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望啊,查不了,死者手机关机了。”
老赵见望参从视频研判室里边出来,朝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意料之中,望参拍了拍老赵的肩,“没事,你们继续忙。”
“赵科。”望参顿了顿,又喊了他一声,“把莲花路那片烂尾楼的业主名单找过来,查一下里边有没有一个姓何的女性,大概三十来岁。”
连夜离开的一家三口,小女孩口中的何阿姨,指不定还真能从这里边找到突破口。
“对了,那个记者呢?”望参差点忘了这茬。
“我们核对了他的身份,确实是记者。”一旁的警员搭腔,“他是今天早上八点左右过来的,路口监控有拍到他,没说谎。那会分局的人正在拉警戒线,他趁人不注意,偷摸摸混了进去。”
今早快九点,附近的媒体才闻风赶来,这刘记者动作也太快了吧。
“他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吗?”望参问。
警员摇头,“我们检查了他相机,确定没留下和现场有关的照片之后,江支队就让人走了。”
“江队人呢?”
“好像和痕检的人一块回现场了。”警员答道。
望参抬起眼,看了眼窗外,这会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天早就黑了。
“我也去一趟。”
“等等!”一个女声叫住了他。
林敏敏捧着笔录本,从办公区另一头踩着矮跟哒哒哒小跑过来。好在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不然楼下前台接待得投诉她。
“队长,这是死者妻子的笔录。”林敏敏把笔录本递了过去,一手撑着工位隔板喘气,“我、我们问到了负责王延生活起居保姆的联系方式。”
“去联系死者保姆来局里做笔录吧。”望参接过本子,没有要看的意思。
林敏敏重重点了下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误会望队了,一小时前还觉得他人不错来着。现在局里人手不足,又要把人喊来问询,到头来做笔录的还是她。
她一情报部的人,被望队使唤着跑来跑去,赵科也没异议。
案子要查,人也要休息啊。跟望队查案,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林敏敏欲哭无泪。
“司教授呢?”望队见人没和林敏敏一块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啊,他说有事,先走了。”林敏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六楼,支队顶层,也是存放档案的地方,平日里极少人来。
虽说现在办案记录都存在电子设备上,但也会做一个纸质档案的备份。东篱市刑侦支队,这栋建筑已经有些年头了,前几年刚翻新扩建,但依然保留着二十年前的卷宗。
空旷的走廊上,脚步声格外明显。
档案室的大门紧紧关着,查阅档案必须经过上级批准。也就是说,这事还得从江支队手里过一遍,其他人都没这审批权。
司明堂站在门口,顿了两秒,抬头看了眼走廊上的摄像头,从容地迎着朝他扫过来的电子仪器,沿着到长廊走到尽头,消失在楼梯口。
晚上八点,痕检科的徐主任带了助手回案发现场。
现场还封锁着,住楼里的业主进出都要经过刑警同意。这会空气中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烂尾楼没有水电,但为了生活,业主们私自拉了电线,这事办案刑警也没去追究。
徐霁抬起头,楼里的灯火零星错落着,住这里的人比他想象中要多。
侦查队的人还在忙活,方欣带了一队人,打着手电在杂草从中一寸一寸地翻东西,把现场照的通明。
下午送去检测的乳胶漆鉴定结果还没下来,但望队的推测不无道理,现场的腥臭味确实太重了。
方欣见徐霁提着工具箱过来,和人打了个招呼。
“让你们的人把灯灭了,我这边要喷鲁米诺。”徐霁蹲在地上,借着助手给他打的手电,边将小瓶子里的淡黄色粉末溶解开,倒入双氧水,熟稔地把瓶中液体,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喷雾瓶中。
“好勒。”方欣应了声。
没一会儿,现场便陷入一片黑暗。
徐霁半弯着腰,沿着那乳胶漆刷过的地方往上喷试剂,荧光色很快显现出来。随着试剂喷洒的位置增多,一大片荧蓝色徐徐展开。
望参赶回现场时,正碰上了这一幕。远远乍一看去,白天的那片血幕,换上了另一种颜色,在黑暗里亮得吓人。
那是一整片的蓝,没留一丝缝隙,与鲁米诺产生反应的地方,和那片血色惊人的吻合,像一汪蓝色的湖水,在夜里荧荧发光。
徐霁手中握着喷雾瓶,怔怔站在原地。
“拍照取证吧。”望参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
徐霁身体一僵,回过神,他干了这么多年的痕检,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离谱的画面。不过,鲁米诺不仅能和血液产生反应,他也不敢确定,乳胶漆里是否含有其他能和鲁米诺反应的化学成分,指不定是被干扰了。
徐主任的助手人也机敏,喊了声望队之后,便捧着相机进里边忙活了。
“操,这些不会都是死者的血吧,好变态啊。”方欣在外头逛了一圈又折回来,看到这一大片荧光蓝,有些头皮发麻。
徐霁沉吟了片刻,“鉴定结果没出来,看这情况,得多取几个样本,我担心误判。”
“如果以你的经验判断呢?”望参问。
徐霁看向他,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望队身上的低气压。
单单是乳胶漆还好,现在这鲁米诺反应一出来,给现场增添了一抹诡异的气氛,像一场渗人的血祭。
“乳胶漆里确实是混了血,腥味太重了。”徐霁说,但他又话锋一转,“但这个血,应该不是死者的。”
“还记得早上,那个不自然的涂抹血迹吗?”徐主任见助手拍完照,便打开了手电,朝犯罪现场照了过去。
望参挡了一下光,顺着徐霁手中的光线看去。
“这里血迹很明显,浮在乳胶漆上。”徐霁把光打在一片干涸的黑色血渍上,“乳胶漆里混了血,但这两种血液并不能融合。”
“从这滩血来看,死者当时的出血量不小,这种天气,等一滩血干,得等上一段时间。”徐霁解释道,“你看这血迹,有刷毛的纹路,而且,还有明显凝结的颗粒状。说明当时凶手在刷乳胶漆的时候,这里的血还没干。”
望参思索了片刻,忽然问:“所以这是,乳胶漆里的血和死者的血,发生了凝集反应?”
徐霁点头,“是的,不同的血液,在有电解质的情况下,会凝集成小块。”
望参面色阴沉,既然不是死者的血,这又是谁的血……难不成还有其他受害者?
“说起来,这几天也没人报失踪。”方欣插了一句,“能弄到这么多血,人估计也没死多久,另一个被害人一定是昨晚才死的。”
方欣说的没错,但他们推演出的另一位神秘受害人,目前一点线索都没有,无从查起。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明后天就有人报案啦,毕竟死了个大活人呢。”方欣总是语出惊人。
“少说一句没人把你当哑巴。”望参刮了他一记眼刀,“你是很闲吗?”
“没有没有,我很忙的!”方欣连连摆手,“你要找的那酒瓶子,找到了。”
望参抬了抬眉,“哪找到的?”
“就在进烂尾楼附近的草丛里,那边没拉警戒线,也不确定是不是第一遗弃现场。瓶子已经带回局里了。”方欣如实回答。
“死者的手包呢?”
“没找到,大家还在搜呢。”
“那还不去找?”望参瞥了他一眼。
方欣哼哼了一声,打着手电继续搬砖去了。
司明堂开了卧室灯,打开桌上的电脑,顺手把茶杯搁到桌边。
他打开搜索框,想了会,输入了一家报社。
报社首页很快弹了出来,这家报社,在两年前就倒闭了,但好在网页还能上。
他点开历史版面,翻了翻报社里现存的电子刊物,最早的电子刊物,是七八年前,再早就是影印的版本了。
司明堂直接跳到了尾页,不出所料,最早一期刊物,停留在了十几年前。
他叹了口气,回想起前段时间收到的那封信,里边的那页剪报,在他印象中,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那封信,他琢磨了这么久,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后续对方也没有了动作,一时让他没法确定,寄信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又在搜索框里,打下了几个关键词。
网页弹出来几条对当年这件事的报导:二十年前,东篱市郊,一座纺织厂发生了纵火案,共五十八死,百余人受伤。
网上存留的信息,只提及有人蓄意纵火,就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了。
而他收到的那张剪报上,也只描述了案发当时的情况。至于跟进报导,估计得去市图书馆,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的报纸。
他隐约记得,那是起恶□□件,刑侦支队经办的案子。当时那事闹得很凶,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他回忆起一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只是那人戴了副眼镜,看上去更年长。
司明堂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靠上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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