饭。
佟彤拿着热乎乎的汤喝了几口。
香喷喷的美食当前，佟彤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夜云绯也跟佟彤一样，端起了一碗汤喝着。
就这样白白辜负了一桌美食。
佟彤想问关于孙媛媛的事，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而且很明显夜云绯不想说。
他今晚对她说的已经超乎他之前会说的太多太多了。
佟彤看得出，这一段回忆并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中间肯定还有很多让他伤心难过失望的事他不愿意再提起。
夜云绯随意夹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平时最爱吃的怎么今晚好像没什么味道。
这是夜云绯第一次主动跟另一个人提起“腾云驾雾”的往事。这些回忆已经被他冷藏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他也不会主动说。偶尔被问起，他也是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
渐渐地越来越少人会在他面前提这些，他也习惯性地不提从前。
他没跟佟彤提的是：“腾云驾雾”解散后，他消沉了好长一段日子。
还好苏木一直不离不弃陪在身边，为他找资源，签了新的公司，鼓励加时不时地严厉要求他，他才可以继续混到今天。
慢慢地，他从团体变成个体。这中间碰的钉子，吃的苦头，大概只有苏木最清楚。
夜云绯一向不习惯跟人抱怨，也不愿意跟人倾诉，一直都是一个人把所有事扛下来。
今晚，这道伤疤轻易地被佟彤一脸无辜地挑开，让他又再一次沉入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里。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想象的难过，也没有他想象的为难或是生气。就好像在说着跟自己没什么干系的事儿一样。
时间果然是最疗愈的药。
只是心里被什么东西掐着，紧紧的，仿佛有一股淡淡的忧伤闷在心里。年轻时的确太狂妄自大，太幼稚了。如果当时好好处理团里的矛盾纠纷，好好和各方沟通，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就算还是会解散，也不应该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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