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屠美人扭伤了脚,还在树下等她回来,八成还不知道她翻到另一面去了。
那般身娇体弱的美人,就算知道,恐怕也无法帮上忙。
事到如今,要么等死,要么等人来救。
可如今有谁能救她呢?
在点苍山,陆伽伽没有多少熟人,实在要说的话,慕子潇勉强算一个。
慕、子、潇。
陆伽伽心底默念他的名字,忽地灵光一闪,或许有法子离开这鬼地方了。
她随身携带的玉铃有传话作用,只要联系慕子潇来找她,这样就能获救。
平日为方便接收慕子潇指令,陆伽伽一直把玉铃挂在腰上,随叫随到,如今到帮上忙了。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一边惊喜地想着,一边急切伸手摸向腰间。
半晌过去。
“玉铃呢?”陆伽伽低头一看,两手空空。
腰间、袖口、鞋底、胸口里里外外找了一个遍,都没有摸到那颗冰凉的小玉石。
陆伽伽欲哭无泪。
玉铃八成在她滚落下时,掉在某个黑暗小角落,四下瞄了一圈,也未发现其踪迹。
顿时,燃起的希望破灭,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没有玉铃,就没有了通讯工具。
她联系不上慕子潇,慕子潇也不可能主动来寻她。
只能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期盼能抗到黎明,再想办法走出去。
陆伽伽蜷缩在一蓬乱草下,勉强挡住风雪,双手抱在身上,挤出的两滴泪都结成了冰。
她吸了两下鼻涕,伸出一根僵硬的手指,歪歪扭扭地在地上写了一个——惨。
又写了一个字。
也是惨字。
接着又写了一个字。
没错,还是惨字。
惨惨惨。
今夜,她就是最惨的穿越者,凄凄惨惨戚戚。
这里真的好空旷,也很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她一人,孤寂感油然而生。
身心异常煎熬,黑暗加深了内心的恐惧,偶有风声响起,她都异常警觉。
呼——
身后卷起一阵狂风,陆伽伽蓦地背脊一凉,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兽嚎。
嗷呜——
雪地凶兽,雪兽。
陆伽伽一个鲤鱼打挺,强忍着双腿的痛意,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她清楚记得屠美人的叮嘱——这附近有雪兽。
此地不宜久留,能跑多远跑多远。
方才那一声嚎叫,陆伽伽也说不清楚是风声还是兽吼,可越在心底回味便越不是滋味。
嗷呜!嗷呜!
像是有只雪兽在她耳边响咆哮,下一秒便会张着獠牙咬下来。
陆伽伽一股脑地瘸着腿急速向前,心底也没个方向,但想着总得做些什么才心安。
雪地上留下一片杂乱无章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地向前挪动。
越跑心底越着急。
似乎幻听了一般,她越往前走,兽吼便在身后穷追不舍。
冰天雪地中,陆伽伽呼吸渐渐急促,手心全是密汗,心里一阵锣鼓喧天。
终于,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回身看了一眼。
黑暗中一片空荡荡。
身后……什么也没有。
理智渐渐清晰,除了风声,别无其它。
陆伽伽:“……”
纯属自己吓自己了。
这种时刻一定冷静,不能慌乱分寸,她顿住脚步,感受风雪稍许迟缓。
陆伽伽悬着的心正准备放下,倏然,正前方传来一阵声响。
很细微,但她清楚地捕捉到了。
屏息凝神地站在雪地中,四周声响异常突兀,她发现碎雪声逐渐明显。
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她靠近。
雪兽在前方?或是……人?
当一个人怕什么时,脑海里就会不断涌现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一股脑地在心底汇聚。
心乱如麻,陆伽伽强迫自己镇定。
这时,对方加快了脚步。
她猛地抬头,一阵黑影将她笼罩其中,把她围了个密不透风。
内心瞬间升腾起一阵恐惧,她慌乱地想要挣脱,可却无济于事。
顷刻间,冷静飞到九霄云外,理智瞬间崩盘。
陆伽伽哭喊道:“救命!”
“别怕,是我。”
忽地,一道很轻很柔地声音响在头顶。
这声音……好熟悉。
周身一松,陆伽伽仰起脸,抬眼一望。
借着微弱的荧光,她看到了一张颠倒众生的俊脸。
“是你?”
陆伽伽愣住了,目光稍滞。
黑暗中,她扒拉下裹在身上的披风,抬起冻红的脸,眼睛瞬间起了水雾。
从未想过慕子潇能在茫茫雪原中找到她,这个向来不靠谱的男人,在她万分恐惧之极,如此及时地出现。
他还是讲义气的。
心底骤然升起一阵奇异的暖意。
“怎么,吓傻了?”慕子潇看着她脸上残留的惊恐,声音清冽如雪。
他指尖燃着一簇萤火,在风中不时跃动,四下在光圈中照亮,随后将光源移至她脸颊旁。
慕子潇低着头,目光在她脸上游荡。
此刻的她,顶着一头乱发,双眼噙着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尤其是一身衣裳破烂,小脸冻得通红,嘴唇惨白,娇小身躯在黑夜冷风中摇摇欲坠,像是谁家走丢的小姑娘。
惨的要命。
风声渐息,陆伽伽恐惧躁动的心随之而静,兜在身上的披风残留余温,身体渐渐有了几丝暖意。
不知是如获新生的幸福,还是被慕子潇感动了,她眼中的水雾渐浓。
啪嗒。
落下两滴清莹的泪。
谁知,下一秒头顶传来一阵轻笑。
“还敢不敢乱跑了?”
慕子潇笑意染着几分邪意,面容在朦胧光下却更显生动,她将萤火又往她脸庞凑近一些。
陆伽伽哭花的小脸在光下一清二楚,像只可怜的小猫,比第一次见时更显得可怜。
“不敢。”她低声抽噎,泪水在眼睫上凝成薄薄的一层冰霜。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爱掉眼泪的人。
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身处困境的她,不愿展示软弱的一面,相反,会让自己更坚强。
可现下,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爆发。
来到异世界的孤单,不知未来的迷惘,无人诉说的难过,跌下雪坡的苦楚……
但脸上这两滴泪是陆伽伽的极限,绝不会落第三滴泪。
负面情绪排宣泄后,她抓起披风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瞬间把眼泪和鼻涕擦得一干二净。
一旁的慕子潇欲言又止:“?”
用得还挺顺手,这可是他的披风。
寂静空气中,飘荡着二人的呼吸。
站在身前的慕子潇,像竖着的一堵墙般挡住寒风,他身上的体温隔着她的轻薄纱衣不断传来。
陆伽伽裹着披风,身上慢慢恢复暖意,她收住眼泪,不动声色拉开了二人距离。
但刚迈开一步,腿软地差点跌下去,脚踝扭伤了,轻轻动一下,疼得要命。
“不能走?”慕子潇侧头瞥向她受伤的脚踝。
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又觉得不够谨慎,再次开口。
“能走,”拢了拢宽大破碎的披风,“就是比较慢。”
能走?
萤火下移,往她身下照去。
慕子潇眉头轻蹙。
藏在披风下的脚踝又红又肿,白皙小腿上遍布细痕。
陆伽伽一把扯住披风,挡住他的视线,遮住一身窘迫。
可身下裙摆被藤刺刮得破碎,他一揭开披风,小腿就那样暴露在雪中,以及他眼前。
收回视线,慕子潇盯着她脸上的扭捏神态端详数秒。
下一瞬,他如同失去耐心般,不给她丝毫反应时间,打横将她抱在怀里。
陆伽伽震惊,双手挡在身前无所适从:“其实……我能走的。”
“就你这样,不等翻雪坡便先冻死了。”
冷冷的声音响在上方,比冷空月色还凉上三分。
陆伽伽:“呃……”
好吧,话说在理。
此地与摔下的雪坡有一段距离。
她滚落时在平缓处又转了几圈,随后她又胡乱走了一段距离,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发丝凌乱搭在脸上,陆伽伽将头从坚实胸膛探出,一双小手局促不安不知该放在何处。
她像一只小鸡仔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云雾飘散,一轮弯月高悬天边。
雪上铺满月光,一片银白。
蓬松的落雪咯吱咯吱作响,留下一行足印,很快又被白雪掩去。
陆伽伽抬起小脸,透过凌乱发缝,静悄悄观察那张绝美容颜。
时而染上醉意,时而冷如皎月。
到底哪个才是他呢?
虽算不上朝夕相处,但每日也能见上一面,近一个月过去,她还未摸清慕子潇的性子。
荒唐且认真,判若两人。
原小说关于慕子潇描写不多,大多笔墨都在说他如何与屠美人谈情说爱,甚少料理城中之事,城中百姓多有怨言。
还有少数笔墨提到过他的身世,几乎是一笔带过。
他原是漉州王之子,与月华城慕如修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慕子潇生于月华城,后随萤月王妃回到萤州城,在点苍山生活。
后来王妃早逝,他便独自待在点苍山,未曾回到月华城。
兴许是独自一人自由散漫惯了,使得慕子潇养成了如今这性子。
他脸颊在惨白月色下泛着冷光,高大的身影遮住背后的弯月,她不太看得清他的神情。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抱紧。”慕子潇垂眸望了她一眼。
不知不觉,二人已到达雪坡下。
雪坡陡峭,像座山挡在前方,微微向后倾斜。
夜雾翻滚,不见雪顶。
陆伽伽暗自感叹,她能活着真是三生有幸,如今想要翻过去,恐怕没这么容易。
不是她小瞧慕子潇,而是天色已晚,容易踩空。
好吧,她确实心里觉得慕子潇不靠谱。
毕竟这个男人在情爱之外的事上,就没靠谱过,更何况跃上雪坡。
见她没有动作,慕子潇威胁道:“是想留在这?”
“不,不是。”
感受环在身上的手微松,陆伽伽立马反应过来,一把环住慕子潇的脖颈。
瞧,只要她稍微犹豫,这个男人立即耐心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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