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鬼见了邹岁, 都开始紧张。女鬼之前为防着他们偷偷来田庄,已经把这里渲染成了一个吃鬼的魔窟。这庄子里就邹岁和老仆两个人,老仆来回出入他们都见过, 那就是个普通人,有问题的肯定是邹岁。
可是邹岁见了这一串鬼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只盯着双文律询问。
几个鬼壮了壮胆子, 互相商议一下, 开始试探邹岁。
女鬼绕到邹岁身后, 对他吹了口气。邹岁打了个寒颤, 拢紧了衣领。
另一个鬼站在他面前变换鬼脸, 邹岁的目光穿透他, 还在看着双文律,向他询问月季过冬的事情。
双文律看着他身边儿围着一圈鬼还一无所知, 随口以今日太晚, 明日再谈为由给挡开了。
邹岁虽然不满,但他爹邹立业也在呢,而且天色确实已经全暗下了。他便让老仆安排房间,自己匆匆走了。
一个傻鬼还跟在他后面试探,眼看就要飘出了门槛。
双文律弹了下手指, 傻鬼在门口砰地撞上无形阻碍, 揉着脑袋一脸不明所以。
女鬼还在喃喃:“不可能啊……假如他是普通人, 那老赵是怎么失踪的?”
双文律起身道:“他是怎么回事,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邹岁确实是个普通人, 但在庄子里,可不只有他和老仆两个。
女鬼犹豫片刻, 带着其他鬼一起跟了上去。
双文律也不管他们, 径自向后院走去。
方才邹岁离开后, 就是直奔后院去了。
他的确是个普通人,但他有秘密。
几个月前,邹岁在野外见到了一株快枯死的月季。那月季的叶子有些特别,邹岁以前从没见过,他起了兴致,想把这株月季救活,看看能不能养到开花。
这株月季病得实在太重,为了把它养活,邹岁费劲了心血,精心照料了几个月,去年冬天的时候还是险些没熬过来。到了今年春天,月季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也终于开了花。
那是他见过最美的花,花形典雅优美,花瓣温润通透,仿佛上好的美玉。
但这并非最大的惊喜。
邹岁迫不及待地踏入后院,对那株精心呵护的月季唤道:“月荣。”
一个身姿娇丽的女子蹁跹而落,对他笑道:“邹郎。”
这就是他最大的惊喜。
在月季开花后,有一天晚上邹岁睡不着,到院子里散步,不想却瞧见了仙子一样的月荣。邹岁一见钟情,却不小心踩断枯枝,惊动了月荣,她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再后来,邹岁才知道,他所救的那一株月季竟是修炼有成的花仙,只因受敌所害,落得重伤濒死的境地,幸而为他所救。
邹岁对月荣一见钟情,月荣也爱上了他。只是因为月荣还有个不知躲在哪儿的敌人,所以邹岁不敢使此事暴露,只好一直瞒着。
这边两人正在谈情,双文律已走到了后院。
双文律和女鬼眼中的后院与邹岁眼中的后院全然不同。
邹岁看着满园月季盛开,月光朦胧美人如玉。女鬼却觉得满园异样——她想起自己之前偷偷来到田庄时的感受。那月季旁的美人,只让她觉得恐惧。她看见邹岁一身精气都在悄然向着那女子涌去。
“那是什么?”女鬼喃喃道。
“你不记得了?”双文律悠悠道,“那是魔。”
他已踏进后院:“它看见你们了。”
女鬼一惊,这才发现他们已不知不觉踏进了后院范围。跟着她的四个鬼看着月季美人目露痴迷。
美人和邹岁柔情蜜语,目光从他肩膀上方看过来,异常诡丽。
月光下,月季花瓣上朦胧的光起涌如
潮——那竟是弥漫开的花粉,在月光下奇异地闪光,向这边淹没过来。
女鬼下意识手臂往后一摆,鬼气震荡,将四个鬼扫出后院范围。但她自己已来不及躲,被花粉拥了个正着,顿时僵在原地。
双文律没有出手,他只是站在原地,涌来的光潮在他面前一分为二。
四个被推出去的鬼急着想救老大,却被无形之力挡在院外。
邹岁对这一切一无所觉,双目无神地站在那里。
哪里有什么报恩的花仙呢?只是一个借着人心欲念迷惑他的魔罢了。
魔形类万千,非男非女,没有性别。你喜欢什么模样,他们就是什么模样。然后,控制你的心、吃掉你的肉,披着你的皮,在世间继续蛊惑下一个人。
魔轻抬手臂,以袖掩口,目中波光流转,看着双文律笑道:“好厉害的剑修。”
魔瞧着轻松,心中却已十分警惕。她竟看不出这剑修用了什么手段,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摆脱她的迷阵。
但她已经控制住了邹岁,那与剑修同来的女鬼也已落入她的迷阵当中。有此二者傍身,她自觉有了退路。
化作美人的魔目如水波打量着双文律。这剑修修为一定不低,若是能破他的道心……想到此,美人容色愈发艳丽,一只手攀在邹岁肩上,探出脸来,颊生娇红贝齿咬唇,吃吃笑道:“今夜月色如此美丽,何必打打杀杀呢?我放了他们,咱们戏耍去可好?”
魔口中如此说着,身上的魔气却对邹岁缠得更紧了,在他咽喉要害与身上各处暧昧地滑着。
比起诱惑,这更多是在挑衅。
听闻乾坤当中的剑修最为冷心冷情,若能挑动其一丝心弦颤动,且不说能获得多少进益,单是看他心神起波澜,也是难得的愉悦。
爱欲不足以勾动心如铁石的剑修,但胜负欲是他们最常见的执念。邹岁早已为她所控,只要这个剑修想要从她手中救人,心念起了一丝波动,她都有信心抓住!
她看着双文律抬起手……
修长有力的手指一动,剑意如雪,茫茫清净了天地,污浊皆散,魔气消弭一空。
魔惊怖后退,已维持不住幻化的美人模样。
只此一剑……不,那甚至都算不上一剑,只是泄出来的一点剑意,就破了它所有的布置。
邹岁迷茫地眨了眨眼,控制他的魔气都被剑意涤荡干净,他看见之前还柔情蜜意的花仙眨眼变作形象可怕的魔,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你你你……”
魔已没有精力管他了,浩如大雪的剑意笼罩周围,它只觉得落入百死绝地不敢一动。它看着对面的剑修,再不觉得这是一个自己可以尝一尝的修士了,它之前心中狂涌的贪恶之念尽被斩去,之剩下无边的惊怖。
它不想死在这里……它不能死在乾坤!死在乾坤的魔没有轮回机会。正在它惊怖绝望之时,忽听那目光漠然的剑修道:
“我给你一个逃命的机会。”
未及欣喜,魔立刻觉到周围清净如雪的剑意骤发杀机,死亡之胁如锋刃加身,来不及细思,它从无边大雪中抓住唯一的一线生机,急奔而逃,在一线生机的尽头,钻入了女鬼体内。
入众生心神识海是每个魔都具有的天赋。在进入女鬼的识海中后,魔获得了喘息之机,它想明白了,这就是那个可怕的剑修留给它的逃命机会。
此前它的注意力都在那剑修身上,并没有在意这个已经被它迷阵困住的女鬼。此时入了她的识海当中,魔才发现,这女鬼生前竟是个修士,而且,她的道心已被其他魔所破,如今心识迷乱,前尘尽忘。
魔恍然明白了那个剑修的目的。他想用自己使这道心残破的女修重立道心。
哪有那么容易?魔暗自冷笑。若残破
的道心轻易便能重立,那他们魔又算什么?修行岂不是一条再容易不过的路?
魔窥到女鬼的心魔所在,幻化出诸般魔相。
失了邹岁这个凡人,又来了一个道心被破的女修,岂非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今天它就要利用她这颗残破的道心,彻底掌控一个乾坤当中的修士!
院落内,大雪一样清净的剑意已悄然歇去。
邹岁惊惧缩在廊下,四鬼还想找老大。
双文律弹了弹指尖,僵立的女鬼不自觉盘膝而坐,四鬼被弹开不能近身。
他们看向双文律,虽然害怕,但也不能不管老大,乍着胆子向双文律发问:“老大、老大怎、怎么了?”
“别去扰她。”双文律道。
几个鬼不敢再问,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女鬼对外界的一切茫然无知。
魔……
她还记得自己最后听到的话。
记忆因此而翻涌:
“魔是很可怕的东西。”
是谁的声音在她脑中冒出?
“记住,它们远比你所面对的任何危险都更需要你警醒。”
是谁在对她讲解?
“因为它们会拼命挖掘你道心的缺漏,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毁掉你的道途。”
她又是谁?
“……假如你已陷入魔的幻境,在道心崩塌的最后一步,你……”
茫茫大雾降临,周围霎时转作青山碧水,她身在白云中,白云如浓雾。
她茫然地站着,既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之前遇到了什么。
“倚林、倚林?桑倚林!”一个打扮利落的女子走过来,拍她的肩膀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又有一个佩剑的男子在一旁笑道:“小师妹这是第一次出来,兴奋了吧?”
她左右看了看,自己正站在一座浮空的飞舟上,除了自己,周围还有七个人,相貌神采皆不同,但看她的眼神都是温善的。
是了,她想起来了。
她叫桑倚林,是剑阁的弟子。
剑阁有规矩,修为不足第三重瑶光境的弟子不可下山,没有登上峻极峰第二层阶的弟子不能接取剑阁外的任务。
峻极峰考得是剑意。它是剑阁七十二峰中最险的峰。历代剑阁子弟凡是剑意大成,都会在峻极峰上留下剑意,以供后人参悟。峻极峰分九阶,习得剑意可登第一阶,能够完善掌握一种剑意可登第二阶。
这是对弟子们的爱护。桑倚林此前一直在门中修行,这是她第一次和同门下山做任务,左右都是她的师兄师姐们。
师兄师姐们各有不同的任务,正好有一个顺路的巡视任务,就把她一起带上。
飞舟行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地方。
巡视任务一般都很简单,任务所在地都是剑阁庇护的区域,因剑阁的赫赫威名,少有敢来作死的妖魔鬼怪。
到了地方后,几个师兄师姐分了队,修为最高的柳师姐和张师兄带着她按照路线巡视,一路说说笑笑传授经验,神识却一直都是铺开警醒的。
任务简单,可以轻松,却不能放松。桑倚林本以为这也是一次轻松的任务。
后来他们发现了一处地裂,中有地煞泄出,这也是常见的事。地脉有动时,便会生出煞气来,只要调理一番也就化解了。若是在荒山野岭,也不必管,但这里靠近凡人聚居的城镇,为防意外,还是得处理一下。
师兄师姐先让桑倚林试一试。这是很好的历练机会。
桑倚林依照教导施展了化煞术,却没起效果。
柳师姐见她脸红,安抚道:“没事,都需要先练一练呢。你看,先这样……哎?”
柳师姐的化煞术也没起效。
张师兄也起了兴趣:“我来试试。”
张师兄的调理手段也没起效。他们叫来其他人。化煞术、平地术,等等化解地煞的法术都没起作用。
“是不是地脉深处有了裂伤?”
“应该是如此了。”
“咱们进地裂里看一看吧。”
几个师兄师姐商讨过后,决定下地裂。桑倚林跟着一起。可是没进去多久,师兄师姐们的脸色就变了。
当时她修为太弱,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从师兄师姐们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们一行八人,尽被困在地裂当中,人出不去,消息也出不去。
柳师姐让她坐上飞舟,对她温柔道:“别怕,这里有些不对劲,你回去后速速上报,请师门长辈来。”
张师兄见她紧张,舒朗地笑:“没事的,如果害怕,就握紧你的剑。”
柳师姐的飞舟既是一件载人法宝,也是一件破禁法宝。但载得人多了,破禁之能难免就会弱上许多。
桑倚林被飞舟载着冲破地裂禁制飞向最近的剑阁分阁,才出禁制她就发出了求援的符咒,符咒才发出没多久……柳师姐的飞舟就失去了灵光,坠在地上。
那一次简单的巡视任务中,只活了她一个。
魔卷起大雾,桑倚林站在雾中,周围显出一个又一个身影。柳师姐、张师兄……当年死在那一次任务中的人,一个不少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围着她,身上染着血,眼珠死死盯着她。
“为什么?”柳师姐问道。
“为什么你活了下来?”
“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桑倚林忍不住后退一步。
张师兄站着她身后,冰冷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头问她:“为什么你离开了呢?”
是啊。为什么?
她是修为最弱的一个、是最没有经验的一个,为什么只有她活下来了?
假如没有带她,她的师兄师姐们是不是有机会以飞船破禁逃出来?假如在面对裂隙时她能更谨慎一些,不入地裂直接求援,是不是所有人就都能活下来了?假如她当时传讯再快一些……
多年之后,桑倚林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才出剑阁修为低弱的新人,她也追查过当年之事。记录里当年地脉里隐藏了一只邪性的妖,修为诡异不似寻常妖怪,出事后已被剑阁的前辈除去了。可是逝者已逝。
时光如尘掩旧痕,可是当魔将此事挖出之时,沉重的愧疚和痛苦轻易就冲垮了她的神智。
“为什么要逃?”柳师姐向她靠近,嘴唇灰白。
“为什么要丢下我们所有人逃跑?”
她的师兄师姐们围绕着她质问。
“你逃跑了。你逃跑了。你把我们抛下在地裂里。”
桑倚林无法作答,她在幻境里痛哭失声。
魔自得的笑。
瞧啊,多容易啊。它甚至不需要再多做什么,曾经死在这里一次的桑倚林就会再一次垮掉。曾经有魔以此破了她的道心,它就要再以此彻底摧垮她的道途,令这女修从此以后为它所用!
“来吧,来陪我们吧。”柳师姐向桑倚林伸出手。
“别哭,和我们在一起就不会痛苦了。”张师兄对她微笑。
他们的神情不再冰冷可怕,他们对她伸手微笑像要欢迎她回家。
桑倚林恍恍惚惚地伸出手。
她早该死的,她不该逃的。她和他们在一起,就不会痛苦了。
幻境之外,月色如霜,女鬼面上鬼泪低垂,落到半空就散做了莹白的阴气。
四鬼急得直抓头发,却
又不敢碰她。
双文律没有回头,他看着天上的圆月,忽开口道:“桑倚林,你的剑呢?”
“桑倚林,你的剑呢?”
幻境之中,即将伸手抓住柳师姐的桑倚林忽然停住了。
她听到了这句话,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上缠着白布,那是初习剑者防止掌心出汗握剑打滑用的。
她的剑呢?
一柄遍布裂痕的剑自她指尖伸出。她握住这柄剑,神智忽然一清。
她已经没有剑了,在许多年后,她的修为早已高过了当年的师兄师姐们,于一次遂州任务中,被魔窥破了道心缺漏。她死在遂州。
她的法宝飞剑早已不知所踪,现在她手中这一柄裂痕遍布的剑,是她的剑心。
“……假如你已陷入魔的幻境,在道心崩塌的最后一步,”遗忘的记忆重新续接,那是她曾经初窥修行径时,张师兄代师所教,“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握住你的剑。”
哪怕在最绝望的境地中,剑阁弟子手中也永远有一把剑。那是他们修行剑阁功法,经年累月打磨的一颗剑心。
剑心依道心而成,却又不止是道心。以剑阁根本功法的无上玄妙,每一个剑阁子弟的剑心,都照映有每一位修行了这一功法的修士的剑心。
“那岂不是很厉害?”彼时还年幼的桑倚林兴奋道。
剑阁的修士呀!那可是有七十二剑峰之主、闻名天下的十二剑仙,还有天下无双的剑尊!
一旁的柳师姐失笑:“想什么呢?这颗剑心平时不显威力,唯有在修士最险恶的情景之下才会起效。”
桑倚林懵懵懂懂:“是只有我在快要死了的时候才能用它吗?”
张师兄摇头:“修士所历最险之境不是生死,是道途将毁的一刹。”
天下正修踏上这一条道,为得不是世俗所求。生死是他们修行道上的坎坷,但最可怕的是道途尽毁,再难重新入道。
这颗无上澄明的剑心,能在修士道心将毁神智浑噩的时候,为他们破开一线清明。
哪怕她已被迷困,但这颗剑心上还照映着所有剑阁前辈的通彻,她的师长、同门、柳师姐、张师兄……
桑倚林握着她的剑,指向周围的师兄师姐们似哭似笑。
她的手上一直缠着白布巾,那是她修持不够还会出汗时的装扮。那时她的修为还不够下山,不下山,她的师兄师姐们就没有死。
她被魔破了道心而亡,死后神智昏昧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想要留在没有下山的时候。
幻化的魔再也控制不住桑倚林的识海,披着她师兄师姐的模样惊惧叱责:
“你想干什么?!”“你要杀自己的师兄师姐吗?!”
“你们不是我的师兄师姐。”桑倚林握紧剑,泪水满面,对着魔用力斩下,“我能活下来,是因为他们想让我活!”
他们从没有怪过她独自逃生,正是他们把唯一的逃生机会交给了她。他们也从未认为她是一个逃跑的胆小鬼。
这不是师兄师姐们的想法,这是她的心结。
幻境破碎,魔已消亡。剑心上的裂痕一一消弭,又融入她体内消失不见。
桑倚林睁开眼,她已想起一切,对着双文律的背影深深拜了下去。
她并不认得双文律,但除了剑阁的前辈,还有谁能恰到好处一语唤醒她的剑心?
“你该投胎去了。”双文律说道。
执念已解,桑倚林也再无法对抗轮回的拉扯,她身上泛起柔和的荧光,马上就要在轮回之力的牵引下重投下一世。
四鬼见她没事都松了口气,此时见她身上异象,本能知晓这是要重新投生的缘故。这是好事
,但四鬼难免生出不舍来。
魔在桑倚林心识中种下她是一个畏死的胆小鬼的念头,她也真的信了。可是这一趟路中,她一直念着要舍下四鬼独自逃跑,却一直没有逃。在魔出手袭击时,她的本能还是先救了四个鬼。
桑倚林看着这四个叫她老大的傻鬼,道:“我叫桑倚林。”
四个傻鬼挠头:“老大,这是你第八个还是第九个名字了?”
桑倚林失笑:“这次是真的。”
她给他们指了条路。
邹岁已经知晓自己浓情蜜意的月季仙子是要吃了他的魔,现在又知晓自己的田庄平了人家的坟,答应给他们迁坟,并且时常祭祀。这四个傻鬼也算有了归处。
桑倚林身上荧光越发明亮,马上就要投胎进入下一世。她对着双文律再拜:“前辈……”
她起身时,忽然看到双文律对着远方眯了一下眼睛,目中好似有一道极凌厉的剑光飞射而出,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桑倚林不由顿了一下。
双文律转头看向她:“唔?”
桑倚林回神拜道:“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哪怕她投胎之后再难记得前尘,此刻也想要知道是哪位前辈救了她。
双文律嘴角一翘:“我姓双。”
桑倚林瞪大了眼睛,在柔和的荧光中入了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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