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氏的眼角含着泪,这偌大的宫中,往日还有人来来往往,这前庭堂前,昔日还看上去热闹非凡,如今已是冷宫了。

    她入宫以来向来是谨言慎行,可是谁知一失足成千古恨。

    明良人不信她。

    她低垂着眼眸子,静坐窗前,此时此刻竟然无泪。

    忽觉侧门突然开了,司徒秋云随之望去,不是别人,竟是苏湘君。

    “苏姑姑。”司徒秋云站了起来,瞧了苏湘君好一阵,心里略有些不安。

    苏湘君端着和善的笑,忙扶着司徒秋云落座,才说,“给顺常请安。”

    她心底苦涩,竟也不知当不当收这礼,只觉世事好寒心,因说,“苏姑姑,素日我多敬着你,你也是个好人,所以明良人才喜欢你,姑姑素日对我的好,我也知道,只是今儿明良人已经明言禁止任何人前来探视我,姑姑这样违了你家主子的心思,只怕会为我受苦。”司徒氏含泪别过眼,“姑姑且回去吧!!”

    苏湘君没有走,站在原地,“司徒顺常若是这么说可真就是辜负了我家良人的一片心了。”

    司徒氏不免困惑,“姑姑这话怎么说?”

    苏湘君的笑容很是和气,她心想着司徒氏不是愚昧之人,也当明白她的言中之意,“如今我来看小主,小主不必担心我回去挨骂,这即使我的意思,也是良人的意思。”

    “良人的意思?”司徒秋云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眼中也携带着半分的期望,不似方才一潭死水了。

    见此,苏湘君点头,“小主您想,我们良人这样的人,怎么会连这点事儿也办不明白?如今让您受点委屈,是良人的意思,你且知道咱们良人断不可能委屈您一辈子,如今也只是情势所迫。不然咱们主子断不会让你们委屈的。”

    司徒氏本还在忧心,却听苏湘君都这么说,心中自是好受了些许。

    她本是依附着王柳月,而那杜氏是李慧娘之人,李慧娘如今在宫中又渐渐有了脸面,皇帝也看中她三分。倒是明玉这边容易吃亏,此刻倘或强出头,倒显得自不量力,就此看来还是隐忍的好!!

    今日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明玉更不好拂去李氏的面子,因此且叫那杜氏乐一乐,回头再另行摆布。

    她因委屈了司徒氏,心中还是有所愧意,又不知司徒氏是否记恨,所以才有今日苏湘君的这么一遭。

    “今日良人下令不得任何人探视你也是这个主意,且叫你在这儿养好,性子,咱们良人日后定不会亏待于你。”

    司徒氏本是一个明事理了,又听了苏湘君的话,早是感恩万分,忙朝着花渡苑的方向拜谢过,擦干了泪,“苏姑姑,时候不早了,您不在良人身边伺候,良人定会觉着不习惯,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见司徒氏心思已好转了不少,她自无久留的道理,一来是怕勾起司徒秋云的伤心事儿,二来也是怕明玉那边久不见人,叫旁人起疑心,因此匆匆的去了。

    这边菡萏告诉王柳月司徒氏被禁足一事,心中也知道个大概,因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世人打小也是这样过来的。”

    窦漪房在一旁听了笑,“日子总有熬出头的时候儿,七子今儿瞧着可有些悲伤,奴婢看了心疼。”

    王柳月慢条斯理的弄着手里的针线,“你倒不必心疼我,只是那司徒氏可怜,平白无故被关上这么些时候。”

    她上前替王柳月拿着剪子剪线头,伏在人身边笑说,“您方才才说了,这苦尽甘来嘛。”

    菡萏也忙拿话岔开,不再提这伤心事儿,“主子,今儿小厨房做了消暑清热的绿豆汤,您吃一碗可好?”

    王柳月心头想了想,撇了撇嘴,“这天闷得很,不大爱吃甜腻的,你们分着吃了就是了。”

    窦漪房笑说,“主子,这汤不比其他的,竟不是搁了糖做的,小厨房的人知道主子天闷吃不下甜的,所以搁了橄榄油并一小勺子盐熬的,味儿清,颜色也翠,奴婢着人端了来您瞧?”

    王柳月听这么说,无奈也只好答应。

    菡萏同着窦漪房出去,一面命人盛了送上来,菡萏则去取王柳月素日喝的碧螺春,两人一并走着,菡萏夸赞着,“到底是你嘴巧,最会哄主子。”

    “我哪里巧了?主子不过是瞧我可怜才答应吃两口罢了。”窦漪房同着笑,菡萏也笑,两人瞎说了几句也便各自去,回来还碰头,窦漪房忙取来茶具伺候着。

    一壶碧螺春,一碗翡翠汤。

    王柳月先是吃了一勺子,在口中慢慢品着,不觉也笑,“倒真是不错。”

    主子吃了,窦漪房心头也就高兴了,又哄着王柳月吃下去半碗,总不至于饿坏了肠胃,回头又请太医瞧。

    王柳月吃高兴了,便问,“这汤是怎么做的?亏得有这么好的主意。”

    这边菡萏不觉笑了,王柳月纳闷,问笑甚,菡萏才说,“主子,我前头还说您必须问呢,漪房不信,这汤的法子是窦漪房支的,说是她娘教她的。”

    “我娘是赵国人,所以这也是赵国的做法。”窦漪房不动声色的说着,心下想着的是那素日的光景。

    到了晚上,两人服侍着王柳月睡了,一夜倒也踏实。

    只是次日初升的旭阳未免太艳了些。

    窦漪房本在烧水,顺道喂着庭前的雀儿,红香便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菡萏见了扯着嗓子就骂,“鬼窜些什么?七子还没起床呢,一会子吵醒了,看不让人打你。”

    红香哪里惊得这吓,一下子哭了起来,窦漪房方上前去问,“你菡萏姐姐唬你玩儿呢,还当真了?”

    谁知红香却哭到,“漪房姐姐,菡萏姐姐,那边儿井里淹死人了!”

    窦漪房和菡萏震惊了一下,同声齐问,“怎么回事儿?”

    红香一边回想,一边道,“本来我同着花渡苑的千娇去百花园玩儿,路上才说起要给七子采上几朵花回来插瓶,谁知那边井口围着一圈儿人,千娇好奇,就过去瞧了,听说井里淹死了一个太监,身上泡的都白了,费了好大周张才从井口捞起来,我没敢看,千娇看了,说淹死的是魏美人宫中的兴公公。”

    “就是那日教训庄少使的魏美人?”菡萏问道。

    红香一个劲的点头,“听说已经失踪了好几日了,魏美人也打发了不少人去找,都说没有找到,今日百花园里的宫女正打算打水浇园,把桶放进去却没取出水来,她低下头去一瞧,里面竟然有一个人!”

    这边王柳月却突然出来,满面的忧心,“红香,你说的是真的?”

    不妨王柳月突然出来,几个人连忙作礼,窦漪房本在担心,王柳月听后会不会怕,可王柳月却说,“也不知魏美人如何。”

    红香见这,忙不迭的答道,“这边已有人回了皇上,魏美人气的晕死了过去,皇上正拿着人审问那宫女呢。”

    “审问她什么?”王柳月倒是担心那个素日不经风的魏美人听了可不是要平白再生出一场病来。

    红香便将那其中原委都说了出来,道了个大概,原是那百花园的宫人,说是头天都见那井里无人,这会子却见里头死了个人,整个事情瞧着更是蹊跷不堪,因此才惊动了刘盈。

    王柳月赶过去的时候刘盈才将那个宫女审完,那宫女下来已是魂不守舍,见王柳月来,刘盈也并不惊奇,似乎是意料之中。

    魏美人也只是坐在殿上安详的看着,目中无神。

    可王柳月到底是白来了一遭,什么也没审出来,倒是令魏美人更加伤心。

    那魏美人含着泪,“臣妾隐居后宫多年,如今通共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伺候我,一个个儿的接着去了,若是这宫里有人厌弃臣妾,陛下就把臣妾赶出宫去吧,拔去眼中钉,肉中刺,也还大家一个清净。”

    那刘盈如何听得魏美人这样说,心中又愧又恼,发誓要将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魏美人只是低头轻声哭着,王柳月竟也不知如何安慰,也不过是同刘盈问过安,也便回去了。

    回到宫里,王柳月才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伤感起来,眼里含着泪,“如今赖姑姑去了,魏美人宫里的兴公公也去了,可见这宫里是个吃人地,我若是有造化,得了皇上的恩宠死了也还好,倘或没这个造化,只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死去……你们都走了,倒也是我福薄了。”

    一面哽咽着,窦漪房就一面来劝,“主子可是说胡话了,这才多大的事儿,后宫之中自是这样,奴婢瞧着那魏美人是真聪明,如今虽不是盛宠,可到底陛下还是肯为她出个头儿,如今陛下是对咱们长明要冷淡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主子,您福气可大呢。”

    窦漪房劝着,王柳月的眼泪才收住,“我竟也不知什么叫做福气,只是有我一日的饭吃,就不会叫小皇子吃苦的。”

    她不住抱着窦漪房,“漪房,有你还有菡萏,这宫里的日子,熬着也不那么辛苦。”

    不禁嗟叹,窦漪房也只能静静陪着,菡萏见这,早往东厢去唤奶娘,抱着小皇子来了,王柳月的心思才算回来,接过小皇子抱在怀里,逗弄了一翻,这才算好!!

    如今见王柳月已不再伤心,二人松了一口气,窦漪房又问,“主子,奴婢去把今晨剩下的那碗莲子粥拿来,您吃些,也给小皇子喂些。”

    王柳月应了,窦漪房方去取。

    转眼,刘朗已是半岁的年纪,虽然还吃不得太硬的食物,这粥和汤倒也时常吃着。

    王柳月接过粥喂着,窦漪房拿着件儿新制的衣裳来,小的极是可爱,“主子,这是奴婢做的,功夫活儿不好,是您年赏下的那匹缎子,奴婢自己没舍得用,给小皇子制了件衣裳。”

    王柳月接过,喜不自胜,抱着小皇子看了好一阵,又在小皇子身上比划,让菡萏拿着收了,“难为你费心,白天这么累,晚上还要做针线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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