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宵在香港并没有待两天就回了加州。既然爱情失意,那就一定要在学业上得意!
对于jane为什么要堵她,她也懒得去深究。如果蒋天生真的中意jane,那她完全没必要跑到自己面前来耀武扬威。萧宵不管蒋天生是沉溺在过去,还是在辉煌中展望未来,这个老东西,她多想一次就头痛。
飞机在上万英尺的高空中轰鸣翱翔,也许离天空近了,那些生长于地面的束缚就会变轻变薄。巨大的机身穿梭在云层中,造成些微的颠簸,仿佛置身水流之中。
萧宵在漫长的旅途中睡去,做了一个梦。
梦中悠长,恍恍如隔世,不知今夕何夕。
她梦到十五岁那年,她跟着父母去香港度假。她梦到了元格酒店高空的烟花,梦到吐露海峡斑斓的珊瑚,梦到了那场她早已忘却的车祸……
她梦到在那场车祸导致的昏迷里,她的灵魂浑浑噩噩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她的名字叫林清宵。
她梦到年幼的蒋天生陪自己度过天真散漫的童年,她陪着年少的蒋天生熬过难捱的人世冷寂。
十八岁的蒋天生为了保护她几近残废,二十一岁的蒋天生与她订婚。两个人坐在热气球上,在离天最近的地方立下“生当来复归,死当长相思”的誓言,可二十二岁的蒋天生却背叛了她,还跟他的小妈生下一个孩子。
那时的萧宵才恍惚想起她看过的那本漫画,原来这些名字都不是偶然。蒋天生,蒋天养,蒋小宝,还有那个叫车婉莹的女人。
她想起漫画里那个虚伪狠毒又妻妾成群的蒋天生,只觉得恶心反胃,恨不得立刻与他一刀两断。她闹着要解除婚约,不惜以死威胁,两世的娇生惯养已经让她受不得半点打击。蒋天生在解释乞求了千百遍无果后,只能痛苦答应。
不久之后,蒋震身死。蒋天生北上避祸,临走之前让几个心腹守好林家的秀水苑,但秀水苑还是被一心想当洪兴女主人的车婉莹付之一炬,林清宵也被她劫走,在被折磨之后抛入公海。
她再次从原来的世界醒来的时候,因为车祸的伤痛已经忘了一切,继续开开心心地过着属于萧宵的生活。
飞机开始从高空中降低高度,心脏的骤然失重让萧宵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做那些莫名其妙的梦了。因为那些都是被她压在记忆暗河底下不可触碰的碎片,只有行至梦深,那些碎片才会在她混沌的思绪海流中泛起又沉底。
纵然知道那个林清宵大概率是个穿越者,但萧宵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跟蒋天生谈恋爱的头铁狼人居然就是她自己!她用林清宵的名字过了十九年的人生,却又将之抛诸脑后。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心底对蒋天生那种复杂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其他。为他死过一次,却又莫名其妙回来了。难道真是因为那句可笑的誓言?
生当来复归,死当长相思。
她苦笑着捂住脸。就因为这句话,她再次从美满幸福的家庭里被剥离出来,被扔到这个无亲无故的傻逼世界。萧宵想哭,却发现眼睛干涩怎么也哭不出来。
“你大爷的。”她低叹着骂了一句,不知是该跑回香港大骂一顿蒋天生,还是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过自己的人生。
最后,她想了想机票价格,决定还是继续留在加州好好完成学业。
林清宵已经死了,她是萧宵。为什么要以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萧宵的生命轨迹和林清宵的完全不一样,两人唯一相像的,大概就是有一段共同的记忆。萧宵知道林清宵所有的事,林清宵却不知道萧宵所有事。
那年十五岁的萧宵顺风顺水,娇纵任性,心性不定,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林清宵。而后来的她经历过那么多变故,渐渐成长,早已没了少年时的任性恣情。
而且距离那段做事不必计较后果的人生也过去了将近十年,那些记忆仿佛都隔了茫茫大雾,被时光所锈蚀,模糊不清。
可是,纵然过往记忆被刻意遗忘,心中残留的刻骨铭心的感情却如附骨之疽,剜之难去。
萧宵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断舍离的决绝而狠。
蒋天生算什么狗屁,萧宵现在在乎的永远都不是区区一个狗男人,她在乎的是星辰大海!是学位!是小钱钱!是成为医学界高不可攀的巅峰!
圣诞节当天,洛杉矶忽然开始下雪。纷飞的鹅毛大雪覆在地上,密密麻麻,仿佛能掩盖过往一切。
萧宵一心想斩断过往,将全幅身心都投入到伟大的医学事业里。这所学校采用的是学分制,只要学分够了就可以毕业。萧宵疯狂地修学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逃避那些呼啸着向她扑来的过往,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证明这才是自己该有的人生。她申请了转学,将港医大的绩点转成了加大的学分。
四年的时间,她甚至完成了硕士论文的答辩。连林姝贞都在彼岸感叹她学起来就不是个人。
答辩完成后,她的留学签证即将到期。萧宵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哪里,回香港吗?还是继续留在这里读博?现在申请留博还来得及吗?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张茗打来一个电话,说圣布里恩医院新开辟了一个科室,他诚心诚意邀请她过去。
萧宵想也没想地拒绝了,多年习惯让她对张茗的诚意和好心有了十万分戒备。之前就是因为他的好心,让她进了渣甸山这个狼穴。想起那段日子,她一下子又沉默了几分。
“真的不来吗?待遇可诱人了。只要你来了,待遇跟dicalofficer差不了多少的。你与其累死累活去别的医院实习,天天三班倒,还不如来我这,至少有我罩着还给你兜着。”
萧宵有些心动,毕竟当年助学贷款还有一大截没还的,但她还是十动然拒,天底下哪有送上门的好午餐啊,张茗肯定是等着自己洗干净了送上门,然后好把自己卖得连骨灰都不剩。
“真的不回来?”张茗在那头笑了笑,“我这条件可是很不错的。而且——”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你论文课题的研究大方向正好跟我手头项目目标所匹配。你要是回来让我当你的博导,绝对事半功倍。”
“不去。在实验室的几年我觉得自己不是做科研的料,我要专心于临床而不是科研学术。”萧宵紧紧揪着胸口欺骗自己。
张茗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终于抛出了最大的诱饵:“我可以免去你的实习期。”
“!!!张老师您务必等着我!”
虽然不知道张茗是不是真的可以免去当牛做马的实习期,但萧宵并不只是为了这一点。
回到香港后,如她所料,张茗只是免去了她实习医生的称呼,将她的待遇提高了一个档次,但是她仍然有半年的实习轮班期。每一趟轮班36个小时,然后再休息36个小时。
萧宵忽然开始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弃艺从医,她现在的日子不知道多滋润。
六月的一天,萧宵被张茗安排去考香港的从医资考。考场设在中环广场附近,萧宵下车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大街,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那座金碧辉煌的大厦。
转过街角,走向考场入口,却听见街那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似乎还有另一声沉闷的声响。
医者本能促使她回头,入眼的却是街角的灰色墙面,那一道刹车声音被建筑高大的墙阻隔在另一端。
考点入口的几名值班医生听见巨大声响后纷纷站了起来,前往刹车声传来的地方去查看情况。
考点的另一个值班人员看了看她的样子,让她专心去考试,那边自有人应付。
萧宵点点头,转身进了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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